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話音剛落,沈悅就聽到一聲“哼”,帶着較勁兒的小情緒。她偏頭看過去,尚必寧臭着一張臉,手機屏幕下拉,連續幾條都是對比微博。這些沈悅已經看過了,很多文案還用了紅白玫瑰梗,是夠氣人的。

沈悅說:“這條還沒來得及跟你彙報,想你發了歌以後再說。”

尚必寧又冷哼,說:“等我發了歌,這條就要和我的歌一起登頂了。”

沈悅說:“當然是掐着時機來的,但看不出有什麽實際危害。要查一查嗎?”

尚必寧沒作聲,拇指點了屏幕右上角,切到大號去了。沈悅一看,暗叫不好。這位爺被刺激到了,要攪動風雲。

沈悅警惕地問:“你要幹嘛?”

尚必寧說:“修改一下等會兒要發的微博。”

沈悅說:“怎麽改?要發合影?”

尚必寧擡頭瞥了她一眼,說:“幼稚!”

沈悅:“……”

好,就看您有多成熟。沈悅不說話了,看着他修改那條定時微博。

原本的內容是幾句提煉專輯中心思想的話,因為好幾首歌都是有地點背景的,選取了他們一起走過的城市,所以配圖是相關城市的照片。

尚必寧把那些圖全删了,換上一張實體專輯的照片,上面清楚地寫着專輯的全部卡司,包括從未曝光過的“作詞 池早”。文案也删掉,改成一貫惜字如金的風格:我很期待 你呢

沈悅差點翻個大白眼。這可真成熟!

沈悅說:“你怎麽賭起了這種氣?以前比這更讓人吃醋的事,也沒見你有什麽反應啊?”

尚必寧說:“以前有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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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證了知道有危機感了?

沈悅給足了尚必寧面子才沒有放聲嘲笑,可不笑出來心裏又憋得不行。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回去了,您自個兒賭氣吧。尚必寧沒搭理她,埋頭沉浸于自己的醋缸。

沈悅剛回到室內,手機就響起提示音。低頭一看,竟然是微博特別關注提醒——尚必寧把剛修改過的微博發出去了。

我的任性霸道總裁喲!她慌忙跑回陽臺,雙手叉腰站在尚必寧面前,怒問:“你這是搞哪一出?!”

尚必寧說:“掐點。”

沈悅皺眉看手機,腦內換算了一下國內時間,晚上六點零四分,比原定的七點半提早了一個小時二十六分鐘。而六月四號,是他們當年出道的日子。

提早一點發微博沒有太大影響,尚必寧修改的文案也合适。這麽衡量了一下事态,沈悅沒再說什麽,只是實在沒忍住,對他豎了歌中指,語氣非常氣憤。

她說:“你再搞這些沒預警的東西,我就辭職!”

尚必寧現在撒氣撒爽了,心情也好多了,回敬沈悅一個甜蜜蜜的深笑容。深得酒窩都出來,簡直做作、虛僞、可惡!

尚必寧這頓高級悶騷的撒氣,迅速刮起一陣妖風,等新歌上線,微博早就已經沸反盈天。熱搜前排有一半都牽扯到他。其中與“尚必寧 池早”相關的,又占據半壁江山。

以《全世界》的卡司曝光為始,起底挖墳到當年比賽裏的互動。一時間,關于他們關系好壞的讨論和新專輯本身的讨論幾乎一樣多,盛況空前,熱鬧得像是花錢買的熱度。“周嘉異 尚必寧”的紅白玫瑰說,被壓得根本沒進熱搜前五十。

尚必寧開着小號逛了一圈,紐約的一天才剛剛開始,而他連日緊張工作的疲憊感漸漸襲來。打開微信,在消息欄的底部找到池早,點進去。

他們最後一條聊天記錄,已經是兩個月前。

這一刻,他好多話想說。心髒是滿的,肚子是餓的,連眼睛都是熱的。可是,說什麽好呢?他千頭萬緒,指尖微微發顫。便放下手機,雙手交握,左右手互相把彼此的五指關節都按了一遍。微微的痛感讓人冷靜些許。

最終,他只打了一句“晚安”,發出去。然後去睡了。

有照舊關懷的習慣,有耍性子的脾氣,有撒網的心計,卻難有等一句回複的勇敢。軟肋在身,不過如此。

收到尚必寧的“晚安”時,池早已經度過了五味陳雜飛沙走石翻江倒海的兩個小時。

他今天是夜戲,傍晚六點鐘到現場開始化妝。漫改作品最求還原其神,而神比形難捕捉得多了,所以每次化妝都是一項精細、漫長的活。他坐下來,化妝師在準備,他百無聊賴翻翻微博。

一刷新,刷到尚必寧那條更新,點開大圖——卧槽!

池早手一滑,手機掉到地上。舒筱筱連忙幫他撿起來,瞟了一眼微博,手一抖,手機差點再次遭難……舒筱筱失态,他就要冷靜了。

他假裝淡定地接回手機,任舒筱筱在旁邊嘀咕“天吶天吶寧總宇宙頂級扛旗手”,他自巋然不動,默默往下翻。結果翻了幾屏,還是忍不住切號。先是跑去熱搜逛了一圈,再是去CP超話感受過年氣氛。

之後兩個小時裏,他親眼見證了熱搜榜的風雲變幻,每一個相關詞條還都親身去圍觀了一番,點贊截圖加收藏,忙得不亦樂乎。明明內心早已随之跌宕翻湧,表面仍鎮定自持。

舒筱筱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早哥,你真是見過世面的人。”

池早輕笑一聲,穩端逼王姿态。少話,冷酷。

直到“晚安”出現在蒙塵的對話框裏。

池早看看那兩個字,又看看對話框右邊那個“1”的數字提示,愣愣地等了一會兒。然而那個數字始終沒有再往上加,“晚安”就像個意外一樣,跌落在那裏,靜靜的。

他始終沒舍得點進去,心裏融化出一隅難以名狀的柔軟。

造型師最後在鏡子裏打量了他一次,說:“早哥,好了。”

好。池早退出微博,把手機交給舒筱筱,又躲到戲裏去。

戲從天完全黑下來那一刻開始拍。室外場景,大場面,重要劇情,文戲武戲都有,大家一鼓作氣幹,一直折騰到深夜。中間短暫的休息不是在對戲,就是在調整動作戲的表現方式,沒有一刻閑暇。等完全下了戲,一個個都累且餓。

這時,今晚本沒有戲份的周嘉異帶着成箱的燒烤和啤酒出現了。池早在簡東的監視器裏看完剛剛完成的一幕,往休息室走去,前腳進門,周嘉異後腳就來了。

池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兀自在椅子上坐下了,喊舒筱筱的名字。舒筱筱應聲從外面啪嗒啪嗒地跑進來,見了周嘉異,招呼道:“嘉哥啊,今晚也睡不着呢?”

周嘉異笑笑,沒回話,轉到池早面前,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

周嘉異說:“早,出去吃點兒東西吧。”

舒筱筱說:“不行不行,燒烤油炸高甜三個月內決不能碰,何總昨晚警告過我!”

池早聽了,擡眼朝舒筱筱望去。孺子可教也,腦袋瓜終于在該靈光的時候靈光了。舒筱筱收到眼神鼓舞,當即再接再勵,一邊開始收拾東西,一邊叨叨“快別玩了,趕緊回酒店睡覺,寧總查崗好幾回了”。

池早:“……”

這就過了。

聽到尚必寧的名字,周嘉異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池早順勢說自己得回去了,謝謝好意,他也沒多勸,面帶遺憾,讪讪地說:“好吧,那我送你出去。”

池早沒再拒絕。舒筱筱簡單收拾了些東西,然後給司機打電話,三人從休息室往外走。周嘉異跟在池早身邊,默默無語。早年池早在公司做小隊長,調動隊內氛圍是職責,所以習慣了一到尴尬時刻就出手。眼下彼此無語,他卻沒有主動活躍的意思。

是對周嘉異心無好感的緣故。

《白虎》開機後這一個星期,周嘉異總喜歡黏着他。言行舉措上倒是沒什麽過的,真就像開機當天說的那樣,只是聊聊戲聊聊天。這若是換了幾年前,池早恐怕就要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預設得太壞了。

然而時光和娛樂圈都是斬殺傻白甜的大鍘刀,如今他縱使真發現自己把人想壞了,也不會再怪自己小人之心,畢竟小人真的比好人多。

何況,周嘉異明知自己身份敏感,還這樣主動熱絡,額頭上天生貼着高亮危險标志。不就是招人防備惹人警惕麽?圈裏混三年,都是老王八。池早早已體會過,做人知防人,助己助人。

三人走到車前,舒筱筱先鑽進車裏放東西,池早和周嘉異告別。周嘉異将興致不高的情緒抖得很明顯,望池早的眼神都恹恹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池早全當不察,說:“那我走了,明天見。”

周嘉異的恹恹裏便挑出了一絲委屈,唇角一吊,神情介于撒嬌和埋怨之間,說:“前輩,你是不是覺得我接近你居心不良?”

可算演到這一步了。池早暗嘆,臉上做出驚訝的樣子,回:“你說什麽呢?我們這幾天不是合作得很好嗎?”

周嘉異說:“前輩,那個熱搜不是我買的。”

池早一臉疑惑:“哪個?”

周嘉異看着他,眼神探究,仿佛在分辨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池早也在腦子裏想,這小子說的是哪一個熱搜,他今天圍觀的詞條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周嘉異拉起個勉強的笑容。

周嘉異說:“也許是我想多了,前輩可能真的沒有看到。不過那個熱搜有一點說得挺對的,我和寧總真的有點像,是吧?”

哦,那知道是哪個詞條了。池早心裏呵了一下,表情不變,如實回答:“有一點。”

周嘉異的笑容更勉強了。這個答案,顯然明明在他的預料中,真聽到了,卻又像是深受打擊似的,整個人都沒了生氣。他嘆了口氣,往後退一步,揮揮手,跟池早說再見。

池早便轉身上了車。

周嘉異又跨步過來,單手撐住車門,盯着池早。

他問:“早,你覺得,我跟他到底有幾分像?”

池早看着他,倏然間明白了——尚必寧已成周嘉異的心病。

當年那個選秀節目送出個開天辟地的尚必寧之後,很長時間裏,娛樂圈裏都盛行着某某某和尚必寧的比較。那兩年間,但凡有一個點能和尚必寧放在一起讨論的人,都逃不過這一茬。而周嘉異這樣神形都有相似的,自然也是其中一個。

唉。陷入比較,活于陰影,自結心魔,自苦罷了。

池早停頓了挺久,認真地回答他:“你是你,他是他。有些聲音不去聽,就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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