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資助的渣男

剛下過一場雪,江晟年左手撐着峭壁,在僅容得下一人通過的泥濘山路小心行走,如果不小心打滑,掉到懸崖下面,只能落得一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下場。

從中午到傍晚,江晟年背着一個很大的登山包,終于走進了木溝村的村門。

江晟年腳上是一雙村民們常穿的布鞋,這時上面已經布滿泥土和樹葉,偶爾有幾個的村弓着背的老村民背着柴經過,奇怪地看着這個青年,也有眼力見兒好的認出是江家那賊有出息的兒子,笑呵呵地和江晟年打招呼。

江晟年一一應和,路邊有幾個髒兮兮的小孩在玩石子,看見他都巴巴盯着,江晟年朝他們笑了笑,然後從口袋掏出幾顆包裝花哨的糖給他們。

在這個貧窮的村子裏,是很難見到正值壯年的男人女人的,因為他們都去了城市務工,好幾年都不見人影,不然根本養不活一家老小。

又過了很久,江晟年終于走到自家的破屋爛瓦前。

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看起來面黃肌瘦的女孩兒提着一個裝滿衣服的木桶走出來,許是那木桶太重了了,女孩兒表情顯得很費力,整個身體都歪向了一邊。

她的注意力全在手上,并沒注意到江晟年,所以當木桶被人接過去的時候,她吓了一大跳。

“哥?”看到江晟年的一瞬間,劉玉玉嘴唇嗫嚅幾下,弱弱地喊道,眼裏卻浮現幾分光采。

江晟年默不作聲地把水桶放在地上,拍拍劉玉玉:“先進去,別的事兒過會兒再說。”

劉玉玉看了那桶髒衣服一眼,束手束腳地跟在江晟年後面,一同進了屋。

屋子裏除了一張缺了腿的木桌,還有幾條凳子,幾乎沒有別的擺設,江晟年把包随手放在地上,問劉玉玉:“奶奶呢?”

趙翠是在原身十歲的時候來他家的,還帶着前夫的女兒劉玉玉。

當時原身的奶奶李金花很不喜歡趙翠,她本以為家裏多了一個能操持的女人,可以讓她的兒子過得松快些,孫子也有人照顧,沒想到趙翠進門前表現得勤快伶俐,一到她家就成了只光吃不做的懶母豬,也不肯跟她兒子去外頭務工,要不是劉玉玉這孫女兒懂事勤快,六歲就能幫着李金花幹活,她早就把趙翠給趕出去了。

後來原身的爹病沒了,整個江家就只剩三個女的和原身,李金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原身身上,也就沒再管趙翠死活,日子也這麽過下來了。

劉玉玉從碗櫃裏掏出一只缺了口但幹淨的舊瓷碗,提着熱水壺給江晟年倒了碗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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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這兩天腰腿疼,在後屋歇着呢。”劉玉玉搓了搓那雙紅腫蛻皮的手,上面布滿凍瘡,看着都覺得觸目驚心。

“那你媽呢?”

趙翠來原身家裏的時候原身已經懂事了,他有那樣的智商考上全國最好的學校,心思自然也多,對趙翠很瞧不上,從來沒叫過她“媽”,但他對劉玉玉這個繼妹卻很好,平時上學之餘會搶過劉玉玉的活幫她做,也會在趙翠打罵劉玉玉的時候出面。

兩兄妹都不是擅長表達感情的人,劉玉玉對原身始終抱着敬畏崇拜的心,而且一個上學一個在家幹活,接觸也不算特別多,所以雖然明白原身對她好,但依舊不太敢親近原身。

“媽說她去找隔壁嬸子說話去了,不曉得回來了沒有。”

江晟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看了看劉玉玉的手,從他那大包裏找出兩罐護手的油膏,據說是鱷魚油,反正江晟年看了覺得功效好就買了。

“這個擦手。”

劉玉玉很驚喜,看上面的英文字母就覺得是特別高級的東西,捧在手裏都有些緊張。

“這……這個很貴?”

江晟年笑着說:“不貴,哥有獎學金,買得起。”

說着,他又想起剛才那一大桶髒衣服,只要劉玉玉在這個地方一天,她就少不了幹這些活。事實上她已經十五了,這裏很多女孩兒十五六歲就嫁人,用不着辦什麽手續,就進了婆家的門繼續當牛做馬,她們的命運是看得見的,不存在任何驚喜。

他心裏早就有了想法,但不想現在就說出來,就讓劉玉玉先在屋子裏坐一會兒,他去後屋看李金花。

李金花一看到江晟年,腿不疼了,腰不酸了,立即掀開大厚被子從土炕上爬起來,靈活得根本不像是六十多歲快七十的老人。

“我的年娃子回來了,不是說不回來過年的?咋又來了?”李金花都有點語無倫次了,拉着江晟年的手上下看,歡喜得不行。

她覺得她的寶貝孫子去了大城市一趟,果然變得不一樣了,有城市人的氣質,瞧着就是個體面人兒!

江晟年扶着李金花坐回炕沿兒上,“奶奶,您先別激動,玉玉說您腰腿不舒坦,您就擱炕上歇着,別亂動。”

“哎呀,這算啥毛病,我就是被趙翠那死女人給氣的,不想瞧見她那張臉,其實啊,你奶我身板兒好着呢!”

江晟年忍不住笑,覺得李金花是個特可愛的老人。

“她又咋氣您了?”

“哼,這女人說要給你介紹媳婦兒,是她娘家那邊的姑娘,家裏比咱家還窮,屁股後頭拖一串弟弟妹妹,你說她是不是一肚子壞水兒?再說了,我家年娃子是高材生,長得又俊,将來不大把姑娘給你挑,誰要她介紹?真是腦子壞了。”

李金花說着說着,又有些來氣。

江晟年還是笑:“您別搭理她不就得了,有啥好氣的,白白傷自個兒身子。”

李金花發現她的年娃子不僅氣質變好了,還比以前會說話了,大小夥子看起來是真亮堂,她這個做奶奶的發自內心地高興啊。

要她說,年娃子就是遺傳了她的聰明勁兒,他爹他爺爺都傻呆呆的,兩個愣頭青,誰知道生出這麽一個寶貝,全村頭一個大學生,還是首都最牛的大學,整個村兒還有誰比她福氣好?光沖這,她也得長命百歲,不能被趙翠那死女人給氣壞身子。

李金花一面惋惜老伴兒和兒子走得早,享不了年娃子的福,一面說:“你就放心在外頭,奶好得很,保管活到你娶媳婦兒生孫子。哎喲,差點兒把要緊事兒給忘腦後頭去了,你爹沒的時候還有一筆錢讓奶偷偷藏起來了,一直給你攢着呢,沒讓那女人知道,本來想留着給你娶媳婦兒,奶看你也是知事兒了,改明兒回學校都帶上,要用的時候就用,別太苦着自個兒,一想到你在那邊過的啥日子,奶這心裏說不出的愁,唉……”

她說着說着就抹了把淚,她年娃子命苦,這輩子誰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個兒,想想都覺得心酸。

江晟年抱抱這個枯瘦的老人,其實原身比起村裏其他孩子是幸福的,至少有書念,也不至于餓着凍着,更沒有一堆弟弟妹妹當拖油瓶,而老人一輩子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嘴邊省下來讓孫子過得好一些,原身有什麽好抱怨的?

當初趙翠帶着劉玉玉去找原身的時候,李金花已經過世了,不是因病也不是老死,而是和趙翠吵架時被推了一把,腦袋撞石頭上,連搶救都不用就沒了生命跡象,這回江晟年自然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您別愁這些,我在大學做兼職,幫老師幹活,都是有錢拿的,不信給您瞧瞧。”

江晟年再次拿出自己萬能的登山包,從夾層掏出五千塊錢,其實可以多取一點兒,但他怕再多會把老人給吓到,解釋起來也麻煩。

果然,李金花一下子被這麽多錢給看花了眼,結結巴巴地說:“這是真錢?”

“怎麽會是假的……”

江晟年給李金花解釋了一通,李金花卻等不及似的讓江晟年趕緊把錢收回去,嚴肅叮囑別讓人看到了,多危險!

祖孫倆說得正高興,外面突然傳來一道尖利高昂的女聲——“好你個懶東西,讓你把衣服洗掉,你倒躲屋裏喝起熱茶來了,明兒要是衣服幹不了,老娘把你身上的剝了讓別人瞧瞧……”

各種夾雜着方言的難聽話不絕于耳,李金花三兩下穿上棉布鞋,怒氣沖沖地站起來,用比趙翠還高的聲音在屋裏罵道:“死母豬,誰是老娘?我還沒死呢!趕緊去竈房燒飯,不然老娘把你皮剝了——”

外面靜了半晌,就聽到趙翠大聲嘀咕:“要不是聽說年娃子回來了,我才不回來伺候你這老不死的。”

江晟年走上前打開門,趙翠往後退了一步,一看不是李金花,而是半年沒見的繼子,一時半會還真沒敢認。

但江晟年卻沒注意趙翠的眼神,反而被趙翠身後的姑娘吸引了過去,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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