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縱身一躍

灰衣老者屏退了所有人,在秦見川的房間呆了一天一夜,終于将他救了回來。沒有人知道灰衣老者是怎樣起死回生,但看到秦見川臉上不再是将死之人的灰白、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衆人終于也都放下了心。

秦見山帶着灰衣老者去東廂房歇息,灰衣老者一坐下,竟然饒有興致地問起秦見山為什麽又回來了。秦見山帶着十足十的無可奈何,将前一天山洞中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

“觀海這樣的師父還能教出秦見川這麽心狠手辣的徒弟,也是難得。”

“師叔祖……”

灰衣老者沒搭理秦見山,他掐了掐手指,再次看向秦見山時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能有你這樣的奇遇,真是世間少有了。”

他現在在秦見山眼裏幾乎已經是半仙了,所以不論他知道什麽秦見山都不覺得意外,只是有一件事情……“師叔祖,您能……”

“怎麽,你還想着回去?”灰衣老者大為不解,到底是什麽樣的牽絆,才能讓他撞塌了南牆都不回頭?

秦見山點頭,“我欠他的。”

灰衣老者擺擺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秦見山沉默着出了房間,又帶上門,漫無目的地在天井中走來走去。小時候他經常和秦見川一起被觀海叫到東廂練武,他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聽到觀海的諄諄教誨,似乎還能看到他和秦見川的一招一式。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他的心早已不在這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見山。”

“師父。”

觀海走到秦見山身邊坐下,“還是想走?”

秦見山也坐了下來,“對不起,師父。”

“見川以為自己活不成了,說把掌門之位還給你,他一直都不明白,權勢在有的人眼裏根本就是過眼雲煙。人活一輩子,總要有個念想,只是有人找得到、有人找不到,有人得到了、有人得不到。所以啊,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我。”

“師父,他是號令幾千教衆的一教之主、是武功天下第一,他曾經說過要和我找個沒人的地方隐居,可惜我還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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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海隐隐覺得有什麽東西被遺漏了,但一時半會兒的又琢磨不出來。“你這次回去,沒找到他?”

“找到了,只是是年輕時候的他。”

“啊……”觀海這才知道他計算錯了時間,秦見山還是沒有和他的愛人在對的時間相遇。

“不過沒關系,能再遇到他已經夠好了。”

東方不敗在不知道哪個時空緊緊拽着一根纏繞在秦見山心上的紅線,秦見山時近時遠,但是他從來都不曾放松過。有時候離得遠了,紅線崩得太緊,秦見山便覺得自己的心髒被勒得生疼。這根紅線在他心上打了死結,他沒想過要解開,只想順着這根紅線找到另一頭的那個人。

秦見山從來不知刻骨相思是此般滋味。他回想起東方不敗說不管什麽願望都替他實現,他回想起與東方不敗在黑木崖上拜堂成親;他回想起東方行問他總不會以為自己真的喜歡他,他回想起自己對東方行說往後每一年都要平安喜樂。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在秦見山心頭,可是不知,這大紅喜燭能不能照亮東方不敗的臉,東方行是否還有平安喜樂的每一年。

天上點點雨滴飄落,順着秦見山的臉頰滑下。

“我猜師叔也修習了複始,等見川醒了,我幫你去求求師叔。”

“師父!”秦見山萬萬沒想到觀海是這麽想的,他立刻跪在觀海面前,“多謝師父!”

“回去吧。”觀海起身走回房間,背影看上去佝偻而疲倦。

秦見川昏迷了整整七天,期間觀海帶着秦見山替教中衆人治傷、又修複了淩雲觀,日常練武更沒有落下。此次淩雲派元氣大傷,僅餘下二十幾個弟子,要想恢複到以前的樣子怕是要花上許多年。

而這期間灰衣老者也沒有回北山,他把《北山筆記》帶了下來,完善了其中部分內容;又帶着觀海一起重新編寫了淩雲派的兩本武功秘籍,準備等秦見川醒來之後一并傳給他。

秦見川在第八天晌午才醒來,睜眼的時候他沒意識到自己還活着,只當自己思慮過重,所以把地獄也看成自己的房間,還自嘲地想孟婆湯看來是毫無用處了。

“掌門,你醒了?!”

随着這一聲驚喜的叫喊,教中衆人有的拿來煎好的藥、有的端來溫好的粥、有的送上熱水、有的去招呼灰衣老者和觀海秦見山來,房間中一時亂糟糟的。秦見川什麽也聽不清,想起身卻沒有力氣,躺在床上腦子一片空白。

過了片刻灰衣老者進來了,教中弟子自動讓到一邊。老者手指搭在秦見川手腕上,感覺他脈象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是已經平穩,便捋了捋胡子,囑咐要給他喂水喂藥喂粥,說完便自顧自地走了。

觀海和秦見山剛才在整理書房中整理東西,聽人來報急匆匆趕來,看到秦見川終于醒來俱是十分驚喜。秦見山更是心頭大石終于放下,這幾天教中弟子還以為他要留下重新繼任掌門,看他的眼神都帶着熱切,搞得他十分不自在。

秦見川還是十分虛弱,吃下了粥和藥又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才真正清醒。

觀海和他閉門談了将近兩個時辰,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又說了一些秦見山在另一個時空的境遇,聽得秦見川目瞪口呆。難怪他什麽都不要,原來他已經在別的時空什麽都得到了。

“見川,重振淩雲派還是要靠你,你可得快些好起來。”

“師父,你……你還相信我嗎?”

“傻孩子,你為了淩雲派差點丢了性命,為師相信,對本門的情誼,你不輸任何人!”

秦見川點點頭,他過去做錯過許多事情,但是成為掌門的那一天起,他肩上便扛着淩雲派上百年來的榮光與責任;今後的每一天,他都将謹言慎行,不求讓淩雲派獨步天下,但求無人敢欺。

“師兄他,什麽時候走?”

“他還在求你師叔祖呢。”

原來灰衣老者就是看中了秦見山的實心眼,想帶他上北山藏書閣去,因此至今沒有答應幫秦見山。

“師叔祖,您既然一切都知道了,自然也該知道我放不下他,還求您成全!”秦見山每天都要來灰衣老者面前磨一磨,就盼着他什麽時候煩了心軟了,能答應自己的請求。

灰衣老者每天便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從來當秦見山不存在。終于這天看到秦見山幾乎要流下男兒淚,才長嘆一聲,說等到月圓之夜試試看。

到了這月十五,一輪圓月當空挂,灰衣老者、觀海、秦見山、秦見川四人聚集在山洞中。秦見山給觀海磕了三個響頭,又和秦見川抱了一抱,最後才給灰衣老者磕了個頭。他與觀海和秦見川的情義太過深厚,直壓得他喘不過氣,因此臨別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灰衣老者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秦見山咬緊牙關點點頭。

“坐到石盤中間去,閉上眼睛。”

秦見山轉身,腳步沉重地往石盤中走去。

“見山!”觀海徒勞地舉起手臂,似乎想抓住什麽,“別回頭!去找你心中所愛,再也……再也不要回頭了。”

秦見山點點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嗯”。他盤腿坐在石盤中,背對着三人,緊閉雙眼,雙手捂緊胸口——那裏放着東方行身上的一塊布料和東方不敗給他的黑木令。就在耳邊響起凜冽的風聲時,他聽到秦見川說,“師兄,保重,放心!”

勁風中,秦見山神思開始飄忽,不知道這次會見到什麽時候的東方不敗呢?還能不能在漫漫時間長河中追上他呢?

也許他會見到還在襁褓中的小東方,白白嫩嫩的一個小團子,吮着自己的手指流着口水傻笑;他會抱他哄他,陪着他長成東方不敗。

也許他會在路邊遇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兒,小孩兒還沒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東方;他會把這個小孩撿回去,教他武功教他認字,一天天撫養他長大。

也許他會站在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身邊,跟他說東方我回來了。

但就在風聲逐漸消失時,秦見山想到了在平定州做過的噩夢。揮之不去的陰影萦繞在他心頭,他怒急攻心正要張開雙眼,便似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漩渦,随即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緊趕慢趕沒寫到重逢,只能下周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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