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暴風

第34章 暴風

兵部得到凜塵堡遞來的消息後, 即刻将祝融魂的圖譜與損毀的實物呈送禦覽。

克林國的野心昭然若揭,是戰是和是拖, 龐大的國家機器在此刻運轉起來,政令和軍令層層下達,迅速拟定了數個應對方案,以待落實。

當那份由最忠心的密探冒死帶出、浸透了曹家百餘人鮮血的圖譜擺在稷夏天子面前時,這位年輕的君王長嘆了一口氣。

他下令讓軍器監研習祝融魂的構造,想出阻擋和破解此種兵器之法,并授予凜塵堡和其他幾家鑄造坊權限,盡快仿制出一批祝融魂,哪怕只能少量配給, 至少讓稷夏的軍隊不會對此物一無所知、心生畏懼, 帶到戰場上也能提振士氣。

等到軍機大臣離去,天子獨坐明堂, 遙望星辰閃爍的天幕, 喃喃自語:“兩百年前的報應,終于還是來了麽?”

手握重權之人, 始終擺脫不了恃強稱霸的誘惑。

于是他們總會重蹈覆轍。

或許, 他該再次前往多羅閣, 問一問天了。

***

兩國之戰尚未拉開帷幕, 凜塵堡的存亡卻已迫在眉睫。

不等仿制祝融魂的旨意送到, 曹肆誡已經開始鑄造樣品了, 有江故從旁協助,整個過程順利到不可思議。甚至在調整細節的過程中,他們采取了優于申屠涼的方案, 在鐵水中摻雜了钛礦,熔成合金, 再采用冷鍛的方式鑽出炮膛,讓射速變得更快,也減少了炸膛的風險。

只是這樣的兵器過于精巧,鑄造的工藝也異常複雜,造價太高,勢必不可能成為主力軍備。想來克林國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況,所以江故才說,祝融魂看上去厲害,其實只是個小玩意罷了,無法直接左右戰局。

話雖如此,既已構成威脅,旁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申屠涼出手了。

這一日北風凜冽,狂風在山間穿梭肆虐,發出嗚嗚鳴響,如同百轉千回的哀哭。雲層黑沉沉地壓着,天光晦暗,昭示着即将到來的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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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儀離開後,曹肆誡招募了百餘名護衛,配發裝備,嚴加訓練,将凜塵堡重新布防。他知道申屠涼絕不會善罷甘休,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如今山那頭的克林軍營地稍有異動,便有哨探來報:“少主,廖振卡率一衆克林國高手,往咱們冶煉窯圍過來了!”

“果然是沖着冶煉窯來的。”曹肆誡冷哼,“看來申屠涼也知道自家祝融魂的缺陷,想必他們早就盯上凜塵堡的钛鐵了,就等着搶現成的。”

“我去攔他們。”江故道,“有廖振卡在,其他人不是他對手。”

“師……試用一下新品吧。”曹肆誡把改良過的祝融魂遞給他,“廖振卡欠你一只手,你用這個把他的頭打爆,正合适。”

“不用,我不喜歡這東西。”江故依舊戴上安谷裏留下的迫雪箭匣,“還是它順手些。”

曹肆誡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說:“人一旦上了年紀啊,就不喜歡接受新鮮事物了。情願懷念舊物的好,也不願看看新人獻的殷勤呢。”

江故:“???”

見他不為所動,曹肆誡恨恨道:“行,随你吧。要不是我給你把迫雪箭匣補滿了箭矢,還根據你左臂現在的狀态加固了綁帶,能這麽順手嗎?”

聽不出他話裏的陰陽怪氣,江故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曹肆誡:“……”

江故思忖了下,叮囑道:“廖振卡的目标很明确,反而不足為慮。我猜申屠涼肯定還有後手,你要盯緊他那邊。”

“我知道。”曹肆誡應下。

“這新品祝融魂你自己留着用。”江故學着他的話說,“他們欠你的太多了,你用這個把他們全部打爆,正合适。”

曹肆誡噗嗤一聲笑了:“每次我放狠話你都拆我的臺,這次不潑我冷水了?”

江故理所當然地說:“嗯,現在你能做到了。”

曹肆誡忽而怔住:“我……能做到了?”

江故系好迫雪箭匣的綁帶,迎着風雪推門而出:“去報仇吧,徒弟。”

***

冶煉窯。

江故沒帶凜塵堡的護衛,孤身一人去迎戰廖振卡及其手下。

說起來,這夥人就是曹家滅門當夜真正執行任務的那些殺手,那時他沒趕上,只敲死了一隊收尾補漏的,這回應該能見個全了。

江故閑散地在暴風雪中騰躍,心裏琢磨着,可惜曹肆誡還不是廖振卡的對手,不然也可以順道讓他拿這些人練練功。不過要說曹家真正的仇人是誰,還是當屬申屠涼,畢竟廖振卡只是一把鋒利的刀,真正用計揮刀之人,才是主謀。

停在冶煉窯中央,他的衣擺尚未落定,便架起左臂,咻咻咻咻連發四箭。随後烈風帶回四聲入肉悶響,已然殺了四個。

黑色的蒙眼布長尾揚起,江故掃視了一圈道:“埋伏沒用,我的視線能穿牆。”

下一瞬,兩條游龍般的繩镖竄出,繩索上蕩出浩瀚氣勁,所過之處連風雪都一并震開,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瘋狂攻擊着江故周身。

叮叮叮叮叮——

圓棍與镖尖快速碰撞,擦出細小的火花。

江故仔細應對:“原來你有兩根繩镖,早知道上次把兩根都借來釣魚。”

廖振卡無暇分神,只對手下喝道:“一起上!”

霎時間,十幾道黑影飛身而出,俱向着江故而去,廖振卡攻勢不減,被繩镖掃到的圍牆轟然坍塌,镖尖仍然緊追不放。

江故身法迅捷,人影、棍影和箭影交纏,快得如暴風般難以捕捉,常人只能聽到他那裏叮呤咣啷的拆招聲響,就連廖振卡都很難看清他的動作。

倏然,那熱鬧的聲響停了。

衆人下意識地一頓,難道……擊中了?他終于不堪招架,受傷了?

雪霧散去,不知是誰的長劍脫了手,插在雪地上。

只見江故單足立于劍柄上端,右手平持圓棍,似乎是以內力撐開一個領域,将繩镖、流箭、暗器盡數阻隔在外t,但又不讓它們零散落下,而是朝聖般吸附在領域邊緣。不止如此,其他人手中握有的兵器,也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奪走,紛紛聚集在了江故周圍。

廖振卡凝聚全身真氣,加諸于兩根繩镖之上,只求破開一點防禦,便能直取此人眉間和心口,不管他是什麽神人,都必死無疑!

兩個镖尖微微顫動,艱難地進犯着,明顯比其他兵器都要更接近中心之人。

江故垂眸看了看:“不愧是無碑境,還是有些能耐的。”

廖振卡已然竭盡全力,此時汗濕重衣,因氣血翻湧,喉間強壓着一口腥甜。

而後,江故輕輕一抖圓棍。

嗡——

磁場驟變,所有利刃反彈而出,全數償還在這些殺手身上。

廖振卡的繩镖最為激進,反噬也最狠,若不是他察覺不妙,及時抽出部分真氣防禦,怕是要被自己的看家本領釘死了。

然而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根本無法承受江故一招。

屍體躺了一地,溫熱的鮮血融化了一層白雪,又很快被吹來的風雪覆蓋。

“咳咳……咳……”廖振卡也吐了一大口血,不住地喘着氣。

“我其實挺好奇的。”江故緩步走來,垂首看着他說,“你明知打不過我,為何還要一次次以身犯險,自讨苦吃?”

“于公,這是軍令,我不能違抗。”廖振卡撐地站起,一根繩镖被他保命時震斷了,只剩另一根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于私,你是我平生所見最強之人,能做你的對手,實乃幸事。”

“你還要打?”

“其實我只善用一根繩镖,咳咳,特地帶了兩根出來,只是想嘗試給你一招出其不意。”

“哦,那你白嘗試了。”

“咳咳……”廖振卡努力平複氣息,“單挑也好,今日你我便決一勝負,再來!”

“等等。”重瞳在蒙眼布下移向側方,江故道,“還有一條雜魚。”

***

哨探回報,說申屠涼也帶人上了山,但天氣太差,暴風雪遮天蔽日,實在看不清,他們跟到一半,還是跟丢了。

曹肆誡擺手道:“無妨,我親自帶人去會會他,你們最後确認他的地點是哪兒?”

哨探回答:“礦山村東南面。”

于是曹肆誡帶了一衆護衛,頂着暴風雪去找申屠涼的麻煩。

他們在半路上遭到了克林國兵士的伏擊,經過這麽久的磨煉,對付這種小場面,曹肆誡早已游刃有餘。

但解決伏擊之後,他們還是找不到申屠涼的蹤跡。

足印已被暴雪覆蓋,只能茫然地在山裏搜尋,這時候曹肆誡反倒盼着再來一場伏擊,這樣就能判斷出申屠涼在哪個方向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幫他,轉悠了好一會兒後,還真讓他遇上了第二波伏擊。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次伏擊的領頭者,竟是薛儀。

在護衛的協助下,曹肆誡很快殺光了其餘兵士。

他快步上前,将沾滿鮮血的橫刀抵在薛儀脖頸上:“又見面了,赤烏儀,你一介書生,這是送上門來讓我殺?”

薛儀坦言:“是啊,就算我自己不請命過來,申屠涼也會讓我來的。”

曹肆誡聽出話音,皺眉道:“什麽意思?”

“我對他最後的用處,就是讓你猶豫片刻是否殺我。”薛儀道,“你要不就幹脆利落地給我一刀,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少……曹堡主,現在最緊迫的,就是快去阻止申屠涼,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想做什麽?什麽來不及?”曹肆誡頓了下,“不,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兒?”

“斷峰。”薛儀說,“他在江故劈斷的那座山峰上。”

“知道了。”曹肆誡轉身就走。

“你不殺我?”

“殺你才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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