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File.052
File.052
伊達航。
今年24歲,隸屬東京警視廳下轄世田谷區警察署刑事部的巡查部長。雖然目前職銜不高,但擁有優秀的推理能力和出衆的協調能力,是所屬警察署內刑事部刑警們頗為信賴的對象。
報案的電話剛打過來,刑事部的宇江警部補就開始點人:“壁谷,去喊鑒證課的人;岩坂,楠川,伊達,跟我一起走一趟。”
今年23的岩坂利落地從自己的位置上跳起來:“沒問題——不過伊達這周的工作量已經有些超标了吧?我看他手裏還有三個結案報告都沒寫完啊。”
負責帶隊的宇江警部補:“……我不是說報告你們幾個幫他分擔一下嗎?觀察能力沒人家強,至少在別的方面表現一下自己啊!”
伊達航笑呵呵地站起身來。他雖然比宇江小三歲,但長相比同齡人老成,這會兒叼着根牙簽的模樣反而比宇江更可靠一些:“我倒是沒問題。事情緊急,還是先別管工作量的問題了。趕緊出發吧!”
在前往報案地點的路上,宇江把報案人在電話裏所說的案情大致給幾個下屬陳述了一遍:“事發在神下町的那塊富人區,報案人是槻野龍之介的保镖——”
楠川舉手:“槻野龍之介。等等,我記得這個人是不是上過電視?做醫藥業的一個企業家,去年還因為慈善事業受到過表彰?”
“應該就是。”宇江說,“今天是槻野家女兒的生日,槻野先生舉辦了一場宴會,中途突然發生斷電事故,期間宴會廳內的情況未知,但窗外有人用槍向□□擊。等照明恢複,槻野和宴會上一名叫做新裏的來賓已經都失蹤了。”
“綁架?”岩坂下意識地提出猜測,“不過有這麽嚣張的綁架麽?直接從別人家裏綁人的?那個一同失蹤的新裏有什麽特別的背景嗎?”
“更多的信息電話裏沒說,等到現場詢問吧。”
伊達航:“也對。現場的情況如果保護得好,說不定能比人給我們更多的信息。”
*
……當然,如果在現場的人足夠聰明又觀察力足夠敏銳,他們或許就足以拼湊出一個大致的真相。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槻野宅的保镖隊長高條。他身邊跟着和伊達見過幾回的副隊長,以及據說是跟槻野先生一起失蹤了的那位新裏君的随身安保人員。
伊達航的目光停駐在這個黑色短發、下巴略長出了些胡茬的年輕人身上,差點連自己的牙簽都要咬不住了。
宇江注意到他的怔愣,下意識地跟着表情一肅,壓低聲音:“……怎麽了,伊達,這個人有問題?”
伊達:“……咳,沒,就是覺得看着有點眼熟,好像以前哪裏見過。”
——什麽看着眼熟啊!這不就是當初警校畢業後接受公安邀請,之後就好長時間沒了音訊的諸伏景光嗎!
諸伏景光的神情倒是頗有些焦慮:“見沒見過的之後再說——我的雇主已經遭遇綁架,請你們迅速出警!”
他的神情淩厲,看得才剛入職一年不到的岩坂一個激靈,話都說不順了:“呃,這個——”
伊達抓抓頭發:“可以先說明一下你們所知道的具體情況嗎?高條先生在電話裏只大致說了一部分情況,更多的我們也還不清楚。”
他沒直接喊人的名字,諸伏在心底也松了口氣:“抱歉。是我心急——我是新裏君——新裏曉——的現任保镖綠川悠人。我們的雇主和槻野先生一樣離奇失蹤,之前又有人用狙擊槍瞄準宴會廳,這種情況實在會讓人多想。”
正在向高條隊長詢問情況的宇江猛然扭頭:“狙擊槍?等等,這個事情有點麻煩了——我是不是得報一下警視廳啊?”
伊達航:“……”
他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諸伏景光,然後終于——沒能繼續咬住牙簽,任由它掉落到了地上。
“先——問清楚情況吧,宇江警部補。以及,綠川……君,對吧?”他微妙地喊出這個名字,“你詳細說一下今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一邊這麽問,伊達一邊摸出了自己的警察手冊。
*
黑漆漆的夜晚,依靠着手電筒打光,上辻在前往鳥矢町的路上勉強編好一份審訊用的劇本,并用郵件一式兩份地發送出去——一份發送給了被他點名要過來做事的審訊組的成員,另一份發送給了正在開車的諸星。
“接下來就按照我寫的做,具體怎麽說你們大致發揮一下。”
諸星一邊單手握着方向盤,一邊低頭看了眼手機郵箱。在往下翻到其中一行時,他踩油門的腳一時沒收住,汽車加速竄出去一截:“這中間寫的——如果槻野不配合——”
“就告訴他‘那就讓你的客人來承受你拒絕的代價’,”上辻說,“就是指我。”
諸星:“……這樣之後不會被揭穿嗎?”
“為什麽會被揭穿。”上辻說,“我還想乘着這個機會稍微經營一下新裏曉的身份,做實這個名字和皮斯克的關系,順帶和槻野搭上長期線的。不然我為什麽要喊審訊組的人來?他動手比較知道輕重,不會沖着難以恢複的地方下手。”
諸星看起來還有些難以置信:“但——”
“這樣比較方便。而且能利益最大化。”上辻說,“你如果再繼續質疑我,我真的也要質疑一下琴酒的看人眼光了。”
他在宴會廳內燈光提前暗下來、自己又沒忍住出手救人的瞬間就想到了新的行動計劃。
“只要讓槻野以為我和他是一起被綁架的,他這個好人就更有可能吐露出我們要的資料在哪裏。這樣做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他還可以繼續活着——考慮到他和織方誠生前的友好關系,萬一之後我們還要用得到他,就不會因為這次動手殺死了人而後悔了。”上辻的理由頗為充分,“而且這樣能多搭上一條財經界的線——也省得我以後總要找皮斯克,很方便。”
諸星:“……”
他用有些難以言喻的眼神側目看向上辻,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
——奇怪的組織成員。
赤井秀一在心底如是評價馬爾貝克。
混進組織已經有一段時間,他見過的代號成員屈指可數——琴酒、伏特加、基安蒂、科恩——然後在這一天,伏特加給他發了郵件,說接下來這幾天他都要去馬爾貝克那邊報道。
馬爾貝克,又名瑪碧,是一種酒釀紅葡萄品種,由它釀制的葡萄酒顏色深重,質地稠密且結構勻稱——但這種原産于法國的葡萄曾經只是用來增加酒中的顏色與結構感,屬于不太受重用的“二等公民”。
他試探性地向科恩詢問過關于馬爾貝克的事情,後者只是提醒他馬爾貝克在組織內的地位等同于琴酒,并且不喜歡受質疑,讓他接下來的這幾天務必表現得安分一些。
他這次的任務不重,主要是外部協助,并記錄下整個任務的經歷後彙報給琴酒。可惜馬爾貝克的計劃做得很好,意外卻無法避免——于是原本的場外援助瞬間變成任務的核心成員,赤井透過後視鏡看向昏迷中的槻野龍之介,深覺事情變化之迅速。
——但馬爾貝克變動後的計劃确實很奇怪。
邏輯上來說,能利益最大化确實很不錯。但誰會随意地把自己擺在“人質”的位置上,并且真的打算讓下屬對自己動手?
——簡直就好像,這個人對自己即将遭受的折磨毫不在意一樣。
——心理變/态?受/虐/癖?
還是說……
“快到了。”馬爾貝克的聲音在副駕駛位置上響起。
赤井收斂了心思,按照馬爾貝克指出的方向慢慢降低車速,最後開進了一處地下車庫。
這邊的人已經得到通知,有人過來搬運昏迷中的槻野龍之介,也有人匆匆走過來為他們領路去已經準備好的房間。
“馬爾貝克先生。”
被臨時喊來的審訊組成員已經就位,他的态度很恭敬,但眼底分明有着緊張。
——他也沒做好準備。
“冷靜點,如果等一下手抖,那你這只手就別要了。”上辻随口威脅了一句,那名審訊組的成員頓時更緊張了。
“劇本都看過了。記下來了嗎?”
諸星沉默着點頭。
槻野龍之介已經被搬到了審訊室內兩張椅子上的其中一張上,上辻則坐在另外一張上,伸出雙手,任由諸星幫忙铐上手铐。
“等你們準備好了,就用水潑醒槻野。記得一定要問出織方留下的是什麽樣的文件,以及放在哪裏。”
審訊組的那個年輕男人:“……是。”
*
“嘩啦!”冰涼的水兜頭澆到了槻野龍之介的身上。
麻醉藥的效力本就在緩緩消退,中年人慢慢睜開眼睛,然後驚恐地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發生什麽了?
——對了,我記得,之前宴會上,電路突然跳閘了……
——然後,好像有人從背後、不對,正面……襲擊了我!
他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就發現自己的手腕被铐在背後,腳上也被鎖鏈束縛住了。
他身處一間空蕩蕩的、不過幾平米大的小房間,房間內的牆壁是深灰色的水泥牆,他的右前方天花板上有一個小小的、閃爍着紅光的攝像頭,而他的右側有一張看上去仿佛是醫院手術室裏才會出現的小推車,上面有一只長方形的金屬盤,裏面擺着各式各樣銀灰色的……奇怪的工具。推車的邊上挂着一根有倒刺的場邊,地上還擺着一只水盆。
他望着那些東西,內心升起本能地恐懼和反感。
“你醒了,槻野先生。”
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是個穿着黑色衛衣、戴着兜帽和口罩的男人,他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僅有眼睛和手——那是一雙格外銳利的墨綠色眼睛。
“你——你是什麽人?綁架我是要什麽?”
那個男人不耐煩地咂了咂嘴。
“開門見山吧。”他的聲音有些含混,就好像嘴裏含着什麽東西在說話一樣,“你以前曾經結識過一個叫做織方誠的男人,對嗎?”
槻野龍之介:“……”
剛才潑到身上的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打濕了他的衣服,有一部分還在慢慢地往下流淌——
但是這一刻,他覺得心底的涼意比剛才那盆水更深。
“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強撐着說,但是眼神已經開始閃爍,“我不知道你們要什麽。”
那個男人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房間內唯一的那扇門口,在門上敲了兩下:“把人帶進來。”
槻野龍之介睜大了眼睛。
同樣蒙着面的第二名綁匪推進來的那張輪椅上坐着一名看起來還處于昏迷狀态的年輕人。槻野今天晚上第一次認識他,在心底稱贊過這個年輕人的優秀、并生出過進一步結識他的念頭。
——是新裏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