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凡塵劫事(十六)

第92章 凡塵劫事(十六)

茯月一身緋紅的喜服,坐在用紅紗裝飾過的奢華馬車中,從宮中一路往西南邊疆去。

茯月聽着車廂四角綴的金玲在颠簸中發出清脆的響聲,稍微撩開車簾一角,滿眼都是紅色。

怎麽也沒想到,她穿上這身吉服,不是與衛霖成親,而是遠去烏雍和親。

茯月向離車簾最近的一個丫鬟招了招手,道:“阿離,本公主有些悶了,想讓你來與我說說話。”

聽到公主這麽說,一旁跟着的禮官立即道:“公主,你坐的是送親的花車,讓一個丫鬟上去,恐怕不太合禮儀啊。”

“什麽禮儀不禮儀,本公主頭一回離開皇宮,心中傷心不已。且現在到烏雍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若是沒有阿離與我說話解悶,我恐怕就要在這車上斷了氣。你們只管考慮禮儀,擡一個死人去烏雍好了!”

方才出言阻止的禮官當即噤了聲。

若當真擡一個死人去烏雍,他們也得死在那裏了。

見禮官沒再吱聲,茯月重新換了阿離上來。

小七剛從楚國皇宮的驚變中抽身出來,趕來這送親的隊伍中附身在了公主的貼身丫鬟阿離身體中。

剛爬上馬車,小七便壓低了聲音将皇宮的情況對茯月一一道來。

“你都不知道,你那好三哥太子殿下已經殺瘋了!”

“他穿着龍袍逼楚國皇帝退位,又親自将他藥成了廢人,你四哥楚夜也死了,吓得我趕緊從他母後身體裏出來,生怕他一時上頭連我也殺了。”

茯月聽着小七一股腦兒倒苦水,越聽越心驚。

怎麽不過幾日,皇位就易主了?

可楚楓已經是太子,楚夜病弱,餘下的皇子年歲太小,楚國皇又已經老了,太子即位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何苦弄這麽一出讓自己得位不正起來?

茯月正疑惑中,突然馬車颠簸了一下,然後她聽到了巨石滾落的聲音。

“有山石滑落!保護好公主!”

馬車外有驚叫聲,車內坐着的小七和茯月被一個急剎猛地甩向一側。

“不好!不是山石滑落,是火藥!”

聞到塵土和硝煙混合的味道時,茯月心下一沉。

不過,一瞬間爆炸聲由近及遠已經來到了耳畔,劇烈的震蕩讓馬匹受驚,開始不受控制地狂奔起來。

“我剛從皇宮那逃出來,怎麽又有人要害小仙!”小七被狂奔的馬匹甩得頭砸在車壁上咚咚作響。

茯月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頭上的簪子釵環等飾物還比小七頭上的多,沒被摔一下,她的頭就被磕得生疼。

“小七,如果我們死在這裏,還有命回上界嗎?”

小七一邊狼狽地抱頭一邊道:“在這裏死了,只是在凡間的軀體死了而已,在上界自然還能活。可是……你不能死呀!”

說完這句話,小七猛然嘆了一口氣:“唉!我該怎麽與你解釋……可小仙覺得,你既然是關鍵環節肯定會大難不死的,否則你若死了,大家都會永遠被困在這裏回不去的!”

這是玄霖的情劫。

可也不是誰都能幫他渡這個劫的。

這蛇妖因茯月生出情骨開了情竅,情劫自然與茯月有關。

當事人都死了,還怎麽渡劫成功?

馬匹嘶鳴聲響起,陡然的失重感傳來。馬車磕在峭壁上,向下翻滾着墜落。

茯月和小七雙雙随着破爛的車廂跌下懸崖昏迷過去。

小七透明的魂體從那丫鬟身上抽離時,無聲嘆了口氣。

這丫鬟應當是摔死了,否則他不會被擠出來。

小七蹲守在昏過去的茯月身旁,看見她額角被尖石磕出來的傷口,他忍不住伸手為她擦了擦臉上的血。

可惜他是透明的,碰不到茯月。

深山老林跌下懸崖,此時又是半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難不成當事人要死在這裏了嗎?

小七在茯月身旁蹲下來,托腮沉思。

這還是他第一回 接手妖族的情劫,沒有任何提示,全靠自己摸索,還真是棘手。

宮變,和親,性命垂危……到底要怎麽樣才能串起來指向歷劫成功呢?

小七冥思苦想許久,在茯月睜開眼皮的一瞬間,他忽然福至心靈。

于是茯月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

“仙君,你可千萬撐住了,衛霖一定會來救你的!”

茯月渾身發疼,尤其是額角。

她臉上和身上的血已經涼下來,夜風一吹,格外地冷,可是她沒有力氣挪動,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滿地碎石塵土中。

“怎麽會呢,衛霖還在從西北邊境往上京走,也許我和親的消息都沒傳到他那裏呢。”

“他現在只是個凡人,就算他想救我,又怎麽會來得及。”

“而且你不知道,我只是個炮灰,怎麽會有女主角的待遇…連玄霖都只是個沒有氣運的早死反派呢。”

小七雖然有些聽不懂茯月的最後一句話,但他還是寬慰道:“你信我,這事兒絕對有轉機。”

茯月卻在越來越涼的體溫中逐漸視線模糊。

“你說若我死了大家就都回不去了,可那該怎麽辦才好,我覺得好冷…好痛…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小七焦灼地看向山間的碎石縫隙。

衛霖啊衛霖,你這紅線,真是太難牽了!若再不來,人可是真要沒了。

茯月一點兒也沒指望衛霖能來,但小七卻是伸長了脖子盼星星盼月亮。

他看到山間縫隙中的月色暗了一瞬後,有一道身影披着滿身月色撥開雜亂的樹枝和碎石朝他們走過來。

小七簡直要熱淚盈眶地一把抱住衛霖了。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但他是魂體,身體瞬間穿過了衛霖的身體,徹底被無視。

小七轉過身時,看到衛霖眼裏滿是心疼與自責地跪在了茯月的身旁,他解下身上的披風裹住茯月,俯下身在她耳畔哽咽地喚了一聲“公主”。

茯月在聽清來人耳語後,一時有些恍然。

衛霖他,竟真的來了嗎。

還是只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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