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手

第26章 分手

裴沐始終坐在一邊, 微微垂着頭,半幹的黑發從光潔的額頭前垂下,黝黑的瞳孔中甚至有一絲的茫然和空白, 不長的一個故事卻足夠曲折,足夠意難平,原來這就是所謂分手的真相, 沒有他原本怨憤的一切,眼前的人沒有如他設想的那樣在他和權勢金錢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但是現在真相還重要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沐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暗啞低沉,這句話不知道是問對面的人還是純粹自己和自己說:

“故事裏的女人是你母親。”

肖池寒點頭,他微微探起身子,伸出手,想要輕輕碰一下他的手背, 卻被裴沐躲了過去,那有些蒼白修長的手指頓在了半空中,薄唇輕抿,眼底跳動的一絲光亮随着那抽回的一只手而漸漸暗淡了下來:

“是,我母親當初受的打擊太大,精神很不穩定,我怕她真的做出什麽極端傷害你的事, 所以才會選擇在那晚和你說分手。”

裴沐抿了抿唇,他能理解肖池寒母親的瘋狂, 一個出身極好的女人,在家備受父母寵愛, 婚後受老公愛護那麽多年,又有一個很優秀的兒子, 這些哪一樣都是不知道修了幾世修來的福氣,一朝之間丈夫背叛,家族産業要送到小三兒子的手裏,怕是換了誰都會瘋狂吧。

他動了動唇出了聲:

“那,她現在?”

肖池寒有些疲憊地閉了一下眼睛:

“那之後她精神就不太好了,三年前去世了,方謹,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裴沐震驚地擡頭,黑色的瞳孔中盡是震驚:

“什麽?”

肖池寒的臉上只剩下了冰寒:

“那一晚的車禍不是意外,是李尤通過國外的暗網買兇制造的,李尤就是我爸那個私生子,只是當初沒有完整的證據鏈,警.方無法對李尤提起公訴,直到三年後,我完全掌握肖氏,找到了關聯證據,那個已經結掉的案卷才被重啓調查,李尤最後被判了死刑,于六年前執行了注射。”

這也是肖池寒這十年都無法釋懷的心結,李尤想要殺的人是他,裴沐是受他連累而死的,甚至在他死後三年他才能将李尤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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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沐的手緊緊在褲邊收緊,眼前似乎還是那輛避無可避沖他碾壓過來的卡車,這麽久他從未懷疑過那起車禍竟然不是一場意外,那場痛苦的回憶只要想起,周身就會抑制不住地緊張。

肖池寒的聲線甚至有些發抖:

“對不起,當年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小謹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那一聲“小謹”将裴沐的意識拉了回來,

十年前的一切就像是紮在他心口的一把刀子,就在他以為他日後要永遠和這把刀共存了,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人輕而易舉地将它拔了出來,還順手幫他止了血,傷口或許有一天會愈合,但是傷疤卻永遠留在了心口。

裴沐擡起頭,這兩日的變故,加上昨晚一整晚混亂的夢境,讓他眼底有些明顯的紅血絲,臉上憔悴疲憊,勁瘦的身子掩在白T恤裏有些緊繃,肖池寒同樣緊張地手心出汗,所有的精神都用在了近在咫尺的人身上。

“肖池寒,十年前你提分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和我和盤托出原委?”

縱使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裴沐還是盯着肖池寒的眼睛問出了這句話,肖池寒面部緊繃,手心具都是冷汗,卻還是如實回答了:

“沒有。”

那個時候他雖然沒有意識到李尤會那麽狠辣,但是也知道集團中或許會有人有小動作,他不想将裴沐牽扯進來。

裴沐忽然嗤笑了一聲,果然是這個答案,肖池寒一如既往地喜歡主導他們的關系,從開始到結束,都不曾改變過,他沒有因為權勢和金錢放棄他,但是有這些在前,他永遠也無法和他對等,他永遠只能做那個被決定,被安排的人。:

“肖池寒,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別人為我做主的人。”

這句話讓肖池寒的心猛地一收,他甚至已經看到了方謹給他的答案,唇角微動,幾乎是徒勞地開口:

“當時是我太弱了,我怕護不住你...”

這句話一開口,幾乎是字字踩在了裴沐的雷點上,太弱了,護不住他?裴沐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諷刺又蒼涼:

“肖池寒,你知道嗎?我很讨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相護,自作主張的多情。”

他的神色徒然一厲,看着對面人的目光只剩下了譏諷,他這一次直視了那雙眼睛,吐出口的話清晰可聞:

“我們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肖池寒,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短短一句話卻猶如一顆利劍一樣直直插在了肖池寒的身上,四肢百骸像是被冰水沖刷過一遍一樣,渾身的血液都似要停止流動,太累了,這句話比他預想的裴沐的怨恨更加讓他不敢接受,他無措地開口:

“小謹,我知道我沒有和你坦白,騙你,是我不對,我以後絕不會...”

不等他的話說完,裴沐就打斷了他的話,本來有些緊繃的肩頭放松了下來,他的肩背很薄,松散下來有一種放任自流,再不勉強強撐的疲憊感:

“當初你因為你媽的威脅,就可以自以為是地單方面決定分手,以後呢?如果遇到了更大的阻礙,遇到了你覺得還會威脅到我的事情,你一樣會自以為是地替我做決定。”

肖池寒就像是被有一捧涼水兜頭澆下來一樣,渾身都似乎僵化,裴沐吐出了一口氣,有些慘然地笑出聲:

“肖池寒,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曾經問我為什麽有了錢也不去買喜歡的機車,那是因為我的人生從來由不得我任性,你有一塊錢就可以花一塊錢買開心,因為你家裏還有不知道多少個一塊錢等着給你花,而我呢?我的一塊錢用完了,不會再有人給我。

你的出身,你的人生,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曾經我以為只要我夠努力,我就可以接近你,配得上你,與你聊一樣的話題,但是我錯了,人與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與狗的差距都大,追逐對于我來說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肖池寒,我不像你,我是沒有退路的。”

沒有激烈的情緒,沒有怨恨,裴沐甚至盡量對眼前的人勾出了一抹笑意,他們這段感情原本就不應該開始。

肖池寒一身血液,冰冷徹骨,方謹的話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他的心上磨來磨去,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原來方謹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有過這麽多的掙紮,這些卑微,難堪,他竟然從來都沒有察覺,他竟然以為方謹答應了他,他們就會有理所應當美好的未來。

酸澀,心疼,将肖池寒整個人淹沒,他甚至沒有再上前一步的資格。

肖池寒蒼白的臉色倒影在裴沐幽深的瞳孔裏,屋內寂靜的讓人絕望。

他說他是沒有退路的,肖池寒的手死死捏住了輪椅的扶手,他原以為他會成為方謹的退路,而現在,他卻成了那個将他逼到此處的人。

“肖池寒,我們和平分手吧,今天就算是一個正式的告別,十年前的車禍不是你的錯,救了你我也不後悔,我們到此為止吧。”

這句話就如同午夜的鐘聲,結束了所有從前的美好。

這一天是裴沐親自推着肖池寒的輪椅将他送出了屋子,輪椅上的人沉默的宛如一尊僵化的雕像,只有門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落在那人深色褲子上的淚滴。

門還是被合上了,裴沐背靠着門,喉嚨間都是湧上來酸澀,他仰着頭靠着,試圖将洶湧的浪潮湮滅下去,手緊緊地拽着褲子的邊邊,眼睛通紅一片,不知道過了多久,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

唐臨謙這一夜幾乎都待在工作室中,一晚上炸詞條,推熱湊,引話題,忙的人仰馬翻。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裴沐的思緒,他深吸了一口氣接了起來,是唐臨謙的電話:

“起了嗎?傷口沒什麽問題吧?”

裴沐用力調整了一下呼吸:

“嗯,起來了,沒事。”

“你昨天那個清唱很有話題度,我推了兩個熱搜,至少在你唱功這裏,不會再過多招黑了,我準備一會兒找人将你之前那一次自殺的消息放出來,發酵兩天,等到第三天你再開直播澄清。”

這個也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做法,自殺固然算是一種醜聞,但是如此風口浪尖上,唯有這一點可以将裴沐與從前的種種作出切割,以後劉明就算是再拿出什麽料來,裴沐也能盯死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好,唐哥,我發給你一個視頻,你幫我找人透出去,在爆出我的自殺消息後。”

唐臨謙看到了發過來的視頻,熬了一夜的精神此刻都被這個視頻炸的強挑起來幾分:

“這是你父母?”

裴沐坐在床邊,透過窗戶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車流,目光越發堅定了下來:

“是,我那個哥哥的公司至今還是我當法人,這麽多年我對他們的付出的夠多了,不想繼續下去了。”

唐臨謙低頭凝目盯着這個視頻,難怪裴沐會自殺,劉明的逼迫到不了那個地步,真正讓裴沐走了極端的是這對父母。

“好,如果你想清楚了,一切交給我。”

“謝謝。”

撂下電話後裴沐就一個人靜靜地坐着,他甚至不知道現在還能做什麽,心頭忽然空落落的。

肖池寒回到了隔壁,他撐着身子挪到了離裴沐那個房間最近的牆邊的沙發上,腦子裏都是剛才方謹的話。

沒過一會兒,宋葉匆匆趕來,他昨晚也看到那場直播,知道裴沐受傷了,果然這一大早就接到了肖池寒的電話,不放心裴沐,他備上常用的清創的藥品和消炎藥就過來了。

他按了幾聲門鈴都沒有動靜,還以為肖池寒出了什麽事兒,匆忙用昨天走的時候留下的備用門卡刷開了門,拎着箱子就沖了進去,進去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了。

那個在他眼裏強大的好像無堅不摧的商界大佬,此刻手攏着沒有知覺的雙腿一個人縮在沙發上,臉色霜白,唇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唯有眼角通紅一片,甚至臉上隐約能看到些淚痕?

我的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啊,宋葉拎着箱子蹭的一下就跳出了屋子,用力揉了揉眼睛,什麽情況?肖池寒被人奪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什麽妖孽如此膽大包天,他重新建設了一下心态,再次推開了門,妖孽還在。

他小心上前:

“肖,肖總?你,你沒事兒吧?”

肖池寒微微偏過了頭,整理了一下情緒:

“他在隔壁,不想見我,你去看看,別說是我說的,就說是唐臨謙拜托你去幫他看看傷口,他早上洗了頭,水沾濕了一點兒紗布,別發炎了。”

宋葉現在對這個折磨了自己快十年的雇主非常的陌生,他倒退着出了屋子,腦子裏一堆的問號。

裴沐不想見肖池寒?so,肖池寒哭了?這...他就一天沒跟着這作孽的雇主,這世界就變了?

他到了隔壁敲了敲門,裴沐被敲門聲驚的回神,起身過去:

“誰?”

“宋葉。”

宋葉?裴沐從腦海中挖出這人是肖池寒的私人醫生,想起肖池寒剛出去時的臉色,他下意識開門,就見剛趴門上聽的人險些摔進來。

宋葉忙站直身子,一擡眼就對上了這麽一張精致,蒼白,憔悴的頂級神顏,而且裴沐的眼角也紅紅的,伴着血絲,也好不凄慘。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裴沐只盯着他,宋葉輕咳一下開口:

“我能進去嗎?你經紀人說你額頭有傷,剛好我過來看肖池寒,順便幫你看看吧,我看你這紗布都有些濕了。”

唐臨謙怎麽會去請肖池寒的私人醫生?只是人都來了,裴沐不好将人趕出去,側身讓開了道。

“我幫你換個藥,你這傷在臉上別大意,體溫計夾一下。”

“謝謝。”

宋葉将一個電子體溫計遞給他,裴沐默默夾上。

宋葉還能淡定地給他看傷口,肖池寒估計也沒什麽事兒,裴沐塌了肩膀,閉上了眼睛。

宋葉看着他的樣子,好奇心已經到了極點,這倆到底發生了什麽?秉承着對雇主身心健康關注的職業需求,宋葉試探問出聲:

“你,你和肖總吵架了?”

裴沐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沒有。”

沒有吵架,只是分手。

“沒吵架怎麽他那樣了?”

那樣?裴沐擡頭,雖然沒說話,但還是擡起了頭。。

宋葉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個抽噎的表情,兩根手指面條狀在眼前比劃了一下。

哭了呗...

裴沐的眼神暗了一下,長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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