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chapter 30
南城第一附屬醫院,住院部。
“班長,謝謝你來看我。”黎港說。
班長擺擺手,把手裏的牛奶遞過去:“別謝我,這些都是同學們集資買的,你可別浪費了,一定都要吃完啊。”
黎港平日裏跟班裏同學不怎麽來往,偶爾能說得上話的就一個班長,他沒想到這些平時連話都說不上幾句的同學竟然還會讓班長來代為看望他。
班長是個圓臉的姑娘,叫什麽名字黎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因為平時叫班長叫多了,能記住名字的同學是少之又少。
聽到班長這麽說,黎港覺得心裏頭流過一股暖流,笑着接過那瓶牛奶:“好。”
班長環顧四周。
潔白的病房,空氣裏湧動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窗外陽光斜斜照進窗臺,窗臺上放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大概是主人照顧不周,所以仙人掌的長勢不太好,瘦得不像仙人掌,像幾根枯草。
班長收回目光,看向黎港:“你知道嗎?你現在算是出名了。”
此前,黎港已經看過了網上瘋傳的那段視頻,視頻裏露臉的不止周利華,還有他。
他受傷的事傳遍了整個網絡,要不是病房外24小時都有警察值守,恐怕那些網友随時随地都會沖進來跟他打聽兇手是誰。
挖心案過後,網上對于兇手的猜測層出不窮,之後又爆出警方已經抓到了嫌疑人,沒多久卻又把人給放了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猜測真兇到底會是誰的時候,新視頻又爆出來了。
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是周利華。
這麽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會是犯下那種殘忍兇案的兇手呢?
有網友分析說,很多有錢人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愁,日子過得太好,對于生老病死是很難接受的,所以這些人就會想方設法去找長生不老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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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一種延年益壽的古法是,吃心補心,吃腦補腦,若是吃動物還好,但人總歸是貪婪的。
這一條說法很多人表示贊同,這些人把兇手叫做“漢尼拔”,也有一些人稱其“食人魔”,于是經過了網上熱烈讨論之後得出結論:繼綠城連環案之後,南城的連環殺手食人魔也現世了。
黎港扯了扯嘴角:“是嗎。”
說實話,他并不好奇別人怎麽看他,反正他沒少被人叫“殺人犯的兒子”,背後議論就更是與他沒什麽幹系,只要不指着他鼻子罵,他就權當說的不是自己。
班長拉着椅子湊近了一些,故作神秘地說:“昨天你其實是被人綁架了對吧?”
這話一出,黎港更加确定她看過了網上那段視頻,于是默不作聲地點了頭。
班長面上一喜,又說:“那個綁你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黎港沒說話,她頓了一下,說:“是食人魔。”
班長有點激動:“黎港同學,你可是唯一一個從食人魔手裏逃出來的受害者,現在網上都在讨論,說你是天選之子,只有你才能終結這起食人魔連環殺人案。”
黎港正想說昨晚逃出來的不止他一個,還有蔣老師,但聽到班長後半句又一下愣住了:“連環殺人案?”
“對啊,”班長驚訝,“你不知道嗎?你是第三個受害者啊。”
黎港一驚:“那第二個是誰?”
在他印象中,只有挖心案一起案子,但班長卻說他是第三個。
班長說:“這個就不知道了,警方還沒發布公告,不過消息肯定是真的,據說死者好像是郊區那邊的工廠負責人,貌似也跟周利華有點關系。”
黎港知道班長平時負責收管班裏同學的手機,加上蔣老師對他們手機的管束并不嚴格,所以很多時候即便她偷偷把手機拿回來用一下也不會被發現。
現如今班長知道這麽多情況,其實黎港并不覺得驚訝,他驚訝的是別的。
“那你知道第二起案子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嗎?”黎港問。
班長想了想,說:“好像是前天吧,網上有人爆料說工廠那邊前天來了很多警車,還有警察進去調查的現場照片呢。”
黎港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前天,那麽剛好就是蔣老師不在學校的時候。
再來是第一起案子發生當時,蔣老師也不在學校。
他知道那天蔣老師是去醫院換藥來着,但不知道會不會只是巧合,可如果是巧合,怎麽會每一次都那麽剛好,案件發生的時間點蔣老師都不在學校。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他按了下去。
蔣老師兩次救他性命,他不想在沒有證據之前就懷疑她。
班長挑眉:“你問這個幹什麽?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啊?”
“跟我說說呗,現在全校上下,還有我身邊的人都在關注這事,都想知道兇手到底是不是這個周利華,要真是的話,那之前抓的那個女人又是怎麽回事?”
班長一股腦說完,一看黎港像是壓根沒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我問你話呢,說說,你知道什麽內幕,是不是警察跟你說什麽了?”
黎港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沒有。如你所見,我就是一個差點死在食人魔刀下的第三個受害人而已。”
班長撇撇嘴:“好吧。”
她嘆了口氣:“我也該回學校了,再不回去教導主任該催我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啊。“
她站起身,沖黎港眨眨眼說:“對了,要是有什麽消息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哦,八卦中心能不能繼續運轉下去就靠你了,黎同志。”
黎港擠出個難看的笑容,送走了班長。
病房的門剛關上,他撐着身體下床,蹲在床頭櫃前翻找起來。
他想聯系他那個親媽,但手機卻怎麽都找不到了。
轉念一想,多半是他做手術的時候被警察給拿走了,早知如此,他應該早點問的。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女人為什麽說蔣老師就是挖心案的真兇,他想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掌握了什麽關鍵證據,又或是知道什麽內情,所以才會那樣篤定的告訴他,蔣老師就是兇手。
與此同時另一邊,看守所。
鄭珣終于見到了楊岳,拒絕了那麽多次會面請求,這次卻是他主動申請的。
“找我過來想說什麽,說吧。”鄭珣說。
幾天不見,楊岳的面容消瘦不少,眼圈深深凹陷下去,像是很長時間沒睡好覺了。
楊岳:“鄭警官,你能不能看在我以前也幫過你幾次的面上,別再繼續查下去了,我殺吳柯,就只是看他不順眼而已,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
鄭珣正想說話,視線卻落在楊岳的手腕上,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到門口,沖門外說了一聲:“鑰匙給我。”
他要來的是手铐的鑰匙。
楊岳盯着桌面,任憑鄭珣給他解開手铐,随手丢在一邊,發出咣當兩聲碰響。
手铐躺在桌面上,楊岳忽然皺起了眉頭:“鄭珣,你聽我的,別查了。”
鄭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為什麽?”
楊岳似乎沒有告訴他為什麽的打算,因為鄭珣問完為什麽,他就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鄭珣看着他這副樣子就來氣,上手就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把人直接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老楊,你知道我沒那麽多耐心。”
“你不說,我還是會繼續查。”鄭珣說,“我問你,你給我句準話,吳柯的死,是不是跟周利華有關系?”
楊岳擡眼,眼瞳微微顫動,鄭珣冷笑一聲:“看來是有了。”
“你、你怎麽會……”
“我怎麽會知道?”鄭珣的眼神冷了下來,“是楊陽告訴我的。”
楊岳搖頭:“你撒謊!我兒子明明都已經……”
“已經忘了?”鄭珣打斷他的話。
鄭珣松開手上的力道:“你錯了,楊陽其實什麽都知道,你想隐瞞的那些真相,每一件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楊岳大驚失色:“不可能!”
鄭珣看他這樣,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老楊,你為什麽覺得不可能?”
“我想,大概是因為你清楚知道楊陽患上了精神障礙,會把所有令他痛苦的事情當成噩夢,對吧?”
楊岳陡然坐回椅子,看着鄭珣:“你……”
鄭珣笑了一下:“你想問我怎麽會知道?”
他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面色緊繃地說:“因為我曾經跟他一樣。”
蔣遙不告而別的頭幾年,鄭珣是每晚都做噩夢。
夢裏他時常見到蔣遙,見到蔣遙因為姐姐的死最終選擇了自殺,他想去救人,每一次都差最後一點,即便在夢裏,他也徹身感受到了那種真實的痛苦。
見到蔣遙,是美夢,見到蔣遙一遍遍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無能無力,只能眼睜睜看着的時候,美夢就成了噩夢。
那幾年鄭珣需要靠藥物才能勉強睡個好覺,後來幾年慢慢習慣了,也逐漸接受了蔣遙已經離開的事實,直到三年前發生了那件事,又一次激起了他心中的夢魇。
他的病情開始反複,吃藥也不管用了,每周都要抽空去做心理治療才行,在看到楊陽身上的淤青,聽到他說起那些奇怪的夢時,那一瞬間,鄭珣什麽都明白了。
恍惚間,他像是看到了那些年被夢魇折磨的自己。
他的醫生告訴他,要想真正走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直面內心的恐懼。
那些難以啓齒的話,那些難以接受的真相,如果不提起勇氣勇敢面對它們,那些隐藏在心裏的傷口就永遠得不到結痂複原的機會。
他是如此,楊陽也是。
也許短暫的假象可以讓他們勉強活着,但與其活在虛假的氣泡裏,還不如打破虛假回到真實,痛苦必然會更加強烈,但痛過之後才能真正的活下去。
楊岳盯着鄭珣,沉默許久,遂才開口:“鄭珣,知道了所謂的真相,除了徒增痛苦之外,對誰都沒有好處,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鄭珣仿佛明白了什麽,突然笑了:“老楊,我最恨別人騙我。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無論今後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保護好她。”
“不過楊陽是你兒子,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幫你照顧幾年,但你最好早點出來接手,你知道我向來沒什麽耐心。”
楊岳扯了扯嘴角,笑罵道:“小混蛋,你威脅我啊。”
“好,”楊岳轉而露出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我說。”
“半年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匿名信。”
鄭珣點點頭,示意他往下說。
楊岳的思緒一下回到了半年前。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雨天,他正在廚房忙活給兒子做晚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地上就躺着一個淺棕色信封,上面沒有名字,沒有地址,也沒有郵票。
這封信,顯然是有什麽人特意放在他家門口的。
他往樓道裏張望,沒看到人。
楊岳早年間還沒金盆洗手的時候,道上也是有名的賊,這些年雖然洗手不幹了,但疑心重這個毛病還是改不了。
他沒看那封信,而是直接拿到廚房燒了,燒到一半,突然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爸爸,你在玩火?”楊陽揉着眼睛說。
楊岳手一抖,燒掉一半的信就掉到了地上,他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踩住那封信,嘿嘿一笑:“乖兒子,爸爸怎麽會玩火呢,你快去繼續睡,等會飯做好了我叫你啊。”
楊陽應了聲好,看了眼他爸別扭的動作,沒多想,轉身離開了廚房。
楊岳松了口氣,往旁讓開,彎腰撿起燒了半截的紙,紙上只有一行字,字跡淩厲——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
他低頭看地上,這才發現剛從信封裏掉出來的那個小黑塊,其實是個U盤。
楊岳咬牙切齒地說:“那裏面是一段視頻。”
一段吳柯把他兒子拖進巷子裏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