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個定位,就是他們以前一起住的家。沈悅不确定池早本人在不在,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地方可送。要是把人帶回容熙園,尚必寧醒來就真的能生氣。還是悶氣,一氣小半個月,誰也受不了那種低氣壓。
車開回那個家,保镖小哥扛着尚必寧進電梯,抓起他的食指一按,指紋還能用。回到家門口,再刷一次,家門也開了。沈悅和保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讀出了幾分意味深長。
而池早果然不在。
沈悅不放心,給池早打電話,說:“人送回來了,他喝醉了,不能一個人這麽呆着。”
池早說:“那姐你陪陪他?”
沈悅:“……滾!”
池早在那邊笑,笑了幾聲,說:“我還有半小時能到,你先把他丢沙發上吧,自己呆半個小時他死不了。”
沈悅聽了,說行,挂了電話。
她想給尚必寧倒一杯熱水放着,拍拍飲水機,發現空了。客廳中,目之所及,一切都還和她給尚必寧搬家那天一模一樣,空掉的地方,池早完全沒有收拾也沒有填補。整個家冷冰冰的,也不知道離婚後這段時間池早自己回來過幾次。
換了誰過這樣的生活,都難免散夥,真是結婚不如一起開公司,那樣還穩固點——哦,事實已經證明确實穩固,他們的財産分割程序,至今還動都沒動。
沈悅暗嘆,他們散恐怕是散不徹底的,可合也合不幸福。相愛終究百般艱難,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一般,又能走到哪一般。沈悅旁觀想着,也覺苦澀。此刻的同情溫柔,便是用廚房的電水壺給尚必寧燒一杯開水留下,自己離開了。
池早今天本來戲份不少,大部分都是和周嘉異的對手戲。結果周嘉異突然請假,他就閑了下來,正要和簡東偷偷去吃垃圾烤串,尚必寧的微信咕嚕咕嚕進來了。于是,他和簡東一起欣賞了周嘉異請假跑出去幹的事兒。
簡東看完尚必寧醉意不淺但邏輯清晰的微信,啐了一口唾沫,說:“操丫的!”
池早抱着手機咯咯笑,一邊回複一邊說:“你敢嗎?那是金主爸爸的人。”
簡東改口,說:“那就罵他,使勁兒罵!”
池早從善如流,果然在對話框裏連續狠狠罵。罵完了,收到明顯是沈悅發來的信息,笑容一凝,若有所思。簡東看他不笑了,探個頭過來,瞟一眼,唏噓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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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東拍拍他,說:“不用請假了,允許你明天上午十點以後到位,我給的時間夠多了吧?”
池早嘴角一抿,表情矜持:“想什麽呢?”
簡東呵呵一笑,自己去撸烤串了。
池早抱着手機想了想,終究給沈悅發了家裏的定位,然後抱上外套準備回家。
這個面總是要見的,遲一天早一天,醒着醉着,差別都不大。近鄉情怯要不得,把話說開,有什麽問題明明白白解決,誰也別再瞎憋着了,真正渡過這一段才是正經事……直到進家門前,池早都在給自己做這一類的心理建設。
可進了家門一看到活的尚必寧,就什麽思路都沒了。
尚必寧跪坐在沙發上,瞪着一雙眼睛,目光懵懂神情迷茫,定定盯着他開門換鞋進門。池早忽然覺得客廳太大,陳設太空曠,燈光太亮,他被盯得渾身說不出的躁動。尚必寧是獅子座,醒着是正常的獅子,醉了是屬狗的獅子。
池早站在沙發尾,對尚必寧提了提手裏的外賣。
池早問:“餓嗎?”
尚必寧好像沒聽懂,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丢開懷裏的抱枕向前一撲,撲到池早這頭。池早沒躲開,被他攔腰一抱。體溫擦過衣服布料撞在一起,預料之中又猝不及防。池早的呼吸滞了一下,垂眸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小卷發,和他們簽下離婚協議那天差不多。池早想起,那天自己有想要摸一摸這顆腦袋,但情境不合适——現在也不算合适,可摸一摸也沒什麽。他輕輕嘆了口氣,放下外賣,空出手來摸了摸尚必寧的頭發,然後扶他坐回沙發去。
池早說:“我知道你沒多醉,不要裝。先吃點飯,等你清醒了,我有事和你談。”
尚必寧不言不語,看着池早把外賣打開,湯送到他面前。池早用眼神詢問他,自己喝還是要喂。他思考了一下,勉強接過來自己喝。抿一口,眉頭皺一皺。
這個人有上百種撒嬌方式,其中百分之八十放之四海皆準,剩下那兩成只有池早接。比如,他一皺眉,池早就忍不住要問他哪兒不滿意。
池早說:“是不是涼了?”問完,覺得自己挺賤性的,快速補道,“涼就別喝了,吃飯吧。”
說着,接走湯碗。
尚必寧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把臉埋在他頸窩裏。黏得很緊,呼吸很熱。喉嚨裏發出低低的氣音,喊的是“哥哥”。糊裏糊塗地說着話,池早聽清一句“我們指天發過誓,就是……天打雷劈的一對,你離開我要受罰的。”
……呸,誰離開誰?!
池早把人掰開,捧着尚必寧的臉,瞪過去。尚必寧眼中卻是七分醉意,三分情迷。凝望着他,頗有年少發誓時許下的滄海桑田、天長地久的意思。
得,他贏。
池早退讓了。
下一刻,就被尚必寧抱住。
彼此貼得那麽近,已經發生什麽和即将發生什麽,一目了然。池早一時動彈不得,不想輕易接受,拒絕又違心。尚必寧騰出一只手攀到他胸前,捏開他的衣扣。
池早按住那只手,力道不輕不重:“尚必寧,我們已經分開了。”
尚必寧含糊地說:“嗯。”
這個“嗯”意味不明。他被按住的手掙了掙,反過來,五指滑進池早的指縫,握在一起。他沒有太醉,但也确實醉了。臉紅紅的,眼睛裏什麽都不掩飾,情緒和欲 望纏做一團,天真無邪又滾燙霸道。他望着池早,喉結滾動,湊上來便叼住池早的唇。
熟悉的氣息籠罩下來,腰被撈過去,池早整個人打了個顫,有些坐不穩,往後跌落半躺下去。這個吻濕淋淋的,衣扣還是漸次被捏開。嘴裏淡淡的酒精味有些嗆人,腰腹無端發麻。微涼的指尖撥過後腰皮膚,他又顫起來。
尚必寧認真地親吻他,他覺得溫暖。
尚必寧曾說他像花,只要空氣一溫暖,花兒就緩緩綻放。而他最喜歡他綻放,然後在花香滿屋的時候占有,破壞,野蠻地疼惜。他們在這件事上總是炙熱無度,只要時間夠,就能沒完沒了,難分難舍不知羞恥。
池早仰臉看着尚必寧,感覺自己的腦子放了空一小會兒,再恢複意識的時候便聽到自己喉嚨裏發出破碎的聲音,身體又濕又軟……唉。他喟然一嘆,沉了進去。
醉了酒的是尚必寧,後來睡着的反而是池早。但睡不安穩,半夜就迷迷糊糊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躺在房間的床上,房裏留了一盞床頭燈,亮度恰好。身邊沒有人,被子是涼的。
事情都記得,卻恍如夢境。
直到聽見外面有動靜,才發現自己的心在懸着。
尚必寧在打電話,說的是英語,池早凝神聽了聽,聽出聊的是巡演。尚必寧還沒把巡演城市定下來,半分鐘裏否掉了三城,都是國內的。聲音輕,态度堅決。池早聽着,伸手撫摸尚必寧躺過的位置,輕輕來回劃動,無端有種平靜安逸的錯覺。
足足過了五六分鐘,尚必寧挂了電話。腳步聲朝房間走來,近了門,放得很輕。門被推開,池早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片刻,感受到尚必寧俯**,有溫熱的氣息纏過來,食指被握住。
尚必寧說:“池早。”
他知道他醒了。池早不再假裝,睜開眼睛,迎上一雙眼睛。好久不見的溫柔,好久不見的眷戀,好久不見的依賴……一如那個總是撒嬌騙他心軟的弟弟。
池早看着這樣的尚必寧,眨了一下睫毛,眼眶就酸了。
尚必寧探出手碰了碰他的眼角,盯着他的眼神迅速升溫,嘴角抿出一點意圖直白的笑意,說:“別哭,你現在哭,我受不了。”
池早:“……”
這個“受不了”,是純粹直接的、生理意義上的受不了。池早瞥了一眼他扣子沒打齊全的睡衣,輕哼一聲,嘟囔道:“誰讓你穿我的衣服?”
尚必寧扯了扯半開的衣襟,說:“這還不一定是誰的呢。”
這倒是實在話。他們之間,衣服是最分不清歸屬的東西,這從組合活動期間就開始了。那時候經紀公司給他們租了宿舍,他們倆就住在一間裏,同一個衣櫃,誰的都往裏面塞。因為身材相近所以型號都一樣,很快就分不清哪一件是誰的。
同款、同件、copy……這些整理和話題就是這樣開始的。CP超話裏的同款整理貼已經超過三位數,一條帖子九件,算起來總量實在驚人。
這些在池早的腦海中飄過,留下一絲細細的痕跡,很快又湮沒了。
似雁過無痕。
他坐起來,面對尚必寧,嚴肅道:“你不應該耍這個賴的,離婚不是心血來潮,既然簽了名字,就不要再不清不楚。”
尚必寧見他姿态端正,也收斂暧昧笑容,但爬上了床……池早視線一瞥,無形地在床上劃了條線。尚必寧還算默契,人模狗樣沒有逾越,坐在線的那一邊。
尚必寧看着池早,說:“那你也不應該讓我進這個門。”
池早說:“手指長在你身上,我能砍了你?”
尚必寧說:“你可以改密碼。”
池早說:“沒時間。”
尚必寧說:“那你剛才不應該和我做——力氣長在你身上。”
池早:“你無理取鬧!”
尚必寧說:“你慣的。”
池早:“……”
這麽拌嘴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還有損嚴肅氣氛。池早瞪一眼尚必寧,兩人都閉了嘴。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池早先開了口,說:“你約我見面,是想做什麽?”
說完,立即又補:“除了做 愛。”
……剛剛嚴肅起來的氣氛又撕開一道口子,池早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尚必寧在努力憋笑,眼角都快壓出痕來了。池早想錘他罵“笑什麽笑”,又覺得過于自打臉,便忿忿地鑽回被子裏,順手把床頭燈關了。
池早悶聲說:“算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困了。你要倒時差就自己倒去,別煩我。”
尚必寧說:“哦。”
過了一會兒,尚必寧也躺下,小心而試探地抱過來。沒有遇到拒絕,便用下巴蹭了蹭池早的肩頭,輕輕喊“哥哥”。池早不理他,他撒了一會兒嬌就消停了。
房間裏安靜極了,他們這麽抱着,彼此的呼吸都很清晰。池早以為他還會些說什麽,睜着眼睛等了半晌,卻聽到耳邊的呼吸漸漸平緩下去,隐隐透出疲憊的促頓。
尚必寧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