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當當當!”

迷迷糊糊中, 蘇秋雨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她自被窩中探出頭來,小聲問道:“誰啊?”

外頭的人答道:“我是禦藥房的張小仁,雲娥姑娘托我來給你瞧瞧。”

張小仁?雲娥在禦藥房裏确實有關系不錯的好友。

蘇秋雨不疑有他,輕聲道:“進來吧。”

眼睛看不清後, 聽覺便格外靈敏起來。

那張小仁小心翼翼推開門入了內, 屋內一片黑黢黢的, 他在門口站了站适應了黑暗,便瞧見了躺在床上的蘇秋雨。

正擡着一張白生生的小臉茫然地瞧着他的方向。

張小仁一眼瞧出這女子的眼睛果然是不太行了, 遂尋了個桌子放下手中藥碗, 走到床前, 單刀直入道:“雲娥與我說咬你的是金腹蛇。”

蘇秋雨在被窩裏露出個頭來,聞言點了點頭。

張小仁瞧見她一張臉紙一般的透明,唇色慘白, 眼睛淺淡, 瞳仁仿若被稀釋了的水墨, 此刻裏頭一片迷茫之色。

不由搖了搖頭嘆道:“這金腹蛇乃劇毒, 雖然姑娘用了些解藥, 但沒好好醫治,中毒不淺, 這眼睛想要複明有些難啊。”

聲音尖細,是個太監。

蘇秋雨心中到底怕自己此生就此瞎了, 聞言忙道:“大夫可有什麽好辦法?”

張小仁笑起來道:“我并不是大夫,你只管叫我張哥哥吧。不過我雖不是太醫,這解蛇毒倒是也會一些。要不雲娥姐姐特意叫我來呢。”

蘇秋雨微微起身, 瞧見面t前模模糊糊的一團, 這張小仁應該年紀不大。

張小仁自桌案上捧過那藥碗道:“來時我便備好了,方才瞧了你, 果然與你是對症的。”

蘇秋雨忙伸手接過碗來。

她的一只手被白布密密包裹着,行動有些不變。

感覺到張小仁端碗的手一頓,蘇秋雨不好意思地笑道:“是雲娥,非得給我包了個粽子一般,不過就是被蛇咬了,有些紅腫罷了。”

哪知還未說完,張小仁卻又接回了藥碗,道:“包的這樣嚴重想必咬得不輕,還是瞧瞧姑娘的傷口再用藥吧。”

“可方便解開讓我瞧上一眼?”

蘇秋雨笑道:“有何不可?”

說着就自顧解開密密匝匝的白布。

她方才說不過是有些紅腫,說的實在輕巧,解開這布,張小仁都忍不住吸了口氣,那手背上紫黑一片,腫得像饅頭一般。

蘇秋雨瞧不清張小仁的神色,只覺得他似乎頓了頓,便抓過自己的手仔細端詳了起來。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自他手上散發出來。

蘇秋雨心中一動,面上卻毫無變化。

“姑娘倒是好心性,傷得這般重也未哭叫。”

蘇秋雨愣了愣笑道:“我也怕的,只是咬着咬着,就習慣了。”

“姑娘以前常被蛇咬?”

“那倒沒有,”蘇秋雨道,“開個玩笑罷了。”

張小仁瞧完手,又捧過那藥碗道:“這藥确實是對症的,姑娘且服用一碗,晚間我再熬一碗來。”

蘇秋雨接了碗,指腹在碗沿上摩挲了一會并沒有喝。

張小仁道:“姑娘為何還不喝?”

蘇秋雨将藥碗放了下來,滿臉歉意道:“不蠻張哥哥,我打小腸胃不好,用不得冷的東西,便是稍冷一些的吃了也必要上吐下瀉。我摸着這藥有些涼了,可否勞煩你幫我熱一下?”

張小仁四處瞧了瞧,發現屋內并沒有燃碳,去哪裏熱去?

蘇秋雨忙道:“對哦,現在天還亮着,這裏沒燃碳,反正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若等雲娥晚間回來,到時生了火再熱一熱喝了。”

張小仁道:“那怎麽行!”

說完似乎發現語氣不對,忙又補充道:“這藥要越早喝才越有效果。”

“可是。。”

張小仁有些無奈,自蘇秋雨手中接過碗道:“既如此,我且送出去與你熱,馬上回來,你不要亂動。”

說着端着碗飛一般跑走了。

聽着他聲音啪啪地遠去,蘇秋雨一把掀開被子,自床上下了來,胡亂在櫃子裏尋了許多衣裳套上。

她此刻是個半瞎,看不清楚,只能伸手亂摸,模模糊糊地看了門。

屋外溫暖的陽光一下子打在她的臉上,她看了看方向,拔腿便往南邊跑。

方才她聞見那小太監手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後來果然在藥碗中聞到了那股味道。

那味道就像昨夜被蛇咬之時,透出來的一絲氣味,令人心底生寒。

她不知這小太監是做什麽的,是不是真要害她,但她随意試探,就感覺出這小太監的急切來,恨不得自己一口灌掉一碗的藥。

他一定有鬼!

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她只能尋個地方先藏起來。

等天色黑下來,雲娥回來了,她再尋機問清楚。

此刻不知是什麽時辰,空中已經夾了許多寒意。

蘇秋雨尋着記憶,借着尚存的一點點微弱視線,在後院裏跌跌撞撞,摸索着尋了一處假山石躲了進去。

好在假山裏頭無風,她又特意穿得多,倒也算暖和。

她蜷縮着,躲在角落,本就看不清楚,不久就聽到急切地腳步聲在外頭響起。

隐約聽到有人急切地道:“人到底去哪了?”

“這裏就這般大,還能去哪裏!”

“便是将這掀翻了,也要将人找出來。。”

是在尋她。

蘇秋雨抱着膝頭蜷縮着,一時不明白到底是誰要害她。

如今與她結仇的,只有海棠,或許凝霜姑姑也算一個。

但是她們兩人這時候沒理由找個小太監來毒害她。

若要她死,早就可以動手了。不用費這般功夫。

她到底身子有些虛,想了一會想不明白,神思倒是迷惘起來,沒一會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王忠信不想底下人來報,一個受了傷的宮女竟然在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果真是狡詐。

他尋了空,親自帶人去了廣儲司。

沈夢得知,心中慌亂,點頭哈腰上前迎接。

王忠信冷着臉道:“太子殿下素來厭貓,這宮中早就明旨禁了養貓,今日我卻聽聞你們廣儲司裏有居然還有只貓!若是這貓亂跑,驚了太子殿下的駕,你擔待得起嗎?”

沈夢驚出一聲冷汗,跪在地上磕頭道:“奴婢不敢啊!奴婢若是在宮裏見着貓,恨不能就地将其處死!”

王忠信一聲不吭越過他,揮了揮手便帶着人便進了廣儲司。

天色向晚,天邊晚霞豔麗,照得一行人銀甲森然,腰側的跨劍刺目冰冷。

廣儲司人人禁若寒蟬。

蘇秋雨從夢中驚醒過來,便聽到了外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铿锵有力,絕不是一般宮人發出來的。

她微挪動了身體,從石頭的隙縫裏瞧見遠處模模糊糊的身影,天色似乎也要黑了。

蜷縮着的半邊身體酥麻,卻一動不敢動。

這些人她雖然瞧不清,但是顯然不是廣儲司的人。

他們在尋什麽?難道在尋她?

想到此她又笑着搖了搖頭,自己一個低等宮女,何能出動這些人?

只是聽聲音這些人四處敲打,似乎不放過任一個角落,自己躲在此處,只怕馬上便要被發現了!

王忠信耳聰目明,站在當地,透過淩亂的風聲,隐約聽見一個呼吸聲,微弱又細小,一聽就是個女子。

他看着前面的假山堆,心中冷笑。

看來是藏在此處無疑了。

不過微一使眼色,周邊幾人會意,立時往假山處圍來。

蘇秋雨感到幾人越來越近,吓得屏住呼吸,渾身微微發顫。

“是自己出來,還是讓我們抓出來?”王忠信冷笑道。

蘇秋雨眼一閉,知道今日在劫難逃,當即就挪動着要站出去,哪知不遠處突然發出響動,一女子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王忠信當即揮手,命身旁人就地抓了那女子。

眼瞧着衆人押解着那女子往遠處去,蘇秋雨忙自假山後頭去。

“大人饒命啊!”遠處那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順着風傳來。

蘇秋雨當即頓在當地。

那女子的聲音,分明是雲娥!

果然又聽到她哭泣的聲音傳來:“奴婢什麽也沒做,只是路過此地,見到衆位官差心中害怕,是以才躲了進來。”

蘇秋雨轉頭,朦胧中只瞧見幾點火光在遠處搖晃,一群人圍在那裏。

王忠信雖瞧出這女子不是自己要尋之人,但是如此行為鬼祟,面色慌張,必有異常,遂冷聲道:“鬼鬼祟祟躲在此地,帶走送去慎刑司查問!”

慎刑司!

“不要!不要!”雲娥驚懼地大叫起來,拼命地求饒,“大人放過奴婢吧!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大人饒命!”

她的驚叫求饒破碎在晚風裏。

王忠信卻惦記着那個女子,命一人送走,繼續搜尋。

“放了她。”突然一個聲音冷淡地道。

王忠信豁然轉頭,瞧見假山旁,一個穿着臃腫的女子正站着。

夕陽已逝,晚霞已消,黑暗中瞧不見這女子面容。

卻一眼瞧見她的右手包紮着層層白布,白生生一團。

他略回首,身旁侍衛立時反應過來,跑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拆了她手上的紗布。

王忠信提着燈籠上前,在昏黃的燭火下,瞧見那只手紅腫異常,隐約可見蛇齒印宛然在目。

果真被蛇咬了!

“她方才只是擔心我,特意來尋我的,”蘇秋雨道,“懇請大人寬容大量,放了她吧。”

王忠信将手中燈籠上移,這才瞧清了這女子的面容。

白慘慘的臉,眸色淺淡如煙雨,瞧着竟比在浣衣坊時更瘦削憔悴了些。

果然是蘇秋雨。

仗着自己有幾分小聰明,就在自己面前賣弄?

當真是找死。

蘇秋雨瞧不清旁邊人的面容,卻感受得他一身冷硬,鄙夷的目光如錐刺在身上,讓人渾身膽寒。

她見到此人,想起那日審問之下的壓迫氣勢,莫名有些懼意。

還未想完,哪知腦後一陣劇痛,當即暈了過去。

這樣的人,王忠信再不看一眼,只是吩咐道:“套了頭帶走,小心行事,莫要驚動了他人。”

“是!”

其餘侍衛早已将來路清空,衆人拖着她一路出了廣儲司行到宮巷裏頭。

外頭已經黑了,巷道上偶或有巡夜的士兵來去。

殿下特意吩咐,王忠信自要親自去一趟,将這女子送到宮外去。

不想幾人方動身t,卻聽身後一陣急促的氣喘聲,王忠信轉頭,卻見一深藍色錦袍的太監直往此奔來。

行到近前,才瞧清是李群越。

李群越一臉惶急,大冷的天滿頭是汗。

王忠信一愣,開口道:“李總管不在服侍陛下,怎麽跑這。。”

哪知未等他講完,李群越已湊上前來,壓低着嗓子急切地道:“王統領不好了!殿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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