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子且長呢

第八章日子且長呢

好一招以退為進。

江皎眉眼淡淡的看回去,沉聲道:“外婆,不是我想幹啥,是您們這些長輩到底想幹啥?”

二舅和三舅在旁急着表忠心,胸膛拍得砰砰響,“媽,您別這麽說,這些年您對家裏的付出,大家夥兒也不全是眼瞎的,有的人不知報恩,可我們知道啊,以後您老了,我們給您養老!”

楊冬被這麽拐彎抹角一罵,一顆心像是浸在了苦水裏,也跟着焦急道:“媽......”

鄭春花眉毛一皺,立刻偏過頭冷喝:“別叫我媽,我擔不起這聲稱呼,合着我心軟讓你和你閨女進門,養着你們十幾年,還是做錯了不成?”

她說着,一雙老眼泛起了晶瑩,顫聲道:“我管着一大家子二十幾口人吶,平時男人們都要上工費大力氣,吃得多有什麽不對?要是他們沒力氣幹活,年底大隊上有糧食分下來?”

“要是沒糧食,或者糧食不夠,那我們到時候全家喝西北風去?而且冬兒,咱做人得憑良心吶,村裏頭那麽多戶人家的女丁可都是餓着肚子的,唯獨咱家,雖然女丁吃得差點,但好歹能吃飽!”

“我自問對大家夥兒都是一視同仁的,家裏的女人吃的都少,可我從來沒聽其他房的人有一句不滿!”

“你閨女心疼一個月上交的幾十塊錢,但也正是因為我把你們當作一家人,所以才一視同仁,大家夥不是都一樣上交的嗎?”

楊秀秀也跟着說:“是啊姐,皎兒說這些話也太讓人寒心了!村裏沒聽說有哪家人的閨女嫁出去了還能回娘家住的,還一住就是十幾年。”

楊冬聽得又是高興,又是羞愧,她以為娘一直重男輕女,沒想到居然把她放在和哥哥弟弟們一致的位置,當即就淚奔了,“媽,我錯了,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些年我知道您對我的好,我感激的不得了!”

鄭春花嘆氣,“要是真的知道,你閨女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面露悲怆,又扔出一個重磅炸彈,“你要是真的想分家,那就分出去單過吧。”

邊上的人臉色全都變了,一個個抑制不住顫抖。

大舅楊忠君忍不住說:“娘,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冬兒一個女人怎麽帶着一個閨女生活?萬一被人欺負了可咋辦?”

要是人真走了,那楊家的好日子不就到頭了?還有哪個冤t大頭能養活着一家子人?

兩個舅媽也緊張道:“媽,您三思啊,雖然姐姐和皎兒有千般萬般不好,但她們畢竟是咱家裏人,這麽做了活活給別人看笑話!”

楊秀秀小心拉着楊冬的衣袖,暗示,“姐,你和皎兒給娘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鄭春花看着一面倒的局勢,吊眼輕飄飄的掃向江皎,心裏冷笑。

不過就是個十六歲的女娃娃,她都五十多歲了,見過的事兒海了去了,還拿捏不住區區一個小妮子?

這個家,到底是她的一言堂!

江皎眼底冰寒一片。

老太太話說的好聽,什麽一視同仁,但這根本就是和稀泥,原身父親一個月寄過來幾十塊錢,一年就是好幾百塊,而現在的農民一年到頭一家人都不一定能攢下十塊錢。

而她在家裏待了十幾年,積累起來就是接近萬元。

七十年代的萬元,這是什麽概念?

江皎仔仔細細的看着眼前這些人貪婪的嘴臉,勾起嘴角出聲,“好啊,那就分家。”

“我去鎮上給我爹打電話,告訴他我在這裏吃不飽穿不暖,我問問他什麽感想。”

楊冬聽到她的話一顆心嗖一下提起來了,唯恐惹了老太太不高興,忙沖過來一巴掌拍在她肩頭,罵道:“胡說什麽呢,動不動就打電話打電話,現在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不好嗎?”

江皎透亮的目光轉向她,“那我就求爹少寄些錢過來,反正這些錢也花不到我們身上,不如都別花了。”

楊冬心中一刺,莫名就覺得呆愣木讷的閨女似乎有哪裏變了,原本說爛的那些話,突然就有些說不出口。

江皎眼眸黑亮,直勾勾瞧着一個人的時候,莫名冷飕飕的,讓人不适。

鄭春花對上她的視線,眼裏泛起幾絲陰郁,她咬牙,“皎兒,你難道就非要把這個家攪散嗎?”

江皎怼道:“這個家是我攪散的嗎?我在家都快病死了都沒人知道,還有,我剛剛都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了,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你說咱們是一家人,但村裏哪家人會對親人這樣的?我今天就是豁出去了,必須要把這事兒揪清楚了!”

“大不了就請大隊長評評理,大隊長要是不行,那我就去鎮上找公社領導,鎮上不行,我就去縣裏,縣裏不行,我就去市裏,我就不信我一個軍人子女還能被人活活逼死?”

其他人瞧着她癫狂的面容心狠狠一顫,那是真要拼命的勁頭啊!

鄭春花原本嚣張的氣焰也猛的軟了下來,說穿了她就是個農民,一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兒就是大隊長,在窩裏橫還行,但要是真的和大人物對上,她想想就心裏發怵。

可她一股邪火在胸口憋着,轉身一巴掌就呼到了三房媳婦臉上,怒吼:“都賴你!昨天皎兒都病那麽厲害了,你為什麽還要讓二房家的伺候你?自己的孩子不自己看,讓別人管,我看你是賤皮子懶瘾犯了,找打是不是?”

三舅媽李淑直接就被打懵了,臉上火辣辣的,牙龈直接飙出鮮血,慘叫,“娘,我不知道皎兒病了呀!”

鄭春花見她還敢頂嘴,又是一嘴巴呼過去,“不知道你就能讓二房家的幫忙了?寶兒是你的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別以為我老了就眼瞎,平時你沒少指使老二幹活吧?”

李淑自從嫁到這個家裏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當即捂着臉崩潰的往房裏跑。

鄭春花陰狠銳利的眼神往邊上移過去,看見老大媳婦躲躲閃閃,畏畏縮縮的樣子,又是沖上去薅住她的頭發狠狠招呼着。

大舅媽徐秀花一邊嗷嗷叫,一邊嗷嗷躲,但鄭春花生龍活虎的操了一根燒火棍子追着打,嘴裏罵罵咧咧,“還有你,賤胚子,家裏的活兒一點兒都不知道幹,大冷天的居然還要小姑娘去做飯,真是反了你了,下一步難道你還想着讓我伺候你不成?”

徐秀花不知道事情怎麽突然就這樣了,上蹿下跳道:“娘,我怎麽敢呀!我心裏對你那是要多尊敬有多尊敬,您是我的天,您是我的地,您是我心尖尖上的媽呀!”

鄭春花的燒火棍子狠狠落在她身上,徐秀花腳下一個踉跄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鄭春花的視線又落在在旁邊哆哆嗦嗦站着的二兒子媳婦身上,然後皺眉,“志濤呢,怎麽不見他?”

王翠翠一只手死命掐着楊招娣的手,縮着脖子小聲道:“他早上聽着皎兒病了,就去撈魚了,想着給她補補。”

江皎本是冷眼看着這一幕,聞言有些詫異的挑起眉頭。

鄭春花卻是倏然松了一口氣,滿臉和藹的走向她,懊悔道:“是外婆錯了,是我平時瞎了眼,忽視了你們的處境,皎兒你說的沒錯,你們二房貢獻的那麽大,可家裏的其他人,卻把貢獻當成了理所應當,這些大人活的還不如你一個小妮子懂事!”

老太太嘆着氣,另一只手狠狠掐了邊上的老伴兒一把。

楊向國溝壑縱橫的臉上眉毛皺成一團,沉聲道:“行了,家裏鬧歸鬧,但也別真讓別人看了笑話。”

“皎兒,你外婆把你兩個舅媽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這氣兒該順了吧?況且家裏也不是沒有關心你的人,你二舅子在這個大冬天為你去撈魚,這可不容易!”

鄭春花揚着笑臉補充,“都是打着筋連着骨頭的兄弟姐妹,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皎兒,你還有什麽委屈,什麽需求,盡管說!”

江皎深深的看向她,心裏對這老太太的警惕拉到了最高。

能屈能伸,見到她态度堅決,立刻把別人打一頓給自己出氣,還能笑臉說話。

對方要是活在現代,妥妥就是能幹大事的人。

江皎明白,自己必須就着臺階下,這年代孝道大于天,對方服軟,自己要是還揪着問題繼續發作,那理可就不在她這裏了。

她當即露出一個假笑,提出要求。

“我大病一場身體虛,要用家裏的糧食做點吃的補補。”

鄭春花笑容僵了一下,勉強,“行。”

這不要臉的罵人中氣十足,虛個屁!

“我爹前段時間寄回來的麥乳精被三舅媽搶去了,我身子這麽虛,喝點不過分吧?”

鄭春花笑容更加生硬,“不過分。”

江皎又伸出兩只手,“凍瘡也疼,我要養身體,不做飯了,還有,廚房那支個板凳吃飯不舒服,我要上桌,最近我也要一天一個雞蛋!”

鄭春花臉色扭曲,咬牙,“這蛋金貴,得存着去賣錢呢。”

江皎白了她一眼,“再金貴有人金貴嗎?我要是養不好病,我就給我爹去打電話,反正我要是死了,我爹也沒理由再寄錢了吧?”

打蛇打七寸,鄭春花臉色黑黑白白,最終磨着牙道:“成!”

江皎眼珠子又一轉,“那最近讓招娣來照顧我吧,您也別讓她幹活了,我這身體啊,就得在床上躺着才行,不過光躺着也不舒服,讓她給我唱唱小曲兒解悶。”

鄭春花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臉色鐵青鐵青的,但萬裏長征就差最後一步,她認了,“行!”

說完這句話,她扭頭快步回屋,唯恐再待下去還有別的要求。

江皎這個小賤人,等着看吧,往後這日子且長呢,就先讓你嚣張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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