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凡塵劫事(十九)
第95章 凡塵劫事(十九)
少年人久別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可惜天色已晚,衛霖不好在宮中久待。
與衛霖作別時,茯月站在檐下看他。
衛霖站在庭院中看着宮燈下目送他的公主,覺得一顆心都充盈至極。
茯月想,這應該是她與衛霖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接下來是她與衛霖的婚事,在完婚之前,他們是不能見面的,可她要回仙界去了。
不過,這樣的結局也還算完滿。
至少,現在的衛霖是很開心的。
送別衛霖後,茯月去找了小七。
“是不是馬上我們就要被傳送回去了?”
小七不動聲色地遮住了剛被他掏出來的紅簿子。
紅簿子上顯示進度條95%,可不能讓茯月仙君發現了。
他臉上堆笑,對茯月道:“仙君,既然進度條已經滿了,咱們就靜待時機,說不定睡一覺一睜眼就回仙界了,也說不定還需等上個三到五天的,等一等,反正肯定能回去的。”
于是這一等,直接等到了一月後。
茯月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在凡間待到與衛霖成親的那一天。
等宮人伺候她穿上精美繁複的長公主儀制的紅色吉服時,茯月的思緒還有些恍惚。
她竟然真的,要在這裏與衛霖成親?
雖然…她是很歡喜的,可一想到等她回到仙界,她該怎麽面對那個冰山一樣高高在上的玄霖?
她趁着他妖力盡失落入凡塵的時候,拐騙無知懵懂少年的他和她成親?那玄霖還會放過她嗎?
他不會要把自己一尾巴拍死抹去他被騙的黑歷史吧……
可是擔心歸擔心,等茯月手裏接過金線繡的紅色喜扇,然後被衆人簇擁着扶上十二擡金銅轎檐後,她的心裏只剩下緊張。
外面有禮官念吉詞,言語中茯月聽出來,驸馬已在奉天殿拜過新皇,此時正在奉天門等候。
她的轎子四維垂下紅绡帳和珠簾,視線并沒有完全被阻隔。
行至奉天殿外,茯月的目光透過縫隙看去,一眼看到了正等候迎她的衛霖。
那一瞬間,茯月感覺心跳驀地快起來。
饒是她知道衛霖穿喜服會很好看,可想象出來的和親眼看見的還是不同。
衛霖一襲紅袍端坐白馬之上,墨發高束在金冠中,出塵俊逸的臉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這張臉,果然無論放在哪裏都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初夏的風格外解風情,撩起了垂簾一角,少年夫妻在這遙遙一望裏,彼此悄然紅了耳尖。
即便簾子垂下了,可誰都沒有移開目光。
公主出降,驸馬還是名震四方的衛小将軍,京城內萬人空巷,都擠在街道兩邊看熱鬧說吉祥話。
行至賜婚時一同賜下的公主宅,茯月被衛霖伸手扶着下了轎,她手中卻扇,另一只手接過牽紅,和衛霖各執一端去拜堂。
拜完堂後,茯月和衛霖被簇擁着送入了洞房。一路上都有人簇擁,鬧哄哄的,熱鬧得有些超乎茯月的想象。
她和衛霖坐在新房的暖閣內,聽喜婆一邊撒帳一邊說吉祥話。
茯月在這喜慶的熱鬧中也笑得很開心,方才緊張,此刻終于放松了些。
待撒帳撒完了,喜婆帶着一群人走了,衛霖去前廳迎客前捏了捏茯月袖中的小手。
熱鬧退散,婚房內只剩下茯月一人時,她放下扇子,看見滿目紅色,頓時又緊張起來。
接下來……
按照她的書本經驗來看,接下來就是衛霖醉醺醺地進來,與她喝合卺酒,然後……
茯月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立馬慌了。
不行不行!
總不能真的和落入凡塵的大妖怪洞房吧!他可是蛇啊!
可是……現在的衛霖又沒有尾巴,應當沒什麽事的吧?
不行!就算沒有尾巴也不行,她還沒有準備好,她害怕。
可是……這張臉穿着喜服,感覺要對她做什麽她沒辦法拒絕啊!
不行!若是真發生了點兒什麽,玄霖就真的不會放過她了!
在他看來,她的行為就是不僅趁他無知懵懂,與他成婚,還讓他失身啊!
可是……她也裝作不知道沒有記憶不就好了嗎?
茯月內心兩個想法在打架,一張小臉兒上滿是糾結的神色。
而且越想,她的臉就越來越燙,心裏也越來越緊張,恨不得把桌上放着的交杯酒都喝了醉死過去。
茯月用喜扇拼命給自己扇着風,可那點微薄的風力根本無濟于事。
于是她扔了扇子,捂着臉倒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兒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可沒想到時間過得很快,也沒想到衛霖能這麽快從前廳的酒宴上脫身。
門口傳來響動,茯月受驚般地從床上直挺挺地起來。
她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滾亂的衣裳,重新坐到床上拿起扇子規矩地坐着,一雙眼睛透過薄薄的扇面期待又如臨大敵般看着門口。
衛霖一進門就看到茯月面朝着門口的方向坐着,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慢慢走到茯月面前。
“公主。”
這一聲溫柔到極致,喚地茯月耳根子都軟了。
她還沒來得及害羞,手中的扇子被衛霖握住手拿到一邊。
她怔怔擡頭,看到一片紅緋中,衛霖眉目如畫,正眼含笑意低頭認真注視着她。
在取下扇子的那一刻,衛霖心跳也變得極快。
雖然他今日行禮時頻頻偷看公主,已經将公主穿着喜服的絕色花顏看了個盡,但此刻公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又羞又怯地看着他,還是頭一回。
衛霖覺得自己面上淡定,實際上腦子裏已經開始不清醒了。
明明他今夜沒喝多少酒,可他覺得自己已經醉得不行了。
衛霖将茯月頭上沉重的金冠取下,又為她整理好鬓發,輕聲道:“公主今日受累了。”
“我不累。”茯月緊張地什麽話都接,可是說出來後她覺得又不太妥。
好像在暗示什麽似的。
于是她立馬改口,“我累!都快累死了!”
衛霖被公主前後不一的言行怔住了,片刻後,他似是明白了什麽。
他笑了笑,沒說什麽,只徑直将茯月牽起,走到桌旁拿起合卺酒。
“臣知道公主害怕,所以公主先與臣喝了合卺酒,至于其他的,臣會按照公主的心意來。”
衛霖溫聲安撫着茯月,她看着衛霖,心裏慢慢變得柔軟。
兩只手交錯,飲下合卺酒後,衛霖把酒盞從茯月緊攥的手中解救出來。
他将茯月的手攏在掌心中,将茯月拉進了些,然後低下頭,吻上她的眼睫。
輕柔一吻後,衛霖松開還在愣神的茯月,柔聲道:“公主,安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