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益綜(一)
益綜(一)
阮竹見到棠璃後卻不着急,仍黏在冬音的懷裏不動彈,還故意甜了嗓音說話:“音姐這有什麽好書,跟我推薦幾本嘛。”
冬音瞪了她一眼,“起開。”
“妹妹,”棠璃走到她面前,看似和善地問道,“你多大了,叫什麽名啊?”
“阮竹,二十,”她瞥向棠璃,“姐嫂氣質真出衆啊,臉蛋也美得沒話說。”
“哈,姐嫂,”棠璃幹笑了一下,微俯身,伸手搭在阮竹的肩上,“既然你都這麽稱呼我了,想必也知道她和我的關系。”
胳膊被握住後,阮竹有點抗拒,“幹嘛啊你?”冬音在後面一推,棠璃在前面一拉攏,阮竹就被迫站起來了。
“放松點,咱們聊天去。”棠璃警告似的握住她的肩頭按了按,将人固定在懷裏往沙發那走去,阮竹個子較矮,只好由她擺布。
棠璃想到什麽,便回頭給冬音下了個指令:“就在這坐着,哪也別去。”
冬音只好重新坐到椅子上,頭痛似的皺眉捂額。一想到她們要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以親昵無比的姿态說最劍拔弩張的話,她就如坐針墊。
漫長的一刻鐘過去後,阮竹跟兩人道了別,走時居然頗顯快活。冬音來到棠璃斜對面的沙發前坐下,問棠璃跟小姑娘聊了什麽話。
棠璃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故弄玄虛道:“能聊什麽啊,先拿你開刀呗。”
“什麽?”
“我就說啊,別看你音姐面上四平八穩知性大度,內裏其實幼稚膽小得不能要,不抽不賭不外遇,優秀無趣好市民,像個人型水豚,呆瓜一個。向來只有她撩別人的份兒,還沒見過別人撩她的,放棄吧阮妹子,她已經有主了,你撩不了她的。”
冬音的臉漸漸變紅,“好損。”
“還以為她會很詫異什麽的,結果她說十分認可我說的話,我就順水推舟地說,妹子你這不挺識相嘛,以後就別找她了,覺得無聊就找我玩,我跟你一塊逛街買衣服吃喝玩樂去。女孩子嘛,興趣都相仿,一下子就答應了,還加了微信呢。”
棠璃想了想,問道:“她對你的感情算不算正移情啊?”
“算。”冬音呼出一口氣。然後在心裏補了一句:你對我算負的。
“那小姑娘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說來聽聽。”
一般而言,客戶或者昔日客戶的隐私是不能透露給外人的,但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冬音也深谙棠璃的性格,不是那種喜歡亂說話的人,所以跟她大概說明了一下情況。
“小竹的媽媽在她上高二的時候,被路邊斷裂的高壓電杆給砸了,意外身亡,小竹無心學習,成天和小混混們糾纏,還挨過刀子,住過院,她爸爸把她帶到這來的時候,對我極度不信任,不配合我,過了好久才慢慢對我敞開心扉。”
“高中快畢業的那段時間,小竹跟她爸徹底鬧掰,原因是她爸跟她找了一個只比小竹大十歲的後媽,據說她後媽嫁到她家前就懷了孕。從此以後她就夜不歸宿,隔三差五地這裏找我聊天。所以棠璃,你要諒解一下那個孩子。”
棠璃點頭應道:“理解,挺悲哀的。”頓了幾秒又問冬音是用什麽方式取得阮竹的信任。
“聊天,還有用催眠療法調節她的身心狀态。”
“你還會催眠啊?”棠璃看了一眼窗臺前按摩椅似的療具,頓時明白了它的用途。
“嗯,學過。”
“催眠真的有那麽神奇嗎,會讓人昏迷不醒被催眠師操控?”
“這是誤區,被催眠的人并不會真正失去知覺,或者昏迷不醒,相反意識會高度集中,與此同時潛意識會被喚醒,大腦和身體會進入深度放松的狀态。”
棠璃沉吟了片刻,又問:“那你催眠的道具是什麽,懷表嗎?”
冬音笑了笑:“催眠師的道具可以有很多種,鋼筆,水杯,手指,或者只是一句暗示性強的話,都可能達到催眠療效。我的道具是永動儀擺件,通常放到客戶看不見的地方,他們聽到它的聲音那刻起,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催眠療法了。”
“聽着挺有意思的。你那個永動擺長什麽樣,我能瞅瞅麽?”
“放家裏了,打算再買個新的放辦公室。”冬音看了眼腕表,道,“寵物店要關門了,今天跟店老板約好要去接Cookie,姐姐一起嗎?”在香樟的那七天,冬音将貓寄養在了寵物店,今天是最後期限了。
“好啊,順道去你家看看。”
冬音把大衆留在咨詢工作室附近的停車位,坐了棠璃的車去了“萌族”寵物店。
棠璃本來打算跟她一起下車接餅幹,但是打開車門的前一秒經濟人小容致電過來,她只好坐在車裏接電話。
小容說一家綜藝制作公司想邀請她做幾期節目,棠璃幹脆果斷地回答不願意,“小容我跟你講啊,就別跟我提這兩個字,聽着就惱火,一群癫公癫婆裝瘋賣傻癡笑打鬧,誰愛當猴兒誰當去,我湊不起這個熱鬧。”
“棠總,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綜藝不是大咖娛樂秀,是檔公益綜藝,啊當然,也帶了點娛樂屬性,但那是在實驗游戲中産生的樂趣,跟那種淺顯的男女互動不一樣。”小容知道棠璃先前因上了綜藝訪談出了糗,一直對它心存芥蒂,所以話語盡量婉轉。
“什麽實驗游戲?”
“您感興趣的,心理學實驗。”
“這個也能做成綜藝?”
“對啊。您不是一直有想法做跟心理健康相關的公益事業嗎,這次請去坐鎮的不是社科院院士,就是名牌高校的專家教授,跟他們多多接觸,說不定能摸索出門道出來,棠總您說呢?”
棠璃仔細思慮了一下,說:“好,明白了,那就拜托你安排一下跟綜藝負責人會面的時間,我好……”
小容打斷了她的話:“制作組親自來造訪啦,就在工作室候着棠總呢,您直接來就好!”
“哦這樣,馬上過去。”棠璃看着窗外正抱着貓向自己走來的冬音,挂斷了電話。
冬音坐上副駕後,棠璃把餅幹接到了懷裏,“好久不見吖,香噴噴的小貓咪,還記得我是誰不?”
餅幹沖她喵喵叫了幾聲。
“啊~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愛,”親親抱抱了一會後,棠璃将餅幹遞回冬音的懷裏,說,“計劃有變,我經紀人說一家公益綜藝的制作人正在工作室等着和我見面,我有點感興趣,打算去跟她聊聊,今晚就不去你家了。”
“那好,你去吧,我打車回家。”
“別,你坐好了,我送你回去,幾分鐘的路程,不礙事。”棠璃重新扣好安全帶後,非常唐突地問了一句話,“這事不是你籠絡來的吧?”
冬音呆呆地搖頭,“不是。”
“真的?”
“真不是,不信你可以問主辦方。”冬音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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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負責人已經談妥,棠璃參與三期《心靈感應》。這檔真人秀綜藝每期都會邀請不同的專家學者進入“實驗觀察室”,以心理學視角來分析探讨明星和素人們在實驗游戲中的種種表現。
第一站位于鼎城的社會心理博物館。
參與者共十二人,分A、B兩組進入實驗區域,每組六人,需要在九分鐘內完成三個任務。
任務一和任務三相同,內容分別是:回憶前任和再次回憶前任。而A組的任務二是,禁止回憶前任;B組的任務二是,禁止想象狐貍的樣子。
實驗過程中,參與者會在手腕和手指處佩戴上皮電儀器,記錄情緒波動。
專家解釋,因為回憶前任可能會導致劇烈的情緒變化,使人變得痛苦,悲傷,失落等,而這些心理活動會影響生理活動,致使手指手心不同程度的出汗,汗水影響皮膚電的電阻,通過測量這些電阻,可以反過來推量參與者的情緒變化軌跡。
棠璃被分到了A組。
她的前任和現任都是冬音,所以當主試人跟她說,在三分鐘內,盡情地描述前任的外貌、性格,以及和她之間發生的故事後,棠璃氣定神閑地開始細數冬音和她的經歷。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心靈感應開播前的前二十小時,冬音接待完最後一個咨詢者,準備離開工作室,卻被一個在候客廳內等候多時的老主顧阻攔住。
半老的女人含着眼淚,試圖将手中的一沓紅鈔票塞到冬音的口袋裏,卻被反握住了手腕。冬音問她發生什麽事了,女人将來龍去脈告訴她後,哭訴道:
“我去過你的茶社,知道你辦這種事,冬老師,行行好,麻煩您用最重的手段懲罰那個孽畜,他害我的女兒患上重度抑郁,多次想輕生,坐了三年牢後又在外面逍遙自在,什麽世道啊這!”
冬音安撫好女人後,問:“除了名字,您還知道其它事嗎,越細越好,我好展開調查。”
“三年前他跟我女兒同校,都在十二中,現在在南開發區的建築工地打工。”
冬音給小路撥了通電話:“讓鸬鹚去十二中打聽一個叫任飛的人的過往,玄鷹去南開發區的建築工地打探消息,弄好後讓枭鸮帶人去捉他。動作要快。”
晚上八點,綜藝開播前的十分鐘,老城區灰予茶社內。
冬音端坐在中式茶席上,煮水烹茶,二泡過後,她将壺裏的茶水斟入品茗小杯裏,一旁的枭鸮見了,伸手想去拿一杯喝,冬音立刻用茶鑷子按住了她的手背。
冬音将剩餘的茶水注入公道杯中,遞給枭鸮,“老規矩,割之前,給人喝一口。”
“切,窮講究。”綽號為枭鸮的女子接了茶杯,走到距離茶座十五尺遠的男人跟前,扯下升降繩,将茶水強行灌進了被吊成豬肉攤五花肉似的任飛口中。
茶水嗆進氣管裏,任飛猛烈咳嗽起來。他雙眼猩紅地怒喊:“他娘的你們想幹什麽?!”
“天知地知子知我知。”冬音拿起茶巾擦拭濺落在方盞上的水珠,道,“金瓜貢茶,盛具公道,一杯入肚,洗污滌惡。既然司法機關無法給予受害方滿意答複,那麽就請任先生以同等的遭遇償還她們吧。”
“臭娘們你給我說清楚點,你他媽到底要做……”話音未落,任飛的左臉就挨了一記紮實的巴掌。
“嘴巴放幹淨點,惡心的淫/蟲,”枭鸮瞵視着任飛,朝他臉上不輕不重地連續拍了幾道,“音姐請你喝茶是最後的禮遇,別給臉不要臉啊。你把人小姑娘害成那樣,法院看你未成年就只判了三年牢,賠了八千塊,真他爹叫人寒心吶。”
任飛這下聽懂了,理直氣壯道:“是那婊子勾引我,我有什麽錯,再說我長這麽帥,她也不虧啊?”
冬音将桌前支架上的手機屏點開,開始播放心靈感應,她有意将聲量調大了點,似乎想驅散任飛制造出的聒噪聲。
枭鸮聽了任飛的話氣笑了,擡腿就往他下/體猛力踹了五下。
任飛吃痛慘叫。
冬音忽地說道:“在我們這裏,處罰你這種人的方式有三,力度從輕到重。一是痛打一頓後轉手到風俗店,當兩年的牛郎或鴨子;二是痛打一頓後進行化學閹割;三是進行物理閹割,非人折磨。受害人及其家屬決定懲罰力度的強弱。”
這時,手機屏裏的棠璃開始細數“ex”的種種優缺點:“她是個非常斯文非常細膩的一個人,很會照顧人,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可是她不夠誠實。”
聽到轉折句後,冬音按下視頻退出鍵,冷冷地發出指示:“基于你給受害者及其家屬帶來的慘痛打擊,我們決定施行第三條。好了阿鸮,去做吧,別打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