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關押
第39章 關押
在沙依格德舉着琉璃輝印要砸的時候, 簡生觀擠過擁擠的人群,繞到後方, 兩手攀着欄杆,艱難地爬上了祭壇。
混亂中,有兩名高階教徒發現了他,大聲喝止,意圖将他這個異教徒驅逐出去,奈何簡生觀老當益壯,以極為靈活的身法躲過了他們的捕捉。在祭壇上奔逃了三圈之後,随着沙依格德被按住,所有人安靜下來, 亞摩登長老開始施以杖責, 而簡生觀也終t于站到了他們面前。
此時亞摩登高擡權杖,繼續敲也不是, 不敲也不是。
簡生觀适時發聲:“我來試試吧。”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 神情中透露着同樣的含義:你誰啊?
烏雲依舊遮天蔽日。
沙依格德被打斷了片刻,繼續掙紮怒吼:“放開我!你們這群低賤的、卑劣的豬猡!黑暗終會降臨于此!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亞摩登回過神來, 對簡生觀呵斥:“異教徒無權插手!速速離去!”
眼看其餘高階教徒聚攏過來, 簡生觀果斷架起委頓在旁的最後一名信徒, 從他脖子上解下純白腰帶, 朝着亞摩登權杖頂端的烈陽輝印, 左手握圈, 迅速行了貼額禮,然後不由分說地在自己腰上纏繞三匝。
儀式完畢。
他說:“現在好了,我不是異教徒了, 讓我給他看看。”
圍觀衆人:“???”
沙依格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高階教徒怔住了,他們詢問亞摩登:“長老, 這……”
亞摩登猶豫了下,見狂暴中的沙依格德也被搞蒙了,覺得這樣也不失為一個破局的辦法,便道:“既如此,且聽聽你有什麽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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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生觀毫無負擔地以教徒口吻說:“殿下被邪祟纏身,惡鬼顯相,以致心智失常,眼下暗影遮天,烈陽疲弊,并不是驅惡除鬼的絕佳時機,倒不如想辦法喚醒殿下自身信念,以王族之威克制抵禦黑暗之神的誘惑,或許能有一線轉機。”
亞摩登道:“你有何辦法?”
聞言,沙依格德再度發起了狂:“哪裏來的宵小之輩,膽敢口出狂言,挑釁與我!”
簡生觀不搭理他,走到祭壇一側,取了幾根用于發放給教徒們的旭日草,在手中撚了撚,又從袍袖中掏出一根線香,引祭壇燃燈之火點燃線香,再用線香灼燒旭日草。漸漸地,旭日草被揉撚過的草葉和草籽焚起青煙。
簡生觀道:“亞摩登長老,請讓我用旭日草在殿下鼻端熏上一熏。”
亞摩登放下權杖,讓開位置:“好。”
沙依格德豈肯乖乖就範,當即使出全力掙紮,竟是一下搡開了四名高階教徒,接着沖向簡生觀:“哪裏來的無禮老頭,我熏你個……”
簡生觀手執點燃的旭日草,邊後退邊在身前畫符,青煙在空中繪出繁複紋樣。
有高階教徒探問:“長老,那是什麽咒術?”
亞摩登:“……”怎麽覺得那不是索伊德教的咒文圖案,更像是稷夏典籍中流傳而來的道教符箓?或者是信手亂畫的吧?
他沒有回答,只表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
高階教徒恍然:“這新晉教徒定是大金烏神降下的使者!”
就在沙依格德即将抓住簡生觀手腕時,由于他跑動幅度太大,靛藍色長袍已被高階教徒拉拽得松垮下來,下擺拖至腳下。他着急上前抓人,不慎踩到袍腳,竟是在祭壇上結結實實絆了一跤,哐當一聲跌了個嘴啃泥。
簡生觀逮住機會,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掀翻沙依格德——
騎在了他身上。
亞摩登:“……”
圍觀衆人:“!!!”
沙依格德瘋狂擺頭,閃躲着簡生觀手裏熏得嗆人的煙氣:“放肆!我要命人砍了你的手腳!罰你去做最肮髒低賤的奴隸……唔咳咳咳……”
簡生觀不為所動,見煙氣不夠濃郁,将燃燒的旭日草湊到自己面前,深吸一口,而後雙手掰正沙依格德的腦袋,對着他噴出一口悠長袅袅、避無可避的醒神之煙。
在劇烈的嗆咳之後,沙依格德似是脫了力,不再狂躁暴虐,只仰躺在地,疲倦地眨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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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落了下來。
曛漠少雨,百姓大多沒做什麽準備,頃刻間紛紛散去,尋找避雨的地方。
唯餘索伊德教的教徒們還圍在祭壇下。
亞摩登松了口氣,朗聲道:“殿下清醒過來了。”
簡生觀起身,随手丢棄了被雨水熄滅的旭日草,垂眸看着他,輕聲說:“殿下,我馴服了你身上的惡鬼。”
微卷的碎發沾濕,零落在沙依格德深邃的眉骨上,翠綠色的瞳孔遲鈍地轉向簡生觀,他的嘴唇微微翕動:“我為什麽要被一個老頭……”
話未說完,便徹底暈了過去。
鬧劇終于落幕。
沙依格德被仆從架起,在教徒的協助下,平穩地擡進了轎辇中。仆從取來絨毯,誠惶誠恐地為他擦淨身上的汗水和雨水,輕輕呼喚着“殿下”。
但他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遲遲沒有醒來。
簡生觀走上前,正要說話,卻聽騎在戰象上的王子侍衛突然下令:“抓住那個不敬王族、舉止狂妄的外邦人,即刻下獄,等候發落!”
被數根長矛鎖住,簡生觀看向那兩個高高在上的侍衛,心說你們剛剛上哪兒去了,就在那兒看戲嗎?這會兒倒是動起來了。
亞摩登長老還算說了句公道話:“這位……這位新晉教徒,想來也是救人心切,情急之下難免失了分寸,還請看在聖教的面子上……”
那侍衛強硬道:“王族事務與聖教無關,請長老切莫插手!”
于是亞摩登也只好閉嘴。
簡生觀就這樣被帶去王宮地牢,關押起來。
***
沙依格德被安頓在自己豪華的寝殿中,依舊昏迷不醒。
簡生觀被囚禁在陰暗的地牢中,正在定罪。
身穿猩紅長袍的治安官敲了敲蘆葦筆:“所以說,這個老頭的罪名是謀害王儲?”
侍衛擺擺手,無所謂地說:“謀害王儲,造反叛亂,随便吧,大人看着辦就行,不過是區區平民罷了,斬首和石刑有區別嗎?”
治安官翻看了從簡生觀身上搜來的物品,皺眉道:“他是稷夏人,這是他的過所,上面有稷夏各城的印鑒,還有積吾、猶然、勾昌、撒罕的通關标記,你知道他是什麽身份?要我怎麽查辦?若是一不小心引發國戰,你我怎麽去跟陛下交代!”
侍衛茫然:“這麽麻煩麽?看不出來啊,這老頭還挺能折騰的,穿過莫賀延碛,千裏迢迢跑來我們曛漠謀害王儲。”
治安官給搞得頭疼:“先問問他是做什麽的吧。”
簡生觀戴着腳鐐,安靜地坐在牢房中。
治安官問:“你從哪兒來?”
簡生觀回答:“過所上寫了,稷夏,清瓊山,多羅閣。”
治安官又問:“多羅閣是什麽地方?是你們稷夏的什麽官署?”
“不是官署,只是一處居所。”
“你們聽說過嗎?”治安官問侍衛。
“沒聽說過。”侍衛搖頭。
“在山上……是道觀嗎?聽說稷夏多有修道之人,看你這模樣,跟那些四處游歷的道長方士頗為相像。我在猶然見過一個賣丹藥符水的,說是包治百病。”
“可以這麽說罷,我也會治病。”
“你也賣丹藥符水?”
“不賣,我是神醫,神醫不搞這些。”
“怎麽又是神醫了?你到底是不是道士?”治安官越發暈乎,詢問侍衛,“他怎麽回事?外邦異教徒?踢了聖教的場子?”
“不,他先前在祭壇上入教了。”
“入教了?”治安官抓狂,“處置教徒要知會聖教長老的!你們到底抓回來一個什麽人?”
“總之他騎在王儲身上,我們就把他抓來了。”侍衛說。
“一個老頭要騎王儲,你們做侍衛的阻止不了嗎!”
“……”侍衛沉默不語。
似乎想到什麽,治安官神色一斂,不再糾結此事。
但簡生觀的身份複雜,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索性撂了挑子:“算了,先關在這兒吧,等殿下醒了由他自己定奪!”
這樣一來,出了事也不用他擔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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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生觀在牢裏住了三天,每天只有幾口水和一塊餅吃。
他就坐在那裏,鶴發銀須,自有一番仙風道骨。
這天傍晚,醒來的沙依格德總算想起了這麽一個大膽狂徒,質問侍衛後,氣勢洶洶地趕來地牢,撞見的就是這般泰然自若的景象。
他一身珠光璀璨,對比簡生觀的極致樸素,兩人如同相隔萬裏的霞光與浮雲,卻被聚攏在了狹小的地牢中,一站一坐,一怒一靜。
沙依格德居高臨下,蔑然地看着他問:“你是何人?”
簡生觀給出了更明确的答案。
他說:“我是神醫,不遠萬裏前來找你,為了治好你的病。”
沙依格德輕笑出聲:“我的病?你是說寄宿在我體內的惡鬼嗎?這是聖教長老的事吧,輪得到你這個外邦老頭來治?”
“惡鬼附體什麽的,不過是殿下的托詞而已。”
“托詞?呵,果然是個異教徒,你不驅除糾纏我的惡鬼,又要如何治好我的病?”
“你身上的t毒素已入骨髓,再不醫治,很快就要死了。”
沙依格德眸光一凜:“你……”
簡生觀淡淡道:“我可以為你解毒,然後——幫你驅除真正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