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烙印之吻
第19章 烙印之吻
喉頭爆發出一聲冷厲無比的怒嘯,塞琉古斯猛撲過去,燃燒的一爪貫穿膽敢弄傷他的獵物的怪物頭顱,将它瞬間撕爛焚焦,他立刻拔下那嵌入男人肩頭的巨蟲食器,從破碎燃燒的蟲骸間将他撈抱起來。
湧進來的海水逐漸沒過肩頭,将蹼爪間的銀色發絲沖得彌散開來,也漫上失去意識的男人的臉龐,令他因失血而過分蒼白的皮膚近乎透明,像是一尊輕輕一碰就會碎裂開的水晶器皿,脆弱到了極點。
塞琉古斯盯着這張臉,收緊爪指,犬齒間咬出一絲血色。記憶深處的某一幕情景與此時此刻幾近重疊,胸口舊傷像被再次貫穿般疼得撕心裂肺,他爪尖一收,撕碎了他的衣領。
優美蒼白的肩頸赫然入目,令他呼吸一滞。他艱難挪開目光,低下頭,嘴唇覆上對方肩頭處駭人的血洞,一下一下地舔了起來。
“咳……咳咳……”
一片混沌中,似乎有冰冷的海水湧入口鼻,窒息感壓迫着肺部,什麽柔軟之物在肩頭摩擦着,梅杜沙嗆得咳嗽起來。他掙紮着睜開眼,與近處綠瞳對視了一秒,沉重的黑暗便再次襲來,奪去了他短暫恢複的意識。
塞琉古斯盯着他口間不斷溢出的氣泡,下意識地摸了摸男人的耳後,自他肩上傷處擡起頭來。
那毫無血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塞琉古斯喉結滑動了一下,覆了上去。
心髒猛烈一悸,像數年漫長歲月封凍他的冰川,在一瞬間,爆裂開來。
他托起銀發男人的後頸,盯着他的臉,用舌尖撬開他的唇齒,将氣流渡進他的口腔。
男人無意識地急切汲取着他給予的生命的希望,舌尖與他糾纏着,就仿佛在渴求着他本身。塞琉古斯心裏像灼着一團火,情難自抑地扣緊他的後頸,咬住他的唇舌,在水中加深了……這個忍耐多時,壓抑太久的吻。
“唔……”溺水感令梅杜沙本能地攀住了年少的人魚的身軀,塞琉古斯将他一把撈抱出了水面,一只镤爪猛地撕裂開自己胸膛的傷口。攜着人魚強大自愈力的灼熱鮮血淌在男人肩頭為他所受的傷上,仿佛将他們融為一體,他就在這血水交融間将他激烈擁吻。
——仿佛打上一個烙印,就此立下生死之契,以命運牢牢鎖縛。
突然“嘭”地一聲巨響,水流朝一個方向傾洩而去,黑暗中剖入一道刺目光線。他聽見喧雜的叫喊,擡頭望去,瞳孔一縮。
他看了一眼側面不遠處那扇破碎的圓形窗口,又看向臂彎間昏迷的人類,只是猶豫了一瞬,就抱着他決然地朝那個方向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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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梅杜沙上尉!他們在這裏!”
“快捉住它!別讓它跑了!”
片刻之後,兩個生物倉被運入飛行器尾部。飛行器卷起巨大的氣流,脫離緩緩沒入水中的軍艦升向空中。
尼伽的目光在那兩個生物倉上徘徊了一下,漠然地俯視着被抛棄在軍艦上絕望吶喊的下等兵們,擡起的一只手果決放下。一枚熾亮的燃燒彈直落下去,擊中艦身。
軍艦瞬間淪為一片屍山火海。
“少将……這樣會不會?”副官羅恩低聲道。
“一群無用的廢物,留着也是浪費資源。”連他的人都保護不好,就該死。尼伽收回目光,望向隔離艙內兩個豎立的生物艙,徑直掠過裝着那金尾人魚的其一,停留在了另一個之上。
那半身赤裸的銀發男人靜靜浸泡在藍色的冷凝液中,雙目緊閉,面容蒼白,肩上赫然有一處被銳器貫穿的傷口,仿佛已經死去。
青年少将濃眉緊皺,伸出手,被皮質手套裹覆的手指在玻璃上細細描摹着他的輪廓:“弗克茲,醫學院會拿他怎麽辦?”
弗克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屬鏡架:“說實話,我也不太确定。不過,我暫時沒有觀察到梅杜沙上尉出現任何變異的症狀,可真是個奇跡。或許他身體裏的免疫系統異于常人,如果真是這樣,醫學院一定會向帝國議會申請盡全力保住他的命,并将他留在院內觀察研究。不論如何,我想院長都不會像處置其他感染者那樣對待少将您的寵臣。何況……”
他當然不會告訴尼伽,梅杜沙是他的老師病葉氯川早就選中的“魚餌”,他們還要利用他控制和研究人魚,還有……梅杜沙本身也是極好的實驗體。他的老師,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梅杜沙留在醫學院裏,和那條人魚關在一起………
他看向另一個生物艙內的金尾人魚——那條人魚出奇的安靜,它分明是醒着的,卻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狂躁,只是半閉着眼,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黃金雕像。
真是有趣。那條人魚在淹水的B1層內明明有逃走的機會,卻選擇了将梅杜沙送到艙門前,任由趕來的士兵将他重新抓起來……喜歡梅杜沙到願意犧牲自由和性命的地步麽?帝國玫瑰的魅力,真不可思議啊……選他做“魚餌”,他的老師還真是慧眼如炬。
他頓了頓,說道,“何況,梅杜沙上尉還立下了這樣一個舉國皆知的大功。這樣英勇的軍人,說是全軍楷模也不為過,皇帝陛下,應該也會對他青眼有加吧。”
尼伽拍了拍他的肩,手指攥住了他的肩頭,略微用力:“弗克茲,這幾個月在艦隊,我待你還算不錯吧。”
“那是當然,在艦隊上可不是誰都能喝得上少将珍藏的百年白蘭地的。”弗克茲眯起狐貍眼笑着點了點頭,朝他畢恭畢敬道,“少将不必擔心,梅杜沙上尉留院觀察期間,我一定會好好照料他的。”
呵。醫學院權勢滔天,但從他一個軍功赫赫的公爵之子手裏搶人,沒那麽容易。如果一定要搶,他不介意借助父親的手來搶。
尼伽放下手,湊近他耳畔,壓低聲音:“你是個聰明人,弗克茲。我的意思是,如果确定梅杜沙并沒有要發生變異的趨勢,就請醫學院将他交給我。我的府邸很大,劃出一個隔離觀察區,不是什麽問題。至于你的好處,我保證絕對不會少。尼氏能給你的,醫學院不一定給得了,不是嗎。”
“少将,我一定盡力。”弗克茲饒有興味地瞥了梅杜沙一眼,可惜,醫學院恐怕不會輕易松口,畢竟即使撇開他身上可能存在免疫體不談,光是人魚與他産生了奇妙羁絆這一點,就足夠引起院長的重視了。
就連他自己,也對梅杜沙這個特別的家夥……越來越有興趣了。
日暮時分,數架飛行器緩緩降落在聖比倫帝國高塔上的一處停機坪上。在一線暮光裏,着深藍制服的高大少将在萬衆矚目中走下梯橋。
停機坪被暮色染得一片血紅,他的步伐穩健有力,仿佛軍艦的損毀與下等兵們的集體殉亡絲毫無損他凱旋的榮耀。整個聖比倫上層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與潮水一樣的歡呼,彩色飄帶在上空揮灑。
尼伽徑直走到禮儀軍隊後聖比倫皇帝身前,半跪下來。
“陛下,幸不辱您使命。”
年輕的皇帝擁有古希臘貴族一般高貴古典的長相,金栗色的長發壓在黃金王冠下,令他略顯孱弱的細脖頸看上去不堪重負,但不妨礙他天藍色的眼眸內此刻充盈着愉悅之色。他彎身扶起尼伽,微笑道:“少将每一次歸來,都給聖比倫帝國帶來新的希望,這一次,你竟然帶回了人魚!上帝啊,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封賞你和你的艦隊了才合适了。”
“我別無他求。”尼伽以一種虔誠的神色看向瑟蘭·巴比倫,“只希望陛下別讓我失去我麾下最英勇忠誠的軍醫,他才是該獲此殊榮的英雄。”
“噢,梅杜沙,是嗎?”瑟蘭看向機艙之內,眼底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幽波,“我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