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第27章
第 27 章
村民說的果然沒錯,雨不僅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還越來越大,大到逐漸看不清眼前的路。
桓恩可半路被村民叫去幫忙,他為人和善又沒什麽心眼,百姓們和他聊得來,他舉着傘一舉就是半個時辰,等他擡頭時,已經沒了郁昶和桑春雨的蹤影。
桑春雨尚且不知就剩下了他和郁昶兩個人。
他舉着傘,後面的人亦步亦趨地跟着。
到底是良心過意不去,桑春雨偶爾會回頭偷偷看向郁昶,在發現郁昶臉上已經被雨水淋得猶如水洗過一般,頓時不忍心起來。
哪怕郁昶真的是條狗,也不該受到如此的對待,更何況他還是個人。
片刻後,桑春雨頓住。
雨滴順着郁昶的睫毛滑落,他看着桑春雨停住的背影,緩緩露出個笑容,很快又收斂起來,問道: “怎麽了,少爺”
“沒怎麽,”桑春雨靈光一閃, “我手酸了,你過來給我舉着傘。”
郁昶聞言,站到了與他并肩的位置。
他舉起傘後,并未進去,而是在外面舉着,當一個萬分稱職的“下人”。
桑春雨: “……你非得如此嗎”
郁昶一臉無辜, “少爺不喜歡我這麽舉”
桑春雨連理由都懶得找了, “進來。”
郁昶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似乎在剎那間明白了些什麽,他重新垂下頭,看似謙卑,實則得寸進尺, “我如何能和少爺同撐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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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春雨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郁昶何時變成這樣的給他機會都不要
桑春雨面色怪異, “你真不進”
郁昶一頓,将傘向上舉起一些,身上的水汽瞬間充斥在傘內,他與桑春雨肩挨着肩。
對于如此貼近的距離,桑春雨萬般不适,推了推他, “別碰着我。”
郁昶默默道: “好。”
桑春雨與他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中,連對方身上的味道都清晰可聞,他頭一次發現,郁昶身上有着一種很好聞的花草味,不知是從哪裏沾染上,充斥在鼻腔中時,有種別樣的清新。
而郁昶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種若隐若現的甜香,細聞能聞到一點,但轉瞬即逝。
他被勾着,眼神落在了桑春雨白皙的脖子上。
桑春雨基本上不看他,這給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盯着桑春雨的機會。
曾經他的手,落到過桑春雨的脖子上,收緊時,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以及淩亂的心跳,如今還能回想起那股滑膩的觸感。
桑春雨扭過頭去時,正好撞上郁昶還未收起的眼神。
他不清楚郁昶在想什麽,但不妨礙他發狠,兇巴巴道: “你若是再這般看着我,就從傘中出去。”
郁昶一頓,果真收回了目光。
他心想,這個小少爺,不知是何處飄來的魂魄,哪怕是混在這樣一副軀殼中,裝也裝不像。
連他這個被欺負的,都瞧出來,他分明是不忍心讓自己淋雨。
往日郁昶對着這樣毫無城府之人,應付也都敷衍至極,譬如對着桓恩可,譬如那些愚鈍的弟子。
然而對上桑春雨時,那些心情卻都煙消雲散。
他甚至想不起來,為什麽非要試探桑春雨是不是不忍心,知道了桑春雨确實心軟,然後呢
對于桑春雨來說,回去的路很漫長。
而對于郁昶,回去的路似乎一眨眼便到了。
桑春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了客棧,傘下頓時空落落的,只剩下郁昶一人。
大雨傾盆而下,郁昶孑然一身,撐傘與桑春雨對視。
桑春雨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沒忍住道: “你進來呀。”
零碎的發絲貼在他的額頭兩側,他紅潤的面頰嫩如凝脂,眼睛也是亮亮的。
郁昶握住傘柄的手收緊。
直到桑春雨擦完臉轉過身,邊朝小二要熱水邊上樓,郁昶才擡腿,慢慢走到屋檐下。
……他對桑春雨,似乎産生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
客棧在下午雨快停了時,迎來了一位新客官。
桑春雨正好在飲熱茶賞雨景,見到生人還有些驚奇——自從他們一行人住進川水城開始,只見川水城的人往外走,很少見有人往裏進。
小二倒是眉開眼笑, “客官您是住宿還是吃飯”
來者一身白衫,雨天也拿着一把折扇在扇,一副風流倜傥的模樣,他始終笑眯眯的,桑春雨眼尖的發現,他在過來時,所有的雨滴都繞過他,身上仿佛有什麽屏障,在進店時,他的腳底也是幹燥的。
此人有些本事。
不在自己任務之中的話,桑春雨便懶得關注了,聽着小二招呼他,這人很是健談,與小二也能聊到一起去,三言兩句便套出來不少的話。
桑春雨這便有些困惑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人正好也看向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對方朝着他微微一笑。
桑春雨莫名有些熟悉感。
這時郁昶從二樓下來,徑直走向他,桑春雨便沒了探究的心思,全神貫注在郁昶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位白衣公子,盯着郁昶的時間有些久。
郁昶道: “少爺。”
桑春雨放下手中的茶,輕咳一聲,有些躍躍欲試, “來得正好。”
郁昶眸光微閃, “少爺找我有事”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桑春雨道, “今日這場雨下得甚是清涼,讓我回想起曾經在家中時泡腳的感覺,晚上你給我燒盆洗腳水,我要泡腳。”
……毫無聯系的兩件事,被他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了出來。
他頗為自豪,為了想出這個整人的辦法,他可是絞盡腦汁,還偷偷演習了一番。
郁昶沒多大的反應,倒是他們旁邊的白衣男子,聞言有些詫異,又有些看熱鬧似的盯着兩人。
看什麽看
桑春雨忍住了那種不自在感。
晚上,桑春雨等在屋中,頭一次如此期待看見郁昶怨恨的表情。
只是他等到花兒都快謝了,郁昶還遲遲不來,桑春雨見狀更是振奮:這說明他想的法子有效果啊,郁昶那般能忍讓的人,都難堪到不願再見他了。
桑春雨蹑手蹑腳從床上下去,扒開了自己的房門。
*
月涼如水,郁昶提上來一通幹淨的井水,準備去燒。
他身姿挺拔,并未因為做這種下人的活,便顯出卑賤來,反而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從容。
轉過身時,旁邊出現了一道聲音: “約定的時間已到,你遲遲不至,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卻在這裏給人當奴才,真是有趣。”
郁昶面色無波無瀾,看向對方。
白日在客棧出現的那個白衣男子,此時正站在他的身側一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郁昶不急不緩, “誰是奴才”
明明他什麽表情都沒做,可那白衣男子的面色還是一變,收斂了笑意,清咳道: “當我什麽都沒說。”
郁昶提起木桶,要往竈房內走。
“你平生最恨的,不就是這般伺候人麽”白衣男子道, “怎麽如今卻可以了。”
郁昶頭也沒回,語氣平淡, “關你何事”
白衣男子一頓,知道惹怒了他沒好果子吃,哪怕心中再好奇,也都忍了下去, “我是怕你忘記了你母親的事情,特來提醒你一下,還有,最近姓桑的那老頭,他的蹤跡被找到了。”
提起這個,郁昶一頓,扭頭冷冷盯着他。
“我的消息,不敢稱天下第一,也能稱得上是天下第二,你手中有我的把柄,我自然不會騙你。”白衣男子道, “如何要不要去”
在他話音落下不久,不遠處傳來了桑春雨的聲音。
他在問郁昶死哪裏去了,要洗腳水。
白衣男子親眼見着郁昶的表情變了幾變,目不轉睛地盯着桑春雨在的方向。
桑春雨找不到人,在客棧裏轉了好幾圈。
找了不久後,他表情逐漸惱怒起來,哼哼唧唧幾句才走。
半晌後,郁昶放下了手中的木桶。
他的聲音艱澀, “在哪”
白衣男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
“我問你,姓桑的在哪,”郁昶道, “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白衣男子勾起唇, “決定好跟着我走了我已将他控制起來,找到他倒是容易。”
随着一陣風刮過,院子裏瞬間就剩下了個木桶。
孤零零的,還帶着人掌心的溫度。
*
桑春雨在兩人走後,才敢出來。
他認出了那白衣男子,竟然是宗門裏神龍不見尾的二師兄,上次就見他同郁昶混在一起,沒想到兩人還沒斷了聯絡。
他躲在暗處時,已将兩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還要多虧了天道獎勵給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靈器。
他聽聞二師兄将原身的父親給抓到時,十分詫異。
後來一想,才反應過來,原話本中,确實有這個情節,二師兄幫着郁昶找到了桑春雨的父親,郁昶為了找出殺父仇人,對着桑春雨的父親多加折磨。
這一段,差不多是他與桑春雨撕破臉的時候。
因為桑春雨身上已沒了他想要的線索,對待桑春雨也不再手下留情。
分道揚镳是吧
那可太好了。
桑春雨如今就愁無法惹郁昶厭惡,如今有了這個情節在,他簡直如虎添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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