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第7章
第 7 章
第7章
一盞茶的功夫,郁昶就到了。
桑春雨也沒想到他能來這麽快,更沒想到的是,這人前腳答應了他不告訴別人他下山的事情,後腳便将他給出賣了,言而無信,愧為男主!
郁昶到了之後,桑春雨拔劍就想上。
劍都搭在了脖子上,郁昶才張了張嘴,無辜道:“小師弟,不是我。”
桑春雨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稱呼有何不對,氣到失去理智,“不是你還能是誰?!就只有你知道我遇見了魔修!”
“魔修之事,确實是我告訴大師兄的,”郁昶道,“但你下山之事,不是我說的。”
下山這件事,并非只有郁昶知道,還有他借門禁玉佩的師兄,這些師兄确實有可能将他供出去。
桑春雨一頓,知道郁昶應該沒說謊。
原書中有描寫,郁昶說謊時,會瞧着人的眼中,然後露出那個溫和的笑容,他說謊不會有任何的局促,相反,比正常人說實話時還要自然。
現在,他的唇角是繃着的。
桑春雨心中動搖,他看見外面的天氣開始飄雪了。
這種天氣下跪的話,會被凍壞吧?
桑春雨試探性在心中叫:“天道,可以改日再跪嗎?我感覺他也沒做錯什麽事啊。”
天道竟然真的回答了:[無礙,主人公是凍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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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很難受吧?”
天道一頓:[情節都到這兒了,你日後再找什麽機會讓他下跪?這個任務在進秘境前必須完成,若是完不成,便要進行下一個任務了。]
桑春雨試探:“那就讓這個情節過去呗?”
天道語氣平和:[乖乖,這世上有因果輪回,改變一個情節點,牽一發而動全身,情節會到一個我們誰都無法掌控的地方,你這次下山,沒感覺到嗎?]
桑春雨感覺到了。
天道諄諄善誘:[你回不了家事小,他若是成不了神,整個世界都将為他陪葬,屆時生靈塗炭,萬物凋零,才是真正的浩劫,比起這些,他受着苦也是值當的。]
桑春雨聽到了一些話本裏沒有的內容。
話本中郁昶順利成神後,是将天給捅了個窟窿的,當時他沒細想後果,如今想想,不該是不成神最好嗎?
然而再問,天道卻不肯再說。
喊不動天道之後,桑春雨把劍從郁昶頸邊拿下,指着院子道:“你,去給我跪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起來。”
他扮兇狠時,實在是不夠兇。
郁昶眯了眯眼,還想再說些什麽,桑春雨走到桌邊,故意将那封家書露出來。
郁昶頓住。
他在桑府待過,知道主人之間互通的書信是什麽樣式,桑府每個信封的左下角,有枚桑葉的印章。
郁昶一言不發,真的出去跪着了。
若是原主,肯定以為他是奴性不改,懼怕自己的主人身份,然而桑春雨知道,他不過是想通過自己找殺父仇人,加上在桑府為奴為婢那麽多年,他根本不覺得下跪有什麽,只要能達成目的。
比起下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雪越下越大了。
還沒入臘月,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帶着寒冷的風,落在郁昶的肩頭,又融化成冰冷的水,浸入他的襯衣。
不時有其他弟子瞧見,站在門口,“三師兄,你這是幹什麽呢?”
還有人道:“小師弟,你又折騰三師兄,太過分了吧?”
然而沒人真的上前去幫忙,只是看着。
桑春雨覺得這些人頗有看熱鬧的嫌疑,最終還是不忍心,走出屋門,揚聲道:“關你們屁事!滾開!”
郁昶擡頭看他。
桑春雨惱羞成怒:“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來!”
他猛不丁接觸到冷風,整個人一激靈,忍了又忍,到底是打出了個噴嚏。
郁昶:……
桑春雨連忙捂住嘴,卻還是在轉身時,讓郁昶看見了他眼角的一抹淚意。
紅如桃花,潋滟似水。
身後,師兄弟們悻悻然,真的慢慢散去。
留下郁昶,垂下眼睛,掩住疑惑和詫異。
從前桑春雨捉弄他時,恨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看見才好,這種心理類似于炫耀:瞧,在人人平等的門派中,他還有個奴才,比任何人都厲害。
雪快變成了鵝毛大雪,幾乎将郁昶凍成個雪人,他唇色發青,身體卻至始至終都不曾發抖。
他煎熬,桑春雨也煎熬。
桑春雨長這麽大,還從沒幹過這麽壞的事情!別說修煉了,他簡直坐立難安,直到天道給他的任務畫了圈,他立刻推開屋門,“別髒了這些雪,滾吧你。”
郁昶聞言,擡起遲鈍的頭。
他似乎想起身,身體被凍僵,卻怎麽也動不了,桑春雨垂在身旁的手蠢蠢欲動,幾次都差點伸出去扶。
郁昶擡起腿,身形一晃,跌落進了雪中。
桑春雨大驚失色,顧不得許多,上前叫郁昶,發現真的叫不醒後,懊惱非常,拖着郁昶的身體進屋。
屋子裏也沒暖和到哪裏去,桑春雨好一陣忙活,才總算将取暖的東西弄好。
暖爐放在郁昶身邊,郁昶青白的臉色逐漸回溫。
看見他有好轉,被吓得差點哭出來的桑春雨才将眼淚收回去。
郁昶的睫毛很長,緊緊閉上時,能看清他整個面龐,有稚嫩的少年氣,也有已長成的精致俊美,若不是故意僞裝自己,變成怯懦、謙卑的模樣,估計宗門內有不少師姐師妹會喜歡他。
想起天道說過的話,桑春雨嘆口氣。
自古成大事者,必須有非人的意志,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1
他算是郁昶成神路上的磨練,也就是那些需要忍受的、鍛煉他心智的阻礙。
誰讓他是主人公,注定了要遭受這些。
少頃後,郁昶醒來。
他恢複速度驚人,若是桑春雨,非得被凍得緩個一夜才是。
等他一睜眼,桑春雨的表情從擔憂換成了生氣,“你想害我再次被罰是不是?要死也死去你的住處!”
聽聽,這是人話嗎?
郁昶動了動青白的唇,“對不住。”
桑春雨實在忍不住了,對他道:“別我在這裏待着了,趕緊滾。”
郁昶起身,神色自然地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給掀開,桑春雨看見他身上的被子後,心中一咯噔:壞了,忘了把蓋在郁昶身上的被子拿開。
好在郁昶什麽都沒說,老老實實走了。
待他一走,桑春雨徹底松了口氣。
然而緊接着,他又一拍腦門:信忘了給男主看呢!
在這時,他才看見,發布任務的那幾行字後,已經畫上了圈——郁昶已經看過了信。
什麽時候的事?
*
桑家的家書什麽內容都沒有,桑春雨的父親桑尉明警惕性很高,幾乎不給兒子透露重要的信息。
當年桑春雨與郁昶一同拜入飛仙宗,桑家維持了百年的基業說散就散,自此再也找不到桑尉明的行蹤,唯一能找到他些許線索的,就是偶爾給桑春雨發的家書。
沒看到什麽重要的線索,郁昶也不沮喪。
受苦并非次次都能得到回報,否極泰來這一說,從來不會在他身上應驗。
他面色平淡,在快到自己的住處時,看見了站在他門口的任鶴鳴。
任鶴鳴朝他點頭,“你回來了?”
眉宇中充斥着一些擔憂。
郁昶換上了溫和的神情,“大師兄。”
任鶴鳴将手中的各種丹藥拿出來,他們宗門分配的靈丹有限,大多都是在他那裏保管。
他道:“快進屋。”
郁昶的屋子裏,冷如冰窖。
對比桑春雨溫暖的房間,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任鶴鳴皺眉,“怎麽回事?你沒去領炭火?”
在他們宗門,一向信奉強者為尊,修為越高,越不害怕四季變化,領的炭火就少,修為越低,越像凡人,領的炭火就多。
因此領太多的炭火,是會被嘲笑的。
而郁昶身為三弟子,上有兩個師兄,都已經進入金丹後期,下有桑春雨,修為是築基後期,他自己則才停留在築基前期。
任鶴鳴以為郁昶是拉不下臉去領。
這也是任鶴鳴比較喜歡桑春雨的一點,桑春雨哪管什麽嘲笑不嘲笑,他只知道自己是冷是熱,炭火也要領最多,誰敢嘲笑他,就等着被他揍吧。
郁昶道:“是領了的,不過今日忽然天冷,沒來得及燒。”
任鶴鳴眉心這才松緩,将丹藥遞給他,“這些丹藥溫潤補血,固元守本,趕緊吃了。”
郁昶點頭。
任鶴鳴欲言又止,卻不知從何開口,僵硬片刻後才道:“我會替你教訓小師弟的,他太無法無天了。”
郁昶才恢複沒多少的臉色,聞言有些變化。
在任鶴鳴的注視中,他緩緩擡起頭,忽然問:“方才師弟難為我時,師兄為何不上前阻攔呢?”
任鶴鳴一愣。
郁昶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是完全消失的,透着些令人發冷的郁氣,但很快,他眼中的冷意收斂,又恢複成了溫和的模樣,甚至有幾分抱歉。
“方才是我失言了,大師兄莫放在心上。”
任鶴鳴回神,張了張嘴,“我方才,是在忙師門中的事務,事後才有人到我那邊去,師弟,大師兄……”
郁昶點頭,“這樣?實在對不住大師兄。”
任鶴鳴略微不自在。
是人就會有偏愛,一碗水是永遠端不平的,他也同郁昶道了歉,這才走人。
待任鶴鳴的身影消失,郁昶臉色忽變。
他淡淡看着手上的丹藥,片刻後,打開窗戶,将手伸出去,慢吞吞将藥撒了。
偏愛?
總有一日,桑春雨會死在他手上。
那時,這些人還會不會繼續偏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