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洛杉矶時間上午八點。

郁星禾從房間出來。

許城拿了幾片面包和牛奶從廚房出來, 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嘆了口氣,“又哭了。”

他轉身回去拿了瓶水遞給她, “補補水吧。”

郁星禾接過來, 道了聲謝。

剛剛他打來電話, 說想她,然後就再也沒聲音了,電話那頭只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他似乎睡糊塗了。

她就這樣貼着電話,聽着他睡覺,聽了很久。

許城咬了一口面包, “你們兩個要這樣互相折磨到什麽時候?”他想了下, “也不對, 是你折磨他, 同時折磨自己,這麽一說,賀總還挺可憐的。”

郁星禾捏着那瓶水原地站了一會,想起他臨走那天看向她窗口那個不舍又可憐的表情, 她躲在窗簾後面, 只偷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賀幼霆在她面前,跟在別人面前一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模樣。

他會跟她撒嬌, 會可憐兮兮, 會假裝生氣,他喜歡她哄他,每次都很受用。

這在外人看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外面那些好聽的的頭銜通通被抛開, 在她面前,他從來只是賀幼霆。

許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走神兒了,吃不吃早餐,還有一杯熱牛奶。”

郁星禾搖搖頭,“先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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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城挺擔心的,“你總這樣消沉下去不是辦法,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別人早忘了。”

她走到客廳裏的沙發旁坐下,“我沒有再想那件事了。”

許城走過來坐到她對面,“那你還總哭。”

“我哭不是因為這個。”

許城明白,也不追問,他看了眼郁星禾,“你回來幾個月了,也不工作,也不經常出門,別悶壞了,還是找點事情做比較好。”

郁星禾擰開水瓶喝了一小口,曲起手指沾了一下唇邊的水痕,“我不想工作了,想自己做點什麽。”

許城放下牛奶,專心聽她講。

郁星禾:“其實自從去年回國,我開始在幼兒園兼職後,就一直在思考一些事,也在做一些調研。”

“究竟什麽樣的學校才是小朋友們需要的。”

“他們每天被家長強行攤派各種興趣班,卻鮮少有人關心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喜歡那些東西。”

“重組家庭,二胎家庭,單親家庭,出自這樣家庭的孩子們,他們的心理健康沒人重視,是否有必要開設相對應的心理輔導課程來纾解他們的壓力。”

“教育與實踐脫節,老師紙上談兵,孩子手動能力弱,作業都是給家長留的,這些問題怎麽改進。”

“還有最重要的食品安全問題,孩子的人身安全問題,該怎樣有效保障。”

她侃侃而談,說了很多,許城聽的一愣一愣,所以這些日子,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是在悲傷春秋,而是在想這些東西?

許城眨眨眼睛,“所以呢,你想出什麽結果了?”

“我想回國,自己開一家幼兒園,一家孩子們真正需要,真正喜歡的幼兒園。”

她低了頭,眼神略有失意,“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還有很多難題需要克服。”

許城說:“是不是資金?是的話可以跟我說,我雖然沒你們家賀總有錢,但多少有點積蓄,可以幫你一點,還有些朋友可以幫忙。”

郁星禾搖了搖頭,“資金倒不是很難解決的問題,可以找合夥人,或者貸款,只是——”

她低了頭,“我現在的情況,可能不會有人願意把孩子送到我這裏。”

許城立刻說:“你別想那麽多,真的,人們沒那麽閑,還有那麽多事等着他們指點江山呢,哪有功夫一直盯着你。”

“可網絡是有記憶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挖出來,而且有很多家長認識我,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個有污點的人,就算那個污點只是‘可能’。”

畢竟,誰都不敢拿自己孩子的未來打賭。

這話說的沒錯,許城也有點沉默了,他想了下,還是安慰她,“總會過去的,說不定哪天,事情就有轉機了。”

郁星禾笑了下,沒說話。

許城看了眼時間,站起來,“不說了,我要去上班了,你呢。”

“一會去我爸爸那。”

“行,你收拾一下,我帶你一段。”

“嗯。”

……

賀幼霆一覺睡到大天亮。

他昨晚喝了酒,到現在腦子還昏昏沉沉,手機已經只剩下10%的電量,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起迷糊間好像給她打過電話。

他打開手機,點進通話記錄,果然有一條,通話時間竟然有四十多分鐘。

但他除了自己說的那句“我很想你”,其他一概不記得了。

他盯着手機上她的名字發了一會呆,然後将手機拿到樓下充電,轉頭去衛生間洗漱。

還有一天的事要忙。

開了一上午會,中午的時候,賀幼霆讓沙瑞幫他去小倉庫拿了幾瓶好酒,沙瑞拿了放到後備箱,“賀總,又要去小宇家?”

賀幼霆淡淡笑了下,搖了搖頭,“一個朋友生日,我下午不回來了,晚上你告訴我地點,我直接去飯店。”

晚上還有一個推不掉的應酬。

曹驿今天生日。

兩三天前,他就不停打電話讓賀幼霆一定過去吃飯。

郁星禾的事他也知道,這幾個月賀幼霆這麽不要命的工作他也都看在眼裏,實在心疼,就借着這個由頭叫他過來,讓他老婆給賀幼霆做點他愛吃的家常菜。

賀幼霆到的時候,曹驿正拿着芭蕉扇,坐在門口乘涼。

他總說空調的風太硬,容易吹出病,不如外頭的自然風舒坦。

看到賀幼霆,他笑呵呵地舉起芭蕉扇揮了揮,“來啦。”

賀幼霆下車,繞到後頭拎出幾瓶酒,沖他示意一下,“你問我,還是酒?”

曹驿站起來,樂颠颠地把酒接過去,“當然是問酒了,快進來,你莊姨今天做了不少好菜。”

曹驿的兒子住校,趕不回來,桌上就仨人,莊姨弄了八個菜,賀幼霆掃了一圈,笑了,“莊姨,我今兒有口福了,都是我愛吃的。”

莊姨把盤子往他那頭推,“多吃點,他歲數大了,吃不了那麽多。”

曹驿不樂意了,“這位大姐,您好像還比我大三歲。”

莊姨眉毛一立,“叫誰大姐?我正當年好麽。”

“您兒子都十幾歲了。”

“你兒子不是十幾歲?”

賀幼霆被吵得頭疼,“停——”

他挺無奈的看着鬥雞一樣的兩個人,“先吃飯行麽。”

倆人互相白了對方一眼,各自吃菜。

碰了幾杯酒,曹驿提起郁星禾,“那丫頭也是可憐,怎麽就碰見這樣的事。”

莊姨:“在國外待一陣子也好,清淨。”

她看向賀幼霆,“不過她要待到什麽時候?你們兩個總這樣分着也不是回事兒,你什麽時候把她接回來?”

賀幼霆目光沉了沉,幾秒後,像是回答她,也像說給自己聽:“快了。”

一提到這事,飯桌上的氣氛就莫名沉悶起來,今天是曹驿生日,賀幼霆不想他們的心情被自己帶壞,就笑着給兩個人滿上杯中酒,故作輕松,“行了,不說我,咱們吃飯。”

跟親近的人喝酒是一種享受。

那種滿足又适量的狀态最舒服,沒過多久,賀幼霆帶來的白酒已經空了一瓶,曹驿還要開,被賀幼霆止住,“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待會還有一個飯局。”

莊姨挺心疼的:“怎麽還要去應酬?那多吃點菜,一會到那邊也吃不到什麽正經東西。”

吃過飯,賀幼霆陪曹驿下了兩盤棋,時間就已經很晚了,沙瑞正好在附近,順便過來接他。

剛坐上車,曹驿就追了出來,他手裏拿着賀幼霆的錢包,敲了敲車窗,“總是這樣丢三落四。”

賀幼霆笑了下,接過來,“過幾天再來看你。”

“去吧,走吧,小心開車啊。”

車開走。

後視鏡裏,曹驿站在路邊,久久未曾離去。

那個飯店離這裏有大概半小時的車程,沙瑞透過後視鏡看他,“賀總,您先休息一會吧,到了我叫您。”

賀幼霆“嗯”了一聲,昨晚沒有睡好,今天又連着喝了酒,胃也有點不舒服,他眯起眼睛,小睡了一會。

再睜眼的時候,還沒有到目的地,他向窗外看了兩眼,這裏很熟悉,是小宇家那條街。

最近很忙,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去過了,他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吩咐沙瑞,“進去看看。”

沙瑞看了眼後視鏡,“賀總,時間要到了。”

“就看一眼,不耽誤。”

沙瑞只好調轉方向,将車開到小區門口,賀幼霆下車,“我自己去,你在這等我。”

他已經來過很多次這個地方,輕車熟路走到小宇家樓下,擡頭看去,那扇窗亮着,家裏應該有人。

走在樓道裏,剛到四樓就聽見樓上有聲音,不知道誰家在吵架,還有碗碟砸碎的聲音。

越往上聲音越大。

直到他在小宇家門口停下。

女人尖叫嘶吼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不絕于耳,賀幼霆皺眉,直接上前鑿門,連敲十來下,“小宇,小宇!開門!”

根本沒人理他,他已經意識到裏面正在發生什麽事,又連續砸了五六下門,“再不開門我報警了!”

門內終于安靜下來,隔了一會,門被打開一道縫,一股濃重的酒氣傳出來,一個滿面通紅,膀大腰圓的男人探出半個身子,看見賀幼霆,忽然冷笑起來,“又是你,三天兩頭往我家跑,還教唆我老婆舉報我,怎麽着,當我死了?”

賀幼霆順着門縫看進去,小宇媽披頭散發坐在地上,她懷裏的小宇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早已吓得說不出話。

他瞬間暴怒,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領,直接将他怼在玄關的鞋架上,“你還是不是人,那是你兒子!”

小宇爸後背撞得生疼,咬牙切齒,“少他媽多管閑事,那是我兒子,我願意打就打!”他喝了酒,毫無理智,手裏的擀面杖直接就照賀幼霆腦袋砸了上去,“老子不光打他,老子他媽還打你!”

小宇媽失聲尖叫,賀幼霆反應極快,腦袋一歪躲了過去,但那擀面杖還是重重砸在他肩上,他吃痛,徹底怒了,将小宇爸摁在地上暴打,但小宇爸比他壯,酒壯慫人膽,很快與他扭打在一起,一時間誰也沒占上風。

小宇媽已臨近崩潰,忽然看到懷裏的小宇鼻子開始流血,小宇媽抖着手胡亂擦去,頓時抹的孩子半張臉都是血。

她徹底崩潰,用盡全身力量大喊了一聲:“別打了!!!”

“我要報警,我要離婚!”

……

這一夜,賀幼霆一身傷,沒去成飯局,在警察局做筆錄到深夜。

他實話實說,連帶将幾個月前郁星禾的遭遇也一并說了,以此證明小宇爸家暴并虐童時日已久。

小宇媽終于同意出庭作證,指證丈夫虐童。

這一晚,賀幼霆依舊沒有睡好。

但他的精神比每天都足。

沙瑞說:“去醫院上藥。”

他搖頭。

沙瑞說:“回家休息。”

他搖頭。

沙瑞:“那?”

賀幼霆嘴角青紫,一笑就疼,卻還是忍不住笑。

“我要去接我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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