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後黎明

第三十五章 最後黎明

幽靈軍團的聖壇位置從來就不是秘密。這個氣焰嚣張的組織從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行蹤,它設在紅杉樹林羅武峭壁的頂端,斷刃一樣的懸崖像是把山體硬生生劈開了一道千尺地縫。三軍和幽靈軍團交戰至今各有勝負,但陸郁年從來沒有見過傳說中的首領饕餮,他不由得開始懷疑也許這位遠古之神也和顧澤魚一樣,并沒有恢複真正的實力。

裴休冉坐在營帳中死死地扣着海穆爾的手腕,不斷傳遞alpha的安撫信息素給他,以此抵抗enigma信息素帶給Omega的壓迫感。但實際上他自己也并不好受,海穆爾嘗試着回以Omega信息素,見裴休冉沒有震怒地甩開他的手,眼中劃過一抹詫異和欣喜之色。

兩人沉默無言的坐着,信息素交換讓他們緊繃的身體開始慢慢放松,海穆爾試探性的貼近裴休冉,僅僅是肩膀貼着肩膀都帶着試探成功的竊喜。卻不想裴休冉轉頭就捕捉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突然傾身過來吻住了Omega的唇舌,用最激烈的方式傳遞洶湧磅礴的alpha信息素到海穆爾的體內。吻完之後Omega的眸色染了一層氤氲,裴休冉卻若無其事地起身離開,留下他一個人拽着衣領回味這個意味不明的吻。

最後的決戰,在羅武峭壁的千尺懸崖之上。

幽靈軍團的單兵實力雖高,但扛不住三軍的人海戰術,攻到山頂的時候戰亡人數已高達30%的戰損比例,上山之路是将士們的血肉之軀鋪出來。尤其是幽靈軍團改造了很多他們抓走的alpha為他們所用,對戰之中不得不對曾經的戰友、同僚甚至敬仰的老師拔刀相向。被改造成Omega的精英們在死之前找回神志的清明,握着胸口刺入的箭刃對殺死自己的戰友含淚說一聲謝謝。

這個世界,他們清清白白地來,也想清清白白地走。

但越往腹地深入,陸郁年越是清醒的認識到這一場仗是必敗之戰,他的天賦被顧澤魚收走之後身體素質本就比不上之前,相将于其他的alpha戰士,他本身還是ABOE世界裏最弱勢的Omega。獨自對抗enigma的絕對信息素對他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在無數次的戰鬥之中,陸郁年的手已經伸到了貼在胸前的那管針劑,卻又硬生生咬牙扛了下來。

可終于走到了不得不用的那一刻,最後的決戰終于來臨,戰場上彌漫的血腥味混合着各種alpha和enigma信息素的味道,一片血色之中陸郁年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神獸饕餮。他甚至沒有幻化出人型,依舊是兇猛的獸身狀态,羊身人面,雙目竟然在腋下,帶有人類的四肢,但張口龇牙卻是淩厲的虎齒,全身燃燒着赤紅色的火焰。他嚎叫的聲音卻詭異的如同嬰兒啼哭,在這樣代表死亡的戰場中令人聽得不寒而栗。

天羽岚從空中落到陸郁年的身後,看着千米之外一切靠近饕餮的alpha都被瞬時燒成灰跡,抖了抖背後的羽翼掉落了幾片打鬥中被撕裂的羽毛,說:“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裴休冉和海穆爾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卻聽到陸郁年低頭一直默數,等三分鐘後Omega淩冽的聲音響起,衆人才知道他的意圖。“饕餮的火焰有燃燒時長,并不是一直無限能量。每隔一分十九秒會有一個蓄力期,持續三十四秒左右,我們可以抓住這三十四秒的時間……”

“陸将軍,沒有alpha能做到三十四秒接近饕餮,甚至我們的會被enigma的信息素壓迫到動彈不得,更別說是去刺殺饕餮。”海穆爾沉聲應道。

“如果是enigma呢?”陸郁年的手放在了胸口,摸到了冰冷的針管。“饕餮的雙目在腋下,大部分時候他應該是以信息素氣味來判別敵我,如果是一個enigma接近他呢?”陸郁年取出試劑緊緊地拽着手中。

裴休冉看了好友的動作,心生疑慮,上前一步想奪陸郁年手中的東西,急聲問道:“郁年,你想做什麽?”

“臨出發前,我找顧教授要了一只他正在研究的三次分化針劑,如果成功分化,我可以變成enigma去刺殺饕餮。”陸郁年退了幾步,高舉着針劑不讓其他人靠近,沉聲說道:“這是我們唯一的方法。”

天羽岚忽然起身,凝視着天邊的雲說:“不用,我們還有其他方法。我們的神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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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色的海向他們奔湧而來,海浪頂端站着一位優雅的神明和一只倉皇無措的小美人魚alpha,海穆爾當即變了臉色呵斥道:“這個白癡來幹嘛,海族可不能都死在這裏。”

天羽岚回過頭,輕笑出聲:“你是不是太瞧不上小美人魚了,他只是年紀小了點,以後未必比你弱。海嶼從來沒忘記過他身上的責任,他才是海族真正的王!”

陸郁年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的東西,此時此刻他目之所及只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人一颦一笑都帶着熟悉的感覺,但又與他的alpha有不同之處。

比之于顧澤魚竟然不聽他的話往這麽危險的地方跑,他竟然在生氣之餘生出了一種踏實感,陸郁年不得不承認,他心底其實也渴望和自己的alpha并肩作戰,他也羨慕別的Omega能得到alpha的安撫信息素。

海嶼被浪花卷落在地上,下意識地就往裴休冉的方向跑,顧澤魚來不及和衆人說話,他的出現已經引起了饕餮的注意。戰場上所有的槍林彈雨都在須彌之間戛然而止,主神之間的戰鬥首先是信息素之間的強烈碰撞與壓制。

“他是,鲲嗎?”裴休冉轉頭問海嶼,卻聽到了陸郁年的回答。

“不是,他是顧澤魚。”陸郁年太熟悉兩人之間的區別了,他也對這樣驚人的發現瞠目結舌,那管試劑依舊被他捏在手中,他的視線鎖定在戰鬥中的alpha身上,在看到他化形為獸态後為衆人解釋道:“他在引着饕餮往懸崖下飛,因為顧澤魚憐憫衆生,不願意誤傷戰場上的将士。”

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深藍色海水與赤紅色火焰在深澗中發生無數次的碰撞,沉悶的古韻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所有人寄希望于神明獲得最終的勝利,只有陸郁年為失敗想了無數個補救計劃。

一陣山呼海嘯聲中,藍色光柱交纏着紅光沖破天際,顧澤魚神力匮乏變為人形重重地摔落在寒潭之中,饕餮緩落在潭邊發出嬰兒啼哭般詭異的笑聲,卻看到寒潭之中湧出無數海魅以血肉之軀護住他們的神明,翼族從森林中振翅高飛不斷的擾亂饕餮的視線。

饕餮發出沉悶的嘶吼,嘲笑這群人的不自量力,天羽岚從天空中俯沖而過,沖着小美人魚alpha嫣然一笑,說:“看,你的作戰計劃他一點都瞧不上。”

海嶼顫巍巍地爬在樹的頂端,心跳快到幾乎要撲出來,卻利用軍事天賦的敏銳性指揮着所有的動物利用三十四秒間隔,海陸空三線合作共同煩擾饕餮的視線。海穆爾帶着所有的海族将領占領所有水源地,以生生不息的力量拖住饕餮躍入寒潭追捕顧澤魚的計劃。

饕餮終于注意到海中鎮定自若指揮的将領,滔天的火焰卷着熱浪就朝海穆爾襲來,他躲閃不及戰袍被燒出了幾個窟窿,燙傷的皮膚緊緊貼在盔甲上疼得額頭滲汗。卻不想天馬alpha裴休冉迅速地出現在他身後,啓用分化能力把他整個人籠在聖光之中,海穆爾趁這個機會貼在裴休冉的耳邊,輕聲地說道:“你不想我死,裴休冉,你愛的人是我。”

裴休冉徑直扇了他一個耳光,示意他在生死時刻還有功夫談情說愛,卻不想海穆爾露出幸福的笑意,抱着他的alpha一路躲避火球,一路魔杖了似的念着非得alpha承認愛他。

另一邊海嶼攀上的那棵樹也被饕餮的火球從中擊斷,小美人魚alpha從十多米的高空狠狠跌落,吓得連聲驚叫大喊救命。卻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被天羽岚穩穩地接在了懷裏,以公主抱的姿勢帶着海嶼飛到半空中,為了平複他緊張的情緒也調笑地說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過分了吧。”

饕餮被這些前赴後繼的蝼蟻騷擾的心煩,揮出利爪準備把眼前一切全部都燒成灰跡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人以極快的速度落在了他的脖頸處。

陸郁年身上散發着enigma濃郁的信息素,他懷中抱着一顆MK-38的銀色炸彈,利落地用挂鈎系在饕餮的毛發之中,拍拍他的後頸得意洋洋地說:“嗨,小狗,給你嘗嘗新時代的武器。”

陸郁年眸色一沉,在饕餮的虎爪燃起火焰的時候先一步躍入深潭之中,他不斷地下潛想去找到他的alpha,在一片炸裂的火光之中整個潭水被映得亮如白晝,但陸郁年卻找不到顧澤魚的蹤影,時間在一點點的消失,他體內的力量也開始慢慢流失。在陸郁年以為他将會陪着他的神明長眠于潭底的時候,他的手腕被輕柔地握爪,轉身之後帶着alpha獨有的信息素就源源不斷的傳入陸郁年的體內。

可陸郁年覺得太累了,他極力想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alpha,可眼前只有一團迷迷糊糊的影子,他做好了承受藥劑所帶來的的後果,可真到了和顧澤魚天人永別的時候他依舊舍不得。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擠出了他從未對顧澤魚說過的三個字:“我愛你。”

然後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這場神魔之戰後來被史書記載的結果其實并不光彩,遠古之神的力量再一次消失在塵世間,三族損失了不少的兵力和優秀的将領。饕餮和他的enigma軍團消失的無影無蹤,帝國戰星陸郁年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年。

陸郁年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的窗簾被微風吹得輕輕晃動,他僵直的身體在沉睡了三年之後卻沒有絲毫的異樣。他緩緩起身就緊握拳頭又迅速放開,終于意識到問題出現在哪了。他被顧澤魚收走的神識回來了,并且還比之前得到的更多,這具身體現在所擁有的力量比之前全盛時期更為恐怖。

他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沖出門外沒走幾步就遇到了顧教授。教授見他突然驚醒,吓得眼鏡都掉在了地上,驚慌失措地說:“你終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陸郁年顫聲問道:“爸爸,小魚呢……”

顧教授連連退了幾步,貼在牆壁上才穩住了身形,眼眶一紅低着頭不敢看Omega,難過地說:“小魚他……小魚他……”

陸郁年不敢聽下去,轉身就想往外跑,他知道自己體內重新擁有鲲的力量意味着什麽。可他根本就不需要顧澤魚散盡神識來救自己,他在注射針劑之前就想着,顧澤魚的壽命那麽長,來生他一定會找到他再做他的Omega。

可現在怎麽變成了這樣,陸郁年不敢相信,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裴休冉問個明白。顧教授在後面連連喚他的名字,他卻不想給他機會說後面的話。陸郁年第一次臨陣脫逃,在面對與顧澤魚有關的事情上,他總是會變得失去理智。

他剛給裴休冉打着電話,人還沒跑出去院子,就看到顧澤魚的大哥抱着一個四歲的孩子走了進來,那孩子生的和顧澤魚一個模子刻出來,被大哥嚴厲地訓斥着:“大伯怎麽教你的,其他小朋友不懂事,我們鹿鹿懂事。是不是該讓着他,是不是不應該跟他搶玩具!”

顧鹿憋着小嘴巴一臉的倔強,看到從屋裏沖出來躺了三年的爸爸,臉上的小眼淚還沒掉下來就變成了笑臉,從大哥的懷裏掙脫下來就往陸郁年的懷裏撲,奶聲奶氣地喊着:“爸爸,爸爸。”

陸郁年一把抱起兒子,才驚覺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三年之久,心中更是慌亂無措。大哥見他蘇醒并沒有太過驚訝,轉身往車那邊走去,被陸郁年一把叫住。

“大哥……顧澤魚他在哪裏……”陸郁年心中悲痛,越是聞着兒子身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越是無法接受顧澤魚離開的事實。

大哥神色遲疑了一下,手搭在車門外面,面色凝重地說:“陸将軍,你的命是小魚換來的,無論發生了什麽,希望你能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坦然面對……”

陸郁年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腳邊是一個醜醜的破布娃娃,他認得那是顧澤魚剛到軍營時找蜘蛛太太給他做的,僅僅因為自己這個惡劣的Omega收走了他所有的玩偶。他腦子裏閃回很多個畫面,結婚的那天他在化妝間看到那個愛哭的alpha,因為化妝師姐姐說再哭得重新化妝,而把眼淚定住委委屈屈的小哭包。還有興高采烈來軍營投奔他,被他兇的不敢和他說話,卻在每個深夜像條八爪魚一樣抱着他的alpha。還有在他孕期每天捧着一本繪本,胡編亂造出小紅帽的外婆是白雪公主,最後她們打敗了賣火柴的小姑娘取回阿拉丁神燈這種故事的alpha。

陸郁年是一位軍人,他能坦然接受自己一去不回的結果,但卻不能接受,被留下的人怎麽會是他。他的alpha,那個世人眼中最強的神,不過是他最愛的一個小笨蛋,怎麽就從來不肯聽他的話呢。

陸郁年心髒被緊緊地拽住,兒子趴在他身上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別人欺負的事,Omega卻一點都分不出心神來哄孩子,他眼角滾出灼熱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到衣襟上,卻聽到咕嚕嚕嘀嘀咕咕了一句:“怎麽大人都這麽愛哭啊。”

大哥見他立在原地不動,轉身拉開了車門,嗚咽的哭聲從車裏傳來出來,他一伸手把後座的人拽了出來。顧澤魚邊哭邊鬧地下了車,手裏還抱着剛從兒子那裏搶來的玩具,啜泣地喊道:“就是我的玩具,不是他的玩具,是我的……”

陸郁年看向呆呆傻傻的顧澤魚,把兒子放在地上後走到他身邊站着,顧澤魚這才意識到眼前多了一個人,他紅腫的眼睛微張開一條細縫,待看清楚是陸郁年後把好不容易搶到的玩具扔到地上,猛地跳到陸郁年的懷裏,捧着人親了又親憨憨地喊着:“老婆,老婆,你生的那個家夥天天欺負我,你醒了可得替我做主。”

那個小家夥一蹦老高,跺着腳的就罵着:“顧澤魚!你胡說!是你先搶我的玩具!這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

顧澤魚八爪魚似的挂在陸郁年身上,沖着夠不着他的兒子吼道:“這是我老婆,又不是你老婆!”

大哥走過來,揉了揉太陽穴,拍拍陸郁年的肩膀又說了一次:“希望你能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坦然面對……”

顧澤魚散盡神識後又退化成了小可愛,但陸郁年并不在乎,除了養兩個孩子有點吵以外,其他的方面還是挺和諧的。

(完)

備注: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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