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算計
第57章 算計
面罩之下, 顧七半邊臉幾乎都是血,他動作很快,只是拉下了半邊面罩, 擦去了半邊臉的血跡,又将那個幾乎焊死在他臉上的面罩重新戴好,半分不露。
衆人只是看了半眼, 還沒來得及看清顧先生的臉,注意力全在那下半張臉上,一個不大不小的血手印。
等等!?顧先生沒受傷!那手印是什麽玩意!糊人臉上了!
若非脖頸處還有擦拭過後的血痕,衆人還以為剛剛那驚鴻一瞥的血手印是假的。
齊六跟小鬼下意識就看向旁邊相安無事站着的宿聿,隐隐約約間少年的衣袖處似乎還殘餘着一些血跡。
顧七擦完,垂眸看着袖子上的血跡,怎麽擦,那股萦繞在唇齒間的腥氣始終沒散。
他還記得先前那一瞬的暴動, 甚至都做好了完全妖化的準備,只是完全沒想到的是,這股一直以來引起他妖血動蕩的血氣,在關鍵時刻竟然能将那暴動不已的妖血徹底壓下,從南塢山至今悶痛許久的經脈如縫甘泉,就像是暴動許久的血脈得到了安撫。
連神醫谷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就因為那個人的一口血。
宿聿靜靜地看着顧七, 看着他體內逐漸收斂的妖氣,他的血能壓制顧七體內的妖氣。
幻象乃是不見神明依靠他們的記憶誕生出來, 本質還是受限于他們本身,本身越強, 幻象越強。
同樣的,幻象的弱點或者特質, 在真身上也有所作用。
在看到幻象因為他的血而靈氣凝實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他的血對很多妖獸乃至墨獸這樣的上古異獸都起作用,看來不僅僅只是因為血味非比尋常,而是因為他的血本身對它們就有着非同尋常的作用。
宿聿卻覺得這口血給得值,不然他跟其他人就沒那麽容易從巨人樹以及幻象中逃離了。
顧七深深地看着他,沒有再說話。
他低頭,驚雷劍的劍鞘上全是血痕,先前斷開的白色禁制帶上,全是那個人的血。
城西宿家別院的門口寂靜,衆人看着遠處巨人樹的波動未平,一陣心有餘悸。
齊衍:“如果這樣,我們直接再弄個巨大的巨人樹陣法,巨人樹跟不見神明互相撕咬不就好了。”
宿聿聞言看向齊衍,詫異說道:“你有那麽多靈石嗎?”
衆人一頓,突然想到齊衍丢給宿聿一袋靈石全是上品靈石,就那袋靈石就炸了城西某個街道一個窟窿。
而天元城有多大,那恐怕要齊家少主帶着十幾個齊家錢莊來填,才能把整個天元城布滿巨人樹了。
宿聿想到此處卻心思稍沉,其實是能力的強弱。
他至今所有布陣之法,全是借用的外來的靈力……實際上源自他本身的陰氣很少,說到底就是實力太弱了。假若當時齊衍不在場,他調動布陣就得靠本身的精純之氣,無法随心所欲運用的東西,沒有一種實在的力量感。
不該是這樣的……宿聿越來越有這種感覺。
從繪刻陣法,到如今布陣,他所感覺的陣修,應當是更加地随心所欲。
“裏面好像已經有人來了。”小鬼警惕地看着宿家別院的門口。
就看到了宿家修士往前走來,推開別院大門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他看向衆人:“諸位俠士這是?”
先前被幻象追了一波,看到幻境裏的人,衆人不禁警惕幾分。
反倒是顧七上前:“叨擾,前來拜訪。”
老者沒有像其他幻象那樣直接動手,聽到顧七此話,便道:“原來是客人,廳裏已經有幾位客人,幾位請。”
別院的門打開,周圍都是宿家的修士,各司其職地站着。
齊衍跟齊六頭一回這麽大搖大擺進宿家,前不久他們進自己家門都被趕出來,現在見到宿家,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但是進入到這城西別院,他們卻發現這裏面很多陳列裝飾都格外老舊,一路走來的回廊上,皆有破損卻未曾修繕的痕跡……院內的修士很多,可陳舊之感,給他們帶來一種過分詭異的感覺。
很快,就到了正堂。
正堂內正坐着好幾位修士,先前在漩渦中被撞飛的各個高階修士此時全聚集在此處。
高階修士們進入天元城後,第一想法也是找到宿家禁地,先行前往宿家以及宿驚岚相關地方。
結果一踏入城西,他們就先後遭受圍堵,尤其是遇到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幻象,費勁氣力才斬殺掉對方,卻也受了傷。一行人狀态算是良好的只有戚老與那位散修盟修士,其他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修為算低的宿弈滿臉蒼白,玄羽莊修士更是半只手臂全都是血。
看來不久前,他們也遭受了幻象的埋伏。
宿聿循着掃視了一眼,先前還游刃有餘的修士,體內的靈氣後繼無力,疲憊不堪,似乎都經歷了一場鏖戰。
對比起來,他們這邊受的傷不值一提。
見宿聿幾人狀态良好,其他修士更是重重地看了宿聿一眼,眼睛神色複雜,似乎各有想法。
“我們得破了這重陣法。”陣師盟的副掌事朝宿聿微微拱手:“此地尚且安全,外面的幻象無法進來。”
這話一說,就是關鍵的地方他們找到了。
第三重萬相人間的破陣點,果然在與宿驚岚有關的別院裏。
衆人正欲交談,外邊別院的院子裏似乎傳來了腳步聲。
“各位稍候片刻,外面來了新客人。”
這時候,站在旁邊的宿家修士微微颔首。
“怎麽還會有人來?”齊衍掃了一眼,先前在漩渦幻境見過的修士,全都在這。
怎麽還會多了一個。
聽到這話,修士們臉色謹慎。
這宿家別院奇怪得很,外面那麽危險的環境,可到了這裏,他們輕而易舉就能進來。
被宿家修士迎進來的,是兩位模樣看似中年的修士。
齊六看到那兩人,第一時間就是看向堂內的陣師盟副掌事,沒有別的原因,因為這新進來的兩人身上,穿的是與副掌事相似的陣師袍。
先前這裏的修士都與天元城內的幻象交過手,大多數他們看到的人都是陌生幻象,只是看着這個剛走進來的陣師,臉色最先變的就是陣師盟兩位副掌事,他們特意與宿家合作做交易來此,就是為了查清天元城內陣師身死的真相,可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兩位陣師……就是在天元城內死于不明原因的五階陣師!
陣師盟副掌事幾乎就要走上前去,宿聿卻微微蹙眉,稍微側身,似乎在觀察那兩位陣師。
注意帶這點的散修盟修士收回目光,伸手攔住前方的陣師盟副掌事:“等等!”
“诶,副掌事,您怎麽也在這邊?”中年陣師道。
副掌事臉色一僵,“好巧,你來這是……”
“與宿三長老有點事商談,委托我辦點事。”中年修士颔首作揖,“這裏人還挺多的,那我就不打擾掌事了,我先去找宿三長老。”
兩個修士與副掌事道別就走,副掌事正欲跟上去,散修盟修士卻反手将他攔住:“你跟上去沒用。”
眼見着那兩個陣師走遠,散修盟修士話罷,看向站在顧七身後的宿聿,“你剛剛退後了半步,看出什麽了?”
不見神明的幻象只會将人內心記憶倒映出來,像進入別院裏一路走來,路上很多修士都是單純的幻象。
這種幻象只有一擊之力,只是不見神明根據他人記憶虛構出來的假象……可眼前這兩個陣師,不是那種一打就散的幻象,凝聚在他們身上的靈力格外的深厚,甚至比他們先前遇到自己的幻象還要深厚。
“是死在這裏的人。”宿聿道。
死在這裏的人?那兩個陣師絕無可能無故出現在這個地方,想到方才那人話中所說的宿三長老,陣師盟副掌事猛地一轉頭,看向一衆修士中僅剩的宿家長老。
宿家長老被衆人的目光看得退後數步,口中直呼不清楚,“我是跟着宿三長老進來,我真不知道……”
宿弈也看向宿長老,他臉色蒼白,但也死死摁住宿長老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見神明是根據人記憶生誕生這滿城的幻象,兩個死在此地的人,還有與宿家這突如其來的交談與委托。
死亡的陣師受過未知事主的委托,一個個接連身死,只剩下屍體,卻始終找不到魂魄。
事到如今,再想到那個宿三長老死前所言模糊之話,不難猜出天元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天元城陣師之死與宿家有關。
宿長老面對周圍人的目光,知道現今再隐瞞下去也沒有任何作用,猶豫片刻開口:“是,宿三長老與陣師委托,委托他們來秘境破陣。”
話一出,在場所有修士臉色都沉了下來。
宿長老倉皇解釋道:“但是…但是那些陣師來此之前,都是與我們約定過,我們也告知過風險。”
“只是我們沒想到,整個虛妄山林秘境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我們也是守在秘境門口,沒有等到他們出來,只是等來了他們的屍首。”
虛妄山林吞噬他們的魂魄,然後屍首在秘境再度開啓時,已經被丢在山林了。
宿長老道:“我們也只是将其放在附近義莊,本想聯系其親友,卻沒想到屍體被盜,再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滿城風雨了。”
接連死幾個陣師,還未等宿家與陣師盟交涉,事情就已經傳開。
屆時宿三長老又很着急拿到虛妄秘境裏的東西,才轉而選擇與陣師盟交易。
“所以宿家主就欺瞞陣師盟!?”副掌事氣得臉色泛紅。
陣師與事主做交易身死,确實是交易雙方的事,可宿家明知此事,也明知真相,卻沒有告訴他們,反倒是利用喚魂鈴來跟他們做交易,再次引他們進入此地,打着利用他們找到那個什麽“生靈果”的算盤,一群人都被宿家玩弄于鼓掌之中。
人群中,散修盟修士忽然開口:“所以喚魂鈴的事也是假的?金州鎮的巨人樹,也是你們宿家的手筆?”
提到金州鎮,宿聿與顧七聞言看向對方,這人不是沖着陣師的事來的,而是查金州鎮?
“喚魂鈴确實在這裏,但金州鎮之事,真與我們無關。”宿長老說到這裏不敢再有半點隐瞞,“金州鎮的劉長老是宿家裏一位掌管外事的管事,雖是異姓,但這十幾年來在宿家中也是盡心盡責,南塢山出事後,家主是第一時間派人去接少主,我們事後調查才發現,靈舟種種安排,全是劉長老一人所為,我們根本不清楚巨人樹一事。”
“劉長老原先,也是金州鎮附近門派的長老,十幾年前才來的宿家。”
一個異姓長老,與金州鎮周圍滅門的門派有關,巨人樹又在金州鎮,且十幾年前才到的宿家。
接連起來說,确實不無道理……只是這些尚無定論,宿家口中是真是假,既然喚魂鈴還在這,那就只能破此陣的同時,将喚魂鈴找出來,才能找出原先的真相。
聽完了全程的張富貴小聲問:“他們招什麽魂啊,金州鎮的魂不都在我們這嗎?”
宿聿:“……”
他看着萬惡淵裏那個已經與鎮山碑完全融合的靈脈碎片,以及滿淵亂跑的小鬼。
“哎你放心,他們找不到我們頭上的。”墨獸說道:“喚魂鈴那東西,招魂也得魂應允才行,到時候他們招哪個,叫那群小鬼別應就行了。就是這些人找也沒用啊,這群小鬼記憶裏根本沒有金州鎮的事,魂都蠢成這樣了,我掃過他們的記憶,半點東西也沒有。”
要知道金州鎮的布陣者,知道的修士可能早就魂飛魄散了。
或許風嶺的師門知道一二,但他們師門的殘魂未必還在。
宿聿原先也疑慮,能布下那樣絕殺的巨人樹,布陣者真的只是一個化神初期的劉長老嗎?
而且方才這個宿家長老所言,屍首被盜才會引起滿城風波,這其中關系到的只有一個宿家?
張富貴看向身後的那幾個先前在石鈴林中看到的魂魄,轉頭又看向宿聿:“道長,這幾個新來的,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是陣師袍。”
幾個野鬼渾噩,衣服破爛,宿聿的幻眼只能看到不見神明造就的幻象,無法看到萬惡淵內的景況。
聽到張富貴與墨獸這麽說,那幾個跟着小鬼進萬惡淵的鬼,莫不成是陣師盟的修士……還是說幾百年前那群入內破陣的修士。
“現在不是議論此事的時候。”散修盟修士提醒道:“想辦法破陣,找到喚魂鈴,把人帶出去,宿家做過多少事,一問便知。”
正堂裏幾個修士,得知此況後也知道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他們得把宿長老帶出去,才能揭露宿家的不義之舉。
而現在當務之急是破陣,只是他們到了這邊之後,就沒有再有後續的修士過來,看去外面走廊或者巡邏的修士,似乎完全沒有将他們放在眼中,也無任何破陣的信息。
“分開找線索吧,如有問題,來此地集合。”
宿聿幾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後方的修士看着他們都帶着一點莫名的感覺。宿聿不去看他們的目光,而是偏頭看向身邊的小鬼,小鬼先前就一發不言,對其他人的事不感興趣,可偷屍這件事,怎麽想都與他相似。
小鬼:“我沒偷那些屍體。”
齊衍:“是嗎?”
“但那個宿長老沒說錯,天元城的陣師屍體确實是出現在一些莫名顯眼的地方,似乎是有人故意放過去的。”小鬼走在衆人的身側,邊走邊道:“既然要破陣,你們接下來要去哪?”
這時候,久未說話的顧七道:“宿驚岚的住處。”
既然這裏是宿驚岚常住之地,必然有宿驚岚的住處,要點就是找到此地。
顧七卻沒動:“這個地方有點奇怪。”
整個天元城都是不見神明利用所有人的記憶組合起來的地方,會出現該出現的人……但此地種種太過老舊了,為什麽宿三長老與死亡陣師交易的記憶,會被不見神明還原到此處?若他沒記錯,這裏應當是宿驚岚的住所,房子很少修繕說明來人不多,不太像是作為接待客人的地方……而此地的修士未免也太多了。
宿聿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
這地方不對!
轟——身後傳出來一聲巨響,往前走的衆人腳步一頓,一扭頭就看向原先高階修士所去的方向發生劇烈的戰鬥,在那剎那間,走廊裏,院子裏所有站立不動的修士像是突然醒過來,一個個的眼睛全都看向他們這邊的,齊六害怕地退後一步,“不會吧?”
小鬼當機立斷地想要去拽住旁邊的人,只是他伸手剛向宿聿的時候,後者卻被另一個往後拉退數步。
他看到是那個劍修,立刻反手去拉齊衍跟齊六。
顧七正想帶人上去,宿聿卻伸手擋住了他,“等等。”
少年的眼睛已經恢複如常,只是見過那淬過金絲的模樣,再看現在這雙眼睛,總有一種少了什麽的感覺。
顧七見着對方擡頭看向高處,似乎在觀察着……他能看到什麽?
這時候,在小鬼帶人往上沖的時候,像是撞在一堵看不開的牆上,被撞得彈了回來!
高處像是有一處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所有想縱飛離開此地的人。
“果然上不去。”宿聿道。
齊六聞言震驚:“老大,你知道上不去怎不早說啊!”
宿聿疑惑:“不試怎麽知道那是什麽?”
衆人:“???”
幾人摔進了修士堆裏,宿聿甩出了一個藤蔓卷軸,卷軸最多只能落到屋檐上,枝條完全不能延展到更高的地方,上面是無形的屏障,在這個宿家別院都被封起來了!他們現在完全被困在宿家之中。
幾道劍訣迅猛落下,将小鬼以及齊衍身周的幻象鏟除。
只是人群中出現了好幾個穿着宿家服飾的陣修,他們往前幾步,就中了縛身陣,被困在了原地。
“這些修士怎麽會突然攻擊我們!?”齊衍不解,明明剛剛才好好的,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不對,他都沒跟這群修士說過話!
宿聿:“因為你沒亂動手。”
最開始在天元城街道上,因為他捅了那個幻象小鬼一刀,才引發後續修士的攻擊。
而齊衍跟齊六,是進不去齊家,起了沖突。
從剛剛死亡陣師出現就已經不對,如若剛剛那個陣師盟副掌事沒有被散修盟的修士攔住,那他們在正堂內就會與那個死亡陣師有所交涉,以陣師盟的對陣師死亡真相的憤怒程度,很有可能與那個死亡陣師或者其他修士産生不必要的沖突,或者形成不該發生的情況。
根本不是這個宿家別院安全,而是別院與外面分為兩地,他們入內後沒引起幻象攻擊而已。
宿聿沉目,不見神明在誘惑他們動手,想盡辦法地讓他們被幻象攻擊。
齊六沒聽懂,詢問道:“什麽意思?”
顧七解釋道:“你可以理解成,記憶不會主動攻擊我們,但如果這些幻象察覺到我們的不對勁,我們就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标。”
小鬼冷聲道:“對面那群修士碰了幻象,我們被當成同夥了!”
齊衍跟齊六:“?”
這是什麽驚天大鍋!
齊六問:“我說我跟他們不認識,幻象會信嗎?”
“你說呢?”小鬼冷眼看他。
齊六拔蘿蔔式地将齊衍從縛身陣裏扒出來,顧不得別的,扭頭就開始跑。
外面剛被追殺完一波,現在又被宿家裏的幻象追殺,倒黴也有個界限的好嗎!
顧七落在後面,幾道劍訣攔住後面逐漸逼近的幻象,“我斷後,你們走前面。”
往哪跑!?只能往宿驚岚的住處跑。
小鬼拽上人就道:“她住的地方往這邊走。”
“看不出來兄弟,你對宿大小姐的住處這麽熟悉?”齊衍問。
小鬼輕車熟路地帶着人轉彎,“很多年前,我跟我師父來過。”
萬惡淵裏,墨獸已經再次把不見神明問候了數遍,可他看向宿聿的時候,發現這小子竟然還在默不作聲地觀察着,丹田裏的靈眼轉得飛起,遮在他身上的障眼法肉眼可見地薄弱起來,“你小子能不能稍微控制一點!”
宿聿是在看這個陣法,入了宿家之後,除了那些幻象的靈氣。
他能看到這個宿家別院之內,有一股萦繞不斷的靈氣,不是此地的陣紋,卻像是另一股不屬于此地的靈氣,在與不見神明互相牽制着,怪不得不見神明只能誘使他們去觸碰幻象,它現在還屬于虛妄山林這個秘境,留在此地,它必定受到那位洞虛強者所立下的規則限制。
“這裏還有別的東西。”宿聿道。
墨獸:“你看到什麽了?”
“看不到不見神明,但看懂了這裏的陣法。”
宿聿仰頭看向前方,這裏另一股萦繞的靈氣可能是來自那位洞虛強者,他在保護着此地的什麽。或者這股靈力是來自那個後來闖入此地的宿驚岚,無論是誰,這兩者不約而同地只有一個目的。
保護什麽——
宿聿腦中頓然清醒,想到了天元城街道上,幻象小鬼身後背着的葫蘆。
他們在保護洞虛葫嗎?
這個虛妄山林,是在保護那個千年前的葫蘆?
宿聿總感覺,有什麽真相就好像近在咫尺。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急急的剎停聲,前面跑得飛快開路的小鬼幾人,忽然間停住了腳步。
宿聿也跟着停下了腳步,顧七就在宿聿的身後,見人停下,不解地偏頭。
這時候,他遠遠看到前面的走廊的盡頭,不久前剛剛分別的散修盟修士帶着宿弈以及另一個修士,後面跟着黑壓壓的一群幻象,此時正朝着他們的方向跑來。
宿聿:“又來了。”
顧七:“?”
“你之前跑向我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小鬼冷不及防地補刀。
齊六:“我應該跑得比他們更有英姿一些。”
對面的人也沒想到走廊的另一端遇到另一撥人,直接來了個前後夾擊。
散修盟修士也沒想到遇到了宿聿他們,他頓然停住了腳步,一個反手,數多的符咒從他手中傾出,一張張落地變成紙符小人,擋住了後面進攻的幻象,利落幹淨的戰鬥,為兩撥彙集的人留出了得意喘息的時間。
“你前面可沒有回頭擋住他們。”小鬼又道。
齊六:“我有自知之明,再說我跟那散修盟前輩能比嗎!”
宿聿的靈眼不禁看向遠處自那位散修盟修士手中拖出的紙符,不因為是紙符,而是他看到那個散修盟修士的手中,似乎有無數的白線延展而出,經由那些紙符,接連在紙符上……像是經由那些紙符在操縱着什麽。
“那是散修盟的白使。”顧七忽然壓低聲音道:“這是他的操縱術,他是器法雙修的修士。”
散修盟白使……?
宿聿好像在齊家別院喪事上,聽到誰提到了散修盟的白使,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修士。
萬惡淵裏,墨獸接着道:“這種術法跟你們人族奉行的傳統不太一樣,怪不得此人之前用木偶傀儡探路,原來是學這種的。在我們上古,也有這種修士,修習傀儡一道,操縱死物。本質上與禦器禦獸的修士相似,實際上是很偏門的術法,沒想到東寰都落寞成這樣,還有人學傀儡一道。”
宿聿聞言略有思索,操縱死物?
顧七又道:“化神巅峰的修士,只差一步洞虛。”
散修盟黑白使,是散修盟主的得力幹将。
其中兄長黑使擅陣法洞悉,弟弟白使擅操縱戰鬥。
白使最擅長的,就是以道符所役,操縱觸手可及之物。
散修盟黑白使去過金州鎮,以黑使的能力必然看出了什麽,才會讓白使前往齊家的喪事。
他們想找到的人,就是當時破金州鎮巨人樹陣法之人。
想到先前宿聿破陣時,散修盟白使種種舉動,恐怕已經……
顧七提醒:“他是因為你來的,可能已經知道你了。”
身邊的少年沒有說話,顧七這段時間與他相處,知道對方似乎很讨厭這些。
散修盟的盟主是東寰十大宗師之一,與任何流派世家都沒有深交,奉行散修自由自在之旨。
會讓黑白使着重去查的事情,散修盟對巨人樹的破陣者格外在意。
顧七正欲說話,剎那間,他看到了少年一只眼中,似乎有個繁複的圖騰輪轉而過。
但轉瞬即逝,好像什麽都沒出現過。
這時候,宿聿偏頭看向顧七,兩只眼睛如常,“你方才說,他擅操縱?”
那雙無瀾的眼睛裏,似乎有種看不出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