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更加堅定
更加堅定
周瑾走出廚房,不由回想起那位鶴發童顏道骨仙風的玄衣老者。
初見老者,周瑾以為他是哪座道觀悟道成仙的道長,不想韓靈笑道:“周瑾,這位便是白鷺書院的梁夫子。”
老者撫須點頭笑道:“老朽梁應道。”
周瑾連忙躬身行禮:“t小子周瑾見過梁先生。”
梁應道扶起他笑道:“起身,韓家小子說你想拜師,老夫正好也想收個弟子,便跟着他過來瞧瞧。”
周瑾恭敬回道:“是的先生,瑾立志讀書科舉,願拜得良師習得立身之學。”
梁應道眸光如矩上下打量着周瑾,問道:“你是武人出身?”
周瑾一愣,低頭應是。
梁應道笑道:“莫要緊張,我對武人沒有偏見,反倒是習武之人身體健壯更适合求學苦讀。”
周瑾驚訝:“先生高見。”
“不算什麽高見,不過是不媚俗而已。你想不想拜我為師?”
周瑾再次躬身:“我想拜您為師。”不為別的,就這位老先生沒有世俗偏見願意教導武人的孩子,他便極其願意拜師了。
梁應道爽朗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明天便讓你爹娘帶着你來學院行拜師禮吧。”
周瑾高興的行了一個大禮,老人這次沒有避讓的受了禮。
等到梁應道走後,周瑾鄭重的向韓靈道了謝。
韓靈:“本來我想讓你拜我爹為師的,不湊巧他回京了,但你小呆子真是運氣好,遇上梁夫子正好游學回來了,我給你說不管是做學問還是以後入仕途,梁夫子都比我爹強,他都十幾年不收學生了,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收你了。”
周瑾也沒想到,他都沒說幾句話,對方就同意收徒了。
周瑾不知道的是,梁應道之所以如此爽快收他為徒,正是因為他這一次游學路上的所見所聞,促使他想再做些什麽,但他年事已高已經有心無力,所有的擔憂與期望都迫使他再次收徒。
白鷺書院一角青松閣內,梁應道正執筆疾書。
“臣聞柔國內亂止而天大寒,深恐其欲南下掠奪,臣懇請聖上修軍事于邊防……”
梁應道越寫眉頭皺的越深,他深知如今的皇帝與朝廷早沒有了應對戰事的能力,一旦柔國出兵侵犯,必定又是花錢求和。
往年或許如此便能換得和平,但今年恐怕無法輕易做到了。從慶歷三十年開始,冬天已經一年比一年寒冷,今年更是連續下了兩個月雪了,南方尚且如此,靠近北邊雪地的柔國幾乎全年下雪,民生已經極其艱難。
柔國民風極其彪悍,常年累月奔馳于曠野,就如那覓食的狼群,時不時便會咬上慶國一口,慶國朝廷素來以金銀糧食打發柔國,再加上柔國常年內鬥也不曾真正舉國犯慶,慶國便早已習以為常,甘願用一些財物糧食換來近百年的相安無事。
只是恐怕以後再也行不通了。
.
周瑾回到前廳,周斌正和蘇牧言談甚歡。
周斌不自覺的聊起押镖路上的見聞,“我這趟押镖到了朔州,那裏的風雪比我們這厲害多了,人走在路上都怕被吹走,聽那邊人說都下了近半年的雪了。路上我們還遇到了雪狼,那家夥眼睛冒綠光,還好就三只狼,我們人多,我跟你朱林叔兩人合夥殺了一頭,那狼皮被我刮了賣了好幾兩銀子呢。”
蘇牧很給面子的贊賞:“岳丈走南闖北膽識過人。”
周斌胡子翹翹笑得有那麽點不好意思,還是第一次有秀才郎這麽文鄒鄒的誇他,怪不好意思的,但他說話的興致是更高了。
周瑾默默聽着,朔州地處北方是柔國與慶國交接之處,他看了看外面不知幾時又開始飄落的雪花,不由想到,如今的氣候怕是處于地球的小冰河時期了,那麽接下來的年份只會越來越冷,直到小冰河時期的過去。
希望戰亂不要來的太快,他還太弱小了。
“聽秀珠說二弟弟最近需要啓蒙入學,我便自作主張帶了些家裏的啓蒙書籍過來,還望二弟弟不嫌棄。”蘇牧将手邊的一個包裹打開,拿出幾本薄薄的書冊,書冊均用草紙包裹完好。
周瑾回神,連忙走近道謝:“謝謝姐夫,正解了瑾的燃眉之急。”
這樣的啓蒙書別說嫌棄,對于普通人家那是求之不得的珍貴之物,也就蘇牧說話客氣周到。
周斌周玟也湊過來看,《道德經》《三字經》《百家姓》三本書冊被反複翻過,卻頁面幹淨平整看得出被主人細心愛護着。
“秀珠說家裏有《千字文》我便換成了《道德經》這樣初學的書籍基本都夠了。”
周瑾感到蘇牧這人極會做人做事,細致又禮節周到,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古代讀書人真誠的一面。
不待周瑾出聲感謝,周斌便激動的握住了蘇牧的手:“姑爺太客氣了,你這樣周到讓我感到汗顏,我粗人一個實在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日後你有什麽事都跟我說不要客氣。”
周玟也是一臉的感激:“姐夫,我們家終于有個讀書人了,嘿嘿。”
周瑾不由抿嘴笑起來,這讀書人在周家是真的如珍似寶。
“多謝姐夫,我也一定會好好珍惜這些書。”
蘇牧暗道,還好周家滿意,他帶的那些回門禮都入不得眼,也就這幾本舊書還算是投其所需了。
周瑾翻開其中一本書冊看了看,入目便是清晰整潔的黑色楷體字,每一個字都差不多大小,瘦瘦長長,一勾一劃皆是極富個人特色的字跡,看得出來是一本手抄本,摸着柔軟的紙面幾乎可以肯定這是蘇牧的秀才叔父給他抄寫的。
“這是我開蒙時候叔父給我抄寫的,我的字也是跟他學的,叔父雖然只是個秀才但那手字是真的很好。”蘇牧一貫謙遜,但對于蘇餘的字是從來不吝于由衷的贊嘆。
周瑾點頭:“瑾雖然不懂字畫,但這樣的字看着是真正善心悅目,有這樣好的字做為啓蒙,我定會勤加練□□還請偶爾指點一二。”
蘇牧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頭,“你很聰慧,有不懂的随時可以來問我。”
周瑾看着他的手,清瘦修長,白皙的指骨分明,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雖然也很修長但更多是肉嘟嘟的。
“姐夫,你會參加明年秋天的鄉試嗎?”
比他高了一個頭的蘇牧如墨的眉頭微皺又舒展,輕輕的一聲:“嗯,會參加。”
周瑾從前讀書時候讀過一個詞語叫書生意氣,他一直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子。
此刻他瞧着眼前身着青色長袍身的青年,便大概覺出了什麽為書生意氣,溫柔而堅定,期待又确定。
“會很難嗎?”
蘇牧淺淺的笑了,如那庭院裏的梨花般清淺,他同是男子也覺得耀眼。
“很難,但我們不會因為難而退卻,也正因為難才能大浪淘沙擇優選舉。”
周瑾還想問更多,但周秀珠從廚房出來了,蘇牧不緊不慢迎了過去。
周秀珠耳垂微紅,還是不習慣新婚夫君的靠近,特別是在父親弟弟面前。
“辛苦岳母和夫人了。”
“不,不辛苦。”
周瑾聽到蘇牧的輕言細語也聽到了自家大姐局促的答話,他現在絲毫不意外蘇牧對妻子的溫柔小意了,一個看似清冷實則通透的書生,又有什麽是不懂的呢,他絕不是簡單的書呆子而是個悉知世俗的讀書人。
所謂博覽群書通曉人性大抵就是這樣子吧。
傍晚蘇牧帶着周秀珠告別了周家,而周瑾也更加堅定了科舉這條路。
他不由回想昨日周斌帶着他去拜師時,梁應道的那些話。
“讀書求學是一場自我的修煉,苦時想想甜時蜜,甜時思思苦時澀,便在苦中作樂裏修身養性學會立身處世真本事,切記朝秦暮楚,望而卻步。為師能教你的都将傾盡所能,但更多的還是靠自己領悟,勤勉恭順也莫忘獨立思考。”
言之鑿鑿,情之切切,周瑾此時此刻算是體會得淋漓盡致。
.
書院放了冬假和年假,書院的夫子學子都收拾行囊回了家,只留下韓靈和一應韓家奴仆。
韓靈沒有住學子客舍,而是有單獨的一個小院子,三間正房兩間耳房,小小的卻是完全屬于韓靈支配的地方。
“公子,馬上過年了府裏還沒消息送過來,夫人也太狠心了讓您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裏過年。”
臨夏是從自家公子出生開始便伺候他的,雖然那時候公子還是小姐,但自從公子滿月相爺便告訴她以後沒有小姐只有公子,她這輩子都得當小姐是公子伺候。
韓靈倚在窗邊看着飛揚的雪,長發挽成标準的男子發髻,側臉也越發清朗。
“臨夏不用再盼,今年往後我們都會在這裏度過,有你陪着我就夠了。”
“公子,那怎麽夠了呢,你是相府公子不該過的如此清冷。”
韓靈淡笑:“傻子,我算什麽相府公子,如今能這樣讀書求學便是整個大慶朝都沒第二個了,不要貪心,爹給過我選擇,我更喜歡現在這樣。”
臨夏自然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意,只是終究氣難平。
“臨夏如果想回相府便跟我說,我讓家裏接你回去。”人各有志,她不能因為自己需要她就強求,人應該自己支配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t臨夏沒有這個意思,臨夏這輩子都陪着公子哪也不去。”
臨夏比她大五歲,其實也就是個小丫頭,但或許是相府的日子太長她們倆都有不同于同齡人的早熟。
“沒有那就莫再提這些,我帶你去後山賞梅去?”
臨夏連忙點頭:“好。”
“聽說附近好多孩子都在後山玩雪呢,公子我們也去看看吧。”
賞梅什麽的她實在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