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同住的雲娥跑上前抱怨道:“不是說就出去随便幫個忙,怎麽去了這麽久才回來!哎呀,手怎麽這麽冰。”
随手一摸,額頭觸手滾燙。
雲娥一驚,忙将蘇秋雨往鋪上扶。
摸到她衣衫都濕了,更是恨的牙癢道:“你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穿着冷衣裳到處跑,這麽不把自己的身當回事。”
蘇秋雨卻抓住她,小聲地道:“方才在外頭,我聽聞有人在查問之前染了病的人。”
雲娥圓圓的臉立時白了。
“我方才回來的時候留意了一番,凡是染了病沒死的,或與染病之人有瓜葛的,都被帶走了。”
雲娥驚慌地道:“他們抓人去幹什麽。。難道還要處置掉嗎?這些日子不是已經沒有新的宮人被傳染了嗎?”
蘇秋雨感到渾身疲累,半閉着眼睛道:“這個病傳染性雖比不得天花,可到底還是會傳染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沾了就去半條命。雖說這些人表面上都好了,可誰知還會不會繼續傳染?若是我,也會這樣處置的,宮裏畢竟人多,金貴的主子們也多,誰也不敢擔這個險。”
雲娥哆哆嗦嗦着道:“我。。我我我真的已經好了,不會再傳染人了。”
“我知道,”蘇秋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一雙比常人淺淡的眸子盯盯地看着她,看得雲娥頭皮發麻方開口道,“但是此事你萬不可叫人知道,否則明日被抓的人裏便有你我。”
雲娥帶着哭腔道:“我生病那會全靠姐姐救我,瞞着所有人,否則我必也會被扔到那廢宮裏頭自生自滅。誰曾想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還有這一遭啊。”
蘇秋雨安慰道:“你也別急,只要你我守口如瓶,不會有人知道的。”
。
魯青青方自石雙姑姑那裏回完,便高興地往自個寝室去。
今日晚間突然發現少了衣裳,還是石總管的衣裳,石雙姑姑急得不行,當即大發雷霆。
還是她自告奮勇,說一定要幫着給尋回來。
哪知傍晚時候突然降溫,外頭風實在冷得吓人,她不知為何又突然有些腹瀉。
好在蘇秋雨那小妮子主動前來示好,她也就将宮牌給她,讓她偷偷代自己去了。
石雙姑姑方才瞧見她将衣裳尋了回來,當着一衆人的面,将她好一頓誇。
言語之中,頗有要提自己做管事的意思。
也不枉她這麽些年,在石雙跟前賣乖讨好。
想到此,魯青青愈發得意,走起路來,都輕快許多,連腹瀉都跟着好了許多。
方從行坐宮出來,突然黑暗裏冒出個人來。
魯青青不妨,吓了一跳,差點尖叫出聲。
待看清來人穿着一身銀甲,乃是龍虎衛,心中一驚,生生将驚叫給咽了回去。
那人上下瞧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叫魯青青?”
魯青青懵懵地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人又道:“今日晚間,你可出去了?”
魯青青方要說沒有,陡然想起那件衣裳來,忙改口道:“是,我出去了。”
“你出去做什麽?”
“浣衣坊裏有件緊要衣裳丢了,我出去尋衣裳去了。”說着想起龍虎軍查問,忙又急急解釋道,“那衣裳掉進了河裏,我只是去撈了個衣裳就回來了,并未離開辛者庫的宮門。大人,您瞧這是我的宮牌,可在辛者庫自由出入,奴婢并未違反宮規。”
哪知她方講完,卻從黑暗裏又出來一個人。
那人一雙鷹目上下掃射自己,令她感到頭皮發麻,心中狂跳不止。
魯青青心中咕咚,冒出不詳的預感來。
哪知那人點了點頭道:“衣裳身形都不錯,言語也對的上。拿下!”
魯青青大驚,方要叫起冤來,哪知對方眼疾手快,已是将一團步塞進了口裏。
她只能嗚嗚嗚地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魯青青手腳被捆,口被塞了嚴實,被一人押着,扔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
這屋內一團漆黑,冰冷似鐵。
她心下大駭,渾身t戰栗難言,如一塊破布一般癱軟在地。
屋內滿是她劇烈的喘息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絲光亮自門外照了進來。
一人手提油燈,長靴踩在冰冷的磚面上,屋內滿是回響。
魯青青雙目圓瞪,驚駭地瞧着來人。
這人面目隐在油燈背後,面上一團漆黑,黑暗中感覺到一雙黑眸如冰針一般刺往她的胸口,直如閻羅一般,登時令她魂飛魄散。
那人将油燈擱在桌上,便自坐了下來。
正是王忠信。
“你是何人?”王忠信問道。
魯青青結結巴巴地道:“奴。。奴婢婢是是。。浣衣坊宮人,魯。。魯青青。”
王忠信手中正轉着她的宮牌,問道:“你深夜出現在永安道,所為何事?”
魯青青渾身抽搐,直想說自己并未去那裏,可若查出她私授宮牌,那便是死罪,只得咬牙将去尋衣裳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王忠信啪嗒一聲扔了宮牌,問道:“還有呢?還不從實招來!”
“還。。。還還還有什麽?”魯青青大呼冤枉道,“奴婢實在沒其他事了,真的只是去尋衣裳。”
“果然又是一個刁奴。”他手指微碾。
魯青青這才瞧見這人身旁還悄無聲息站着一人。
那人提着油燈走到一旁,牆上一排的長鞭尖刺等物,在黑暗裏露出駭人的光。
“啊啊啊啊啊!”
。
“你聽到了嗎?”蘇秋雨突然自高燒的渾渾噩噩中驚醒過來,輕聲問道。
雲娥本就擔驚受怕未曾睡着,被她這突然的一聲吓得一跳,結結巴巴地道:“聽。。聽聽到什麽?”
蘇秋雨轉了話題道:“若是有人對你用刑,比如鞭子,烙鐵之類的,你能撐幾個回合?”
雲娥呸地一聲道:“瞎說什麽!我最怕鞭子烙鐵之類的東西了!”說完又慌張地道,“難道。。難道有人要拷問我有沒有得過疫症嗎。。”
“我不過随口問問,你便随口答答吧。”
雲娥哭道:“我的骨頭最軟了,莫說鞭子烙鐵用在我身上,只怕剛亮相出來,我就全招了!”
蘇秋雨瞧着窗戶外頭漆黑的長夜,喃喃道:“是啊,你的骨頭軟。不知她的骨頭,有多硬呢?”
“若是受刑和挨打比起來,還是選擇挨打吧,畢竟受刑那滋味,可是一輩子的噩夢呢。”
她聲音小,雲娥并未聽清,此刻一心沉浸在自己要被人抓去拿問的恐懼裏。
。
魯青青雖是個粗使宮人,可到底是個女子,不過十數下,渾身便已皮開肉綻,不見一寸完好的皮膚。
她癱軟在地,連驚聲尖叫都已不能了。
深秋天寒,額頭的汗卻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不小心落在傷口上,又是一陣酷刑。
王忠信瞧見她口咬的這麽緊,一直喃喃說着同樣的話,倒是有些意外。
“既只是去尋衣裳,我姑且相信你的話。只是你可知前些日子,你們辛者庫有數名宮人染病去世之事?”
魯青青一愣,原以為這些人只是在查她深夜行走之事,怎麽突然扯到了染病身上。
便是這一猶豫,身上又挨了狠狠一記長鞭,鑽心的痛。
她哭喊了一聲,慌忙叫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即知道,且細細道來。”
魯青青邊哭邊道:“奴婢也只知道一個大概。便是一個月前,有個淨桶處的宮人,突然半夜哀嚎不止,第二日就死了。那人畢竟年紀大了,死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石總管便遣人将他裹了裹扔出去了。”
“可哪知不過第三日,那兩個裹屍的人,也開始連夜哀嚎起來。”
“那時奴婢們都以為是招了那老頭的邪祟,也沒當回事,可哪知不過幾日,接連又有幾人染了病。我們才知此事非同小可,又怕這些人染的是天花,便上報了石總管,石總管查看一番說不是天花,我們才放了心,但是這病還會傳染,石總管便命人将染病的人全扔到廢宮去自生自滅。若是好了還回來,若是死了,便拖出去埋了。”
這些說辭,王忠信早在審訊的其他人口中聽得,不過這些人衆口一詞,所言皆是如此,倒是沒出現什麽異常之處。
他冷了臉道:“這病除了辛者庫,可傳到外頭去了?”
魯青青慌張地道:“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們辛者庫人是最低等的雜役,外人顯少來,我們也顯少出去,而且石總管雖然未曾上報,卻偷偷地将染病的全都關了起來。。。”
說完又瑟縮了道:“不過。。不過。。”
“不過什麽?”
魯青青哭道:“奴婢記得奴婢小時候的家鄉,若是有了瘟疫之類的,總是不知不覺便傳的到處都是,不一定非要和染病的人呆在一處。。若是有其他宮的奴婢染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王忠信聽此言,一張臉愈發漆黑。
今日之行,關系的哪裏是幾個奴婢的染病去世。
那是改天換日的大事。
陛下不知為何,前些時日突然病倒,太醫支支吾吾了半日,方說陛下可能是染上了疫症!
這一驚非同小可,宮中何來疫症?
何況伺候陛下的身邊人,便是有個頭疼咳嗽,也是絕不許靠近聖體的。
太子殿下秘密地親查了宮中記錄,才發現這辛者庫一個月來,死亡人數頗多。
如今看來,這疫症,八成便是從此處傳給了陛下。
只是辛者庫人,便是石跛子,莫說沒有資格面聖,便是靠近體元殿的資格也沒有,又何能傳給陛下?
“沒了?”
“沒了,真沒了。”魯青青瑟瑟發抖,差一點就要招出今夜偷換宮牌的事來。
可她入宮十多年了,知道若是此事抖擻出來,她在浣衣坊就完了。
王忠信自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來,伸到魯青青的面前:“這可是你的東西?”
魯青青艱難地擡目看去,發現面前是個青綠色的荷包,上面繡着梅花三朵,說不上精致,卻也婉約可愛。
她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應應應該是。”
王忠信眉心一皺怒道:“什麽叫應該是!”
魯青青怕又要挨打,忙有氣無力地哭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樣的荷包,我們浣衣坊每人手中都有一個。”
“這是為何?”
魯青青道:“我們浣衣坊中有一宮人,前不久說想要去廣儲司做個繡娘。因此每日裏晚上不睡覺,拼命練習刺繡,而且專攻這梅花,因此給我們坊內的姐妹們每人都繡了一只。”
王忠信将那荷包拿到近前,細細端詳那上頭的圖案。
上面是只綠色寒梅,五重畫瓣,繡工瞧着還不錯。
他掏出荷包內的三顆石頭道:“這三顆石頭可是你的?”
魯青青無力地搖了搖頭,半晌又道:“不是,這是宮人蘇秋雨的荷包。”
“蘇秋雨?”
“正是,她的荷包內便是裝的石頭。奴婢曾問過她,為何裝這麽普通的石頭在身上,她說,走起路來聽起來當當響,像是銀子的響聲一般。她聽了開心。”
他心內一動道:“方才你說這是你們浣衣坊的宮人繡的?”
“正是。”
“那宮人叫什麽?”
魯青青道:“便是這蘇秋雨,在浣衣坊行役五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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