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事變
事變
院試放榜那日, 長水鎮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直被關押在牢裏的朱得勝老将軍猝死在了獄中,此事震驚了朝野,事情傳到周家時, 已經是事發的第二日了,周斌聽完就想去找朱林。
“你現在去添什麽亂呢?朱林是朱家旁系,朱将軍的身後事還輪不到他做主,有朱家嫡系在前面頂着呢。”賈英一把拉住沖動的周斌,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朱老将軍死在獄中,朱林他們會怎麽樣?”周斌焦急的望着周瑾。
周瑾搖了搖頭:“爹,這事情越來越複雜,朱林叔他們會怎麽樣誰也說不好, 也許就這麽放過, 也許還有更厲害的等在後面。”
周斌皺眉反駁:“朝廷總不能颠倒黑白吧, 镖局沒有做過的事情難道還能栽贓不成。”
“栽贓倒不至于, 但只要上面還在查這個案子,那朱林叔他們就一日不得自由。”
周斌張口又閉上,最後才嘆息道:“這都什麽事啊,查不清還扣着不放人。這牢房裏待久了人都要病的。”
周瑾沒有再繼續回這話,只是大家都知道進了牢房就沒那麽容易出來, 律法清明的朝代還有反複提審,更別提大慶朝這律法不清的朝廷了, 沒有冤死能再放出來就是走運了。
“不說這事了,院試放榜了, 瑾兒去瞧瞧吧?”
賈英收拾着桌面, 她雖然為朱家抱屈, 但她也關心自己兒子考試。
“吃完,我就帶瑾兒去看榜。”
周斌看了眼兒子, 他還是想去打聽下消息。
周瑾點頭答應,雖然不是必要去看榜,但老爹想去,他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收拾一番便匆匆出了門。
“爹,你準備去哪裏打探朱林叔家情況?”
周斌想了想,沒啥思路,就着急去看看有什麽是他能幫忙的。
“我去衙門問問吧?”
周瑾搖頭:“爹,這恐怕不成。朱家是因為牽扯進了犯官案,明面上說那犯官是貪污受賄被抓,轉移贓物牽扯上的镖局,可實際如何我們并不清楚,那麽裏面就很可能有危險。”
“那我找誰打聽去呢?”
周瑾也沒想好,這時候普通人都避嫌不會跟朱家扯上關系,也就周斌有情有義一直關心着朱林。
“要不,我們再去找一下張獄卒,他應該知道點,只是也別抱太大希望。”
周斌心急,腳下踩到石子使勁給踢的老遠。“那還有什麽其他辦法嗎?”
周瑾安撫道:“爹,朱林叔跟案子關系不大,他确實什麽都不知道的話,朝廷總歸是要釋放他的。”
兩人路上坐上趟順路牛車,急匆匆到了貢院門口,那放榜的名單前擠滿了人,周瑾沒有急着去找自己名字,周斌心思也不在這。
倒不是周斌不在乎周瑾的考試,而是周瑾說過很多次考得很不錯肯定順利過的話,讓他早就覺得周瑾肯定榜上有名。
周瑾提議:“爹,要不我們先去找張獄卒打探下,再回來看榜。”
周斌卻拒絕了,“先給你看榜,朱林叔的事也急不來,都到這裏了沒有不看的道理。”
“行吧。”
兩人憑着身高優勢,沒有往人堆裏擠,只站在外圍往那名單上掃。
周瑾和周斌都是從榜首開始看,結果第三名就是他的名字,正楷工整的周瑾兩字。
這一刻雖然有所預料,但周瑾的胸口還是被狠狠觸動了,從此以後他是大慶朝的秀才周瑾在這個世界有了一個獨立的身份了。
周斌看他愣愣的盯着名字看,以為他不高興沒考到案首。
“瑾兒,第三名也是很厲害了。”
周瑾聽了笑出聲來,拉着周斌走遠才說話。
“爹,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太高興了,以後我就是秀才了,能做更多想做的事情了。”
周斌松了口氣,再次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兒子的心情。
“瑾兒,等回去了爹給你辦桌酒席慶賀。”
往常鎮上考中秀才的人家那是直接宴請親朋好友的。
“爹,就我們自己一家人圍着吃一頓飯就成,我還小太高調了不好。”
周斌伸手敲了下他額頭。
“人小鬼大,主意比爹還多。”
兩人趕到衙門牢房門口時,獄卒正值換班,周斌等在門口看了好久也沒看到張獄卒。
他只能掏了幾個銅板給守衛。
“小兄弟,幫忙喊下張獄卒吧?我們有點事找他。”
那臉黑的守衛臉色不善的看了他倆一眼道:“張哥說了有人找他一律不見,特別是打聽镖局情況的。錢你們收回去吧。”
周斌一聽這話就急眼了,連忙按着守衛推拒的手:“您留着喝茶,能說說張哥為何不見我們了嗎?我們不向你打聽镖局的事。”
那守衛聽了略猶豫,掂量着手裏的銅錢,态度緩和點說道:“上頭發話了,誰也不能讓犯人與外界聯系,違令者斬。你們聽懂了吧?這事非同小可了。”
周斌拉着那守衛還想說什麽,卻被周瑾攔住了。
他拉着周斌走遠幾步,“爹,別問了。”
周瑾拉着他走遠,周斌還時不時回頭看。
“兒子,怎麽探監都不讓了,朱家是不是完了?”
周瑾也不知道,但這個時候他除了安慰周t斌沒有別的辦法。
“爹,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吧?朱林叔可能沒事的。”
周斌沒再說話,自己沒有頭緒一直問周瑾也沒用。
“先回家吧,我們再等等消息。”
周瑾一路上都皺着眉,這種無力感很令人難受,在沒有權力的時候,人的弱小就如蜉蝣一般。
兩人回到家裏,把上榜的好消息告訴了賈英。
賈英笑的嘴巴都閉不上。
“娘,晚上做頓好吃的,我們一家人慶祝下,外面就不要宣揚了。”
賈英笑道:“我們不宣揚外人很快也會知道,我盡量不出去炫耀哈。”
周瑾笑了笑,确實如此自己做到低調點就行了。
“娘,吃完飯我就去一趟書院。”
賈英奇怪道:“今天還在放假吧?”院試很多學生參加,書院幹脆放了兩天假,明日才收假。
周瑾笑道:“還在放假,不過我想去見見梁夫子。”
“那是得去,良師難求,你得懂得感恩,好好孝順師長。”
周瑾自然點頭,他除了去謝師還有便是想問問梁夫子知不知道镖局的事情,幫周斌打探點消息。
梁夫子出身不凡,又是從京城人士肯定比他們有門路,只是這種事情拿去煩老師,他也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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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院內,梁應道在院子裏澆花,一盆盆君子蘭擺在屋檐陰涼處長得端莊素雅。
周瑾知道這是梁夫子最上心的雅事,他不愛飲酒聚會,偏愛清閑時養花弄草,或獨自撫琴或約人手談,是真正內外兼修的大儒。
周瑾立在一旁沒有言語,就靜靜看着。
梁應道笑道:“怎麽今天光傻站着?考的太好太高興了?”
周瑾驚訝不由道:“夫子,你知道我考上了?”
梁應道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行。”
這回周瑾自己笑了,“弟子考了第三,有辱師名了。”
“莫非你還想考個案首?小小年紀也不怕遭人嫉妒,好好反思下,往後更要潛心磨砺自己,別一點小事就飄起來了。”
周瑾躬身認真聽着,“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梁應道看他誠懇便結束了規勸,笑呵呵的讓他搬個小板凳坐着幫忙除草。
兩人在院子裏邊說話邊除草,周瑾忍了忍還是把話說了。
“夫子,威武大将軍的死您怎麽看?”
梁應道先是嘆了口氣,隔了會才說道:“大慶再無能戰之将帥了,往後只怕沒有太平日子了。”
周瑾聽了心底一緊,雖自己也看出沒有武力護國的危害,但真聽到這話還是不由心驚,他沒有經歷過亂世,不知道要有何種心理準備面對。
“那您覺得朱家能活着出獄嗎?”
梁應道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他反問:“你家跟朱家有來往?”
周瑾點頭:“父親跟朱林是結拜兄弟。”
“你這話跟我說說就行,別去外面再說了,只當不知道朱家的事,他們家大概是都跑不了。”
周瑾大驚不解道:“夫子,他們什麽也不知道。”
“就因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如今這案牽連甚廣,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追查,已經當大案辦了,老将軍在還得念着老将軍的威名,如今老将軍莫名猝死獄中,這背後的人心思之歹毒可見一斑。恐怕有急着結案的人想草率了事,那多殺誤殺一些人便在他們謀劃之中了。”
周瑾不懂朝堂勢力糾纏,但他知道要判刑總得有個名頭。
“老師是說,有人欲将案子罪名安到死去的朱老将軍身上?”
梁應道點頭,“有可能,而且朱老将軍親自接的镖單,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些押送的物件是贓物,而且至今也有東西沒找回來。”
周瑾不由問道:“案件存在太多漏洞了,朝廷難道不打算查清楚了?”
梁應道瞪他一眼:“剛說的都白說了?有人想快速結案就是不讓再查下去,朱家背了鍋不就不用查了。況且證據什麽的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梁應道嘆氣,搖了搖頭。
“你小小年紀別摻和這些事情,都是要命的,讓你家裏跟朱家斷了來往吧。”
周瑾不甘心道:“難道朝廷內外沒有想查清事實的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