第43章 ...
候機大廳。
行李已經托運, 郁星禾挎着随身包坐在椅子上,臉色不太好,一直在看時間。
沙瑞坐在她身邊, 溫聲安慰:“別急, 賀總應該很快就到了。”
登機口進去一波又一波的乘客, 航班提示屏幕上顯示他們那班飛機正點起飛。
還有一個小時。
郁星禾沒有給他打電話,也不敢打。
她腦子裏一直在回想剛剛他漸漸消失的身影,那場景仿佛記憶中一次夢到母親,她一個人站在街角,背影孤寂, 撐着一把淡藍色的傘。
她拼命喊她, 喊媽媽, 甚至喊她的名字, 但她都沒有回頭。
賀幼霆是賀家的長房長孫。
跟其他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不一樣,從小錦衣玉食,衆星捧月。他跟着父母吃過很多苦,那麽小就沒有父親, 母親糊裏糊塗, 都不記得他,雖然後期被接回賀家, 但需要周旋在賀家其他權力受益者及賀氏股東中, 能成長成現在這樣優秀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事。
他說要跟她走,她固然高興, 可心裏總是感覺有東西堵在那裏,透不過氣。
有時會想,如果沒有遇到她,他現在依舊是那個人人羨慕,人人誇贊的賀幼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登機口已經有工作人員準備,陸續有乘客走到那邊排隊。
郁星禾手指摳着包包的扣子。
沙瑞看了眼時間,如果賀幼霆現在沒在安檢,大概要趕不上了。
他拿出電話,“我給賀總打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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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星禾沒有說話。
電話那邊響了七八聲,沙瑞不做聲,挂斷重新撥,依舊沒人接聽。
郁星禾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她不想揣測什麽,就算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他做的決定也是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都會有的選擇。
但她還是止不住難過。
登機口工作人員已經在組織檢票,隊伍越來越長,郁星禾握緊背包帶子,站起來。
沙瑞馬上起身,攔在她前面,“郁小姐,再等一等,賀總一定會來的。”
郁星禾看向候機室入口,不斷有人進出,每次出現跟他身材相似的男人,她的心都會跟着緊繃起來。
但他一直沒有出現。
她強撐着又等了一會,所有人都已檢票完畢,登機口的工作人員不停重複航班號,提醒還未登機的乘客盡快登機。
廣播裏已經開始播放未登機乘客姓名。
郁星禾閉了閉眼睛,再次起身,“我就不等了。”她看向沙瑞,“謝謝你,等你看到他,幫我跟他說——”
她心口揪了下,過了會,“不用了,謝謝你。”
沙瑞依舊沒有放棄,他攔着郁星禾,面色焦急,“賀總一定有事耽擱了,這樣,我們等下一班飛機,我現在去買機票,他一定會來的。”
郁星禾沒有再看他,繞過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登機口,當她把機票和身份證遞給工作人員的時候,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工作人員有點慌,“小姐,您沒事兒吧?”
她帶着淚笑了搖了搖頭,“沒事,謝謝。”
她是最後一個進倉的人。
登機口關閉。
沙瑞焦躁地原地了幾圈,用力舒了口氣,拿出電話繼續打給賀幼霆,依然沒有接聽。
時間不等人,他用跑的,迅速離開機場大廳,坐上司機的車,“去茶室。”
路上,他依舊不間斷撥打賀幼霆的電話。
而同一時間,茶室最角落的隔間裏,桌子上,賀幼霆的手機孤零零躺在那裏,鈴聲一遍遍重複。
路過的服務員聽到聲音,将手機交給前臺。
前臺問:“哪個包間的?”
服務員:“剛腦淤血那個,估計太着急,給落下了。”
……
醫院。
手術室外。
賀幼霆坐在等候椅上,渾身無力,兩手臂撐在膝蓋上,埋着頭,拇指不停揉着太陽穴。
對面坐着賀思齡和賀謙夫妻。
就在一小時前,賀幼霆說要辭職,賀季常氣極,情緒瞬間失控,突發腦淤血。
衆人慌忙将人送進醫院,直到現在,他腦子還是亂的,只覺心力交瘁,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從茶室得到消息的沙瑞趕過來,聲音還是喘的,先問了了那邊賀季常的司機:“老先生怎麽樣了?!”
賀幼霆聽到他的聲音,終于提了口氣擡起頭,見他身後只跟着自己的司機,他的心就涼了半截,“星禾呢。”
沙瑞猶豫一下,還是說:“郁小姐已經走了。”
賀幼霆的心沉了沉,聲音啞的吓人,“她有沒有說什麽。”
沙瑞:“……什麽都沒說。”
賀幼霆重新将頭埋進膝蓋。
過了會,他擡起一只手,僵硬的揮了揮,強撐着說了句,“你去,現在就去,買最近一班機票,當面替我解釋。”
賀季常還在手術,生死未蔔,他真的沒辦法了。
沙瑞立刻答應,扭頭就走,幾步後又轉身回來:“賀總,地址?”
當初郁星禾回洛杉矶之前,給過那邊的地址,賀幼霆摸了摸口袋,才發現電話丢了。
沙瑞趕緊把電話遞給他,茶室的人給沙瑞的。
賀幼霆松了口氣,從聊天記錄裏搜到地址,給沙瑞複制過去,“一定要說清楚,爺爺好些了,我馬上過去找她。”
“知道。”
從這以後,直到賀季常出了手術室,賀幼霆都沒說一句話。
賀季常的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再晚來一會後果不堪設想,賀幼霆更加自責。
賀季常被安排在高級病房,有專門的護工收拾房間,但一日三餐還是有專人送過來。
賀幼霆一直在醫院守着,賀季常醒來後兩人也沒有言語交流,他一直默默幫賀季常換藥,叫護士,這些本來護工要做的事,被他分擔了很多。
第二天,他接到了沙瑞的電話。
電話裏沙瑞聲音略顯糾結:“賀總,我……找不到郁小姐了。”
賀幼霆立刻起身,轉頭出了病房,皺着眉,“怎麽回事,地址不對嗎?”
沙瑞:“地址對,我見到了郁小姐的父母,他們說郁小姐很多年前就不跟他們一起住了,在外面自己租房子,我要了地址,到那邊,房東說郁小姐已經搬走了。”
沙瑞猶豫一下,“賀總,我留心問了問她父母那邊的鄰居,說是郁小姐的繼母似乎不太喜歡她,平時兩個人都沒多少交集的,而且她父親和繼母也有一個孩子,今年大概七八歲,我想,郁小姐不跟他們一起住,應該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電話呢?”
“打不通。”
确實,這一天以來,他打過去,也是不通的。
挂掉電話,賀幼霆在原地站了好久。
她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這些。
本以為就算沒有生父,那些年她也是開心快樂過到現在,現在想想,她回去,不願面對養父繼母一家三口,親生父親找不到,身邊只剩一個自己。
而就在昨天,他沒有赴約。
她心裏該多難受。
想到這,他再也坐不住,賀季常手術很成功,雖然還在觀察期,但醫生說已經沒大礙,本來他也準備不管沙瑞反饋回什麽消息,都要去的。
他一直沒回家,身份證和護照都在身上帶着,也沒有行李,之前收拾好的都跟着郁星禾托運了。
一路輾轉。
等到了洛杉矶,他已經兩天沒見到她了。
他直接去了沙瑞給的郁星禾那個住處,地址偏僻,但環境特別好,這一片都是獨棟房子,每家前面有庭院,有草坪,還有私人游艇。
他以前留學就在洛杉矶,但從來沒來過這一片,門牌好找,他很快站在一棟房子面前。
其實剛剛走到這裏他就已經确定了,因為這院子跟郁星禾的電腦桌面一模一樣。
當時她就是蹲在那個臺階邊,抱着她的“公主”,笑的陽光燦爛。
還沒有等他摁門鈴,房子裏走出來一個人。
賀幼霆從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許城。
見到他,許城似乎并不意外,從臺階上走下來,跟他隔着低矮的鐵門說話。
“賀總好。”
賀幼霆盯着他,壓下心內的詫異,“你怎麽在這。”
許城笑笑:“這是我家,我怎麽不能在。”
賀幼霆想起,許城是郁星禾的鄰居,原來是這裏的鄰居,以前一直以為是她養父那邊的。
“你不是在國內?”
“我辭職去了上海,又被公派到洛杉矶,這裏正好有空房間,又熟悉,當然回來住。”
許城故意說:“該提問的人是我吧,你不是在中國揮斥方遒,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賀幼霆不想跟他廢話,“星禾呢。”
“這該問你。”
“別跟我繞圈子。”賀幼霆說:“你要是還記恨我打你那一下,現在就可以打回來。”
許城表情驚訝:“真的?那我打了。”
說完,他作勢要揮拳頭,賀幼霆眼睛眨都沒眨,死死盯着他。
裝腔作勢了一會,許城也累了,笑着放下拳頭,“行了,不逗你了,我要是記恨你,當初我就不走了,就留下來跟你死磕,估計星禾也不見得一定選你吧。”
眼看着賀幼霆神色都變了,他徹底笑開,把門打開,“好了,這次真不逗你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
賀幼霆眉頭緊緊擰着,“不在這,也不在她爸那,她還能去哪?”
許城攤手,“這我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她的東西已經不在了,她已經一年沒回來了,你覺得還會在這浪費房租?”他眼神變了變,“倒是你,怎麽把她惹的不理你了?”
既然郁星禾不在這,賀幼霆便不打算跟他繼續廢話,他後退一步,轉身就走,邊走邊思考她到底會去哪裏。
走了幾步,他目光一瞥,看到一樓最邊上的那個房間,淺灰色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上面還有幾道豎條花紋。
他停下腳步看了兩眼,馬上掉頭。
許城已經準備回去了,見賀幼霆走回來,下意識駐足,臉上全是問號。
賀幼霆一臉嚴肅:“把星禾叫出來吧。”
許城抿了抿唇,“我說了,她不在這。”
賀幼霆面不改色,指了指那扇窗戶,“窗臺裏的搖擺娃娃,是我給她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