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德西法
第54章 德西法
維爾跟着德西法在診所內間的角落停下, 德西法一改冷靜的做派，抓住維爾的肩膀把他摁牆上急促質問，“你是哪兒遇到她的？她身上的基因序列是遺失紀元前古人類的！”
維爾愣了一下, 讷讷道, “老德, E就是我在垃圾堆撿的……她以前是個公司員工, 你的檢測器肯定出問題了。”
“出問題？”德西法冷笑，“呵，她生物組織恢複力強大, 骨骼硬度是普通人類的5倍, 并且這種程度的痛覺都能忽視，肯定是安裝了哪種沒公開的實驗階段生物義體……說不準她是哪個公司某計劃或某部門專門開發的殺人機器，這種人我們惹不起！”
維爾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也努力為E辯解，“不是的，她在惡土救了我……她……”
嘭！
德西法憤怒地揪着維爾的衣領把他往牆上撞，簡直都要被他可笑的天真氣得失去理智。
“你覺得她是什麽人有什麽關系？公司狗慣會僞裝！她身上随便扣塊兒皮下來就能買你幾百條命！不要相信任何公司狗！”
頂着德西法的警告, 維爾卻堅持道, “德西法，她救了我很多次，我就是只舉目無親的野狗，身上又沒什麽利益可圖謀。E是我的搭檔, 我們說了要一起成為終結城的傳奇……”
這話也就只有維爾這種沒顧忌重義氣的惡土年輕雇傭兵才說得出來
天可憐見，他甚至還被壓在牆上, 頭都被側按着滑稽地與牆貼着, 眼神卻堅定可笑得沒救。
真搞不懂, 維爾這野狗用的這種舊型號光學義眼色澤為什麽會那麽璀璨耀眼、眼白為什麽會那麽幹淨？
為什麽就是讓人忍不住去相信他？
那雙義眼還是以前在惡土時德西法給他裝上的。
那時候德西法剛利用鬃狗解決掉自己所屬的黑川重工惡土搜查小隊, 單方面脫離公司成為一個自由人，卡洛斯卡家族也還是一個很大的流浪者集體，也樂于接受一個在公司外各處都萬分稀缺的醫生加入。
那年冬天雪很大，惡土的荒漠上都是潔白的雪，在烈日的照射下，從高處俯瞰惡土，就像是流淌在蜂蜜裏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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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貧瘠的惡土上是沒有奶和蜜的，這裏只有垃圾、雜草、碎石、饑餓、痛苦、寒冷和死亡。
環境惡化，再加上嚴酷的氣溫，城外的野狗流浪者死亡率直線上升。
卡洛斯卡家族是一個很團結的流浪者家族，因為團結又勤勞，不停的接活兒，他們一般時候比之其他的流浪者家族來說活得還不錯。
但公司的惡土搜查隊總是致力于把所有的流浪野狗都弄死，或者抓起來賣進城內做苦力、做實驗、摘走他們的原生器官。
年底了搜查隊還得沖業績，好讓城內的家人或自己過得更好，許多流浪者家族都因此被屠殺殆盡。
人少了，活兒就少了。物資緊缺，饑餓，寒冷，疾病席卷了整個卡洛斯卡家族。
日子終于過不下去了，這讓他們不得不去劫公司商隊。
為了家族的生存，所有有行動能力的家族成員都得參與，就是在那時候，僅僅九歲的維爾眼睛被炸傷了。
那回兒死了很多人，卡諾斯卡家族的首領也是死在那次。
公司與流浪者之間的實力懸殊就是如此，更何況那只是一個不知名小公司的商隊。
不過那次的物資對于流浪者來說的确很豐厚，幫助他們熬過了那個冬天。
物資裏還有當時市面上流通的一些義體，德西法專門挑了一雙與維爾原本眼睛差不多顏色的紫色義眼給他裝上。
他本來還疑心人造義眼的色澤比不上維爾本來的眼睛，裝上後光澤卻差不多。
和原生的眼睛一樣漂亮，一樣璀璨。
別人裝上同樣型號的卻沒有這麽漂亮。
因為維爾的眼睛裏比其他人多了一種名叫“希望”的神采，他就是那麽個滿懷熱忱、還沒來得及被生活磨平棱角、滿懷着對未來的期望、與這個操蛋世界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德西法沉默半響，一把松開維爾，在他璀璨的紫眸中妥協，“暫時信你，出了問題你自己負責。你就在這呆着，我有點事問她。”
他不敢再去看維爾，快步向E那邊走去。
維爾在他身後抖了抖衣服，笑嘻嘻的揮揮手，“謝了，老德，E很好，你會喜歡她的。”
……
E見着德西法回來，封閉大腦的罪晶融入血液消失，蒼白的面容似笑非笑道，“讨論好處理方式了？”
德西法頓了頓，避重就輕，“我替你把頭骨焊接回去，再把頭皮縫上。”
E也懶得拿捏着不放，在看不到的地方随手消掉右手上的罪晶，“或者說，你想給我換個更結實的頭骨？”
德西法想到堅硬到切壞了自己八個手術電鋸的頭骨，沉默了一會兒，“不，你的已經是最好的了。”
“嗯？”
“我沒本事弄到更好的。”
德西法低頭擦拭手術刀：“抱歉，孩子，你的病毒我也清除不了，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檢測到它，也沒有檢測到你身體裏有任何義體的存在。”
“沒關系，我知道我自己沒問題。”E勾起慘白的唇，“只是維爾鬧着要檢查。”
德西法無奈笑起來，“你也是個好孩子，維爾能有你這樣的搭檔算運氣好。”
E嗤笑，“別他媽裝了，你從剛進門開始就不爽老子。老子最煩你這種不爽就暗地裏搞陰招兒的人，有什麽事明明白白說出來，想問什麽就問，我覺得行就回答你。
到時候意見不統一就打一架，看在維爾的面子上我不殺第章你，實在觀念不同，我就走人。
不然我雖然不喜歡耍陰招的人，但也不代表我怕。”
德西法仰起頭，微微一笑，“E，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有禮貌，瘋狗鬼佬的禮貌。”
“很多人都說我有禮貌，不過誇出花兒來的還只有你一個，我謝謝您。”
“維爾那種人總容易被人騙。”
“騙去牛郎店賣屁股？”E說到這兒自己都笑了，笑得大腦的空洞更疼了。
德西法确信笑道，“看來你确實是個好孩子，像個街狗。”
“現在看來你也不錯，不過我有些記仇。”
“呵……只不過快要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罷了，50多歲，按終結城的平均年齡來看早該30年前就死了……至于記仇，我想我可以以後還清？”德西法風趣的笑了，分出一只手伸向E，“初次見面，我是德西法。”
“沒在公司聽說過你的名字，不過也看不太出來你的年齡。”E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E。”
兩手交握。
德西法微笑不變。
這個穿着白大褂和皺巴巴襯衫、下巴上還有淡清胡茬的頹廢男人道：“只不過無名小角色罷了，脫離公司也脫離的早，一直在終結城當醫生，荒廢着人生過日子，沒大志向，只是為了活而活，沒聽過很正常，除非你搜刮了黑川重工的員工檔案。”
絕對是謊言。
E掃過他肌肉線條微微隆起的身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也許是吧，不過我覺得你身體很好，一看就能活到死。”
雖然E進診所時掃描德西法沒有發現任何戰鬥義體，可德西法一看就是經常在外從事高強度戰鬥或體力活動，怎麽可能如他所說一直窩在這裏老老實實當醫生。
不過人總會撒點小謊，就像人總是會往硬盤裏藏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都希望自己死了以後和自己爛在棺材裏最好，所以不願意分享也不能就逮着不放。
德西法也很滿意這點識趣，拿起E被切割下來的那塊頭蓋骨開始拼接，“孩子，以後勞煩你多照顧着維爾。”
“怎麽他到哪兒都有人罩着？”E喉嚨裏發出低低的笑聲，“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德西法在拼好的頭蓋骨縫隙塗上一層骨骼重組凝膠，“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是他媽？”
E笑容不變，“我更想當他爸，畢竟他媽有很多，說艹都罵不完。”
“雖然這很符合街狗的作風，但請你改掉随口亂開玩笑的習慣，我會多想的。”
“你也可以多想，想之前記得告訴我你喜歡什麽尺寸的。”E認真微笑。
德西法沉默片刻，端詳措辭拒絕，“謝謝，我會考慮。”
他放下骨骼重組凝膠，手術椅上的機械臂換上針線迅速在傷口處縫合頭皮，機械臂下手很快，針腳細密，不消六秒鐘就縫合完成。
冰涼的針線在頭皮穿過，雖然E感覺自己的體溫比那些針線低，不過痛覺讓她更清醒了。
縫合完成，德西法拆開一卷新的紗布，将E的傷口斜斜纏上，紗布綁在頭上，還擋住了半只眼睛。
“還是穩妥點，防着灰塵和細菌。”德西法又拿出一卷新的紗布遞給E。
“謝了，多少錢？”
德西法想了想，“200歐。”
“少了。”E擡手，5000歐被轉到德西法帳上。
“這點錢連你的人工費都不只吧？你是怕我沒錢會餓着你的維爾？”她笑了一聲，“你做手術那會兒我沒事兒打發注意力，黑了你的營業記錄表，按照你的收費，5000歐。鋸子的錢就不還你了，你自己的工具問題。”
E從椅子上潇灑地滑到地面站起來，不過站着的時候有點腳步虛浮，她面不改色，看也沒看德西法，只是對內間喊，“走了，維爾。”
“哦！”
維爾從裏面出來，哥倆兒好地搭上E的肩膀往外走，走時還不忘回頭對德西法道，“謝了老德，晚上早點睡，別在臺燈下修東西，傷眼睛。”
德西法看着兩個年輕雇傭兵并肩離去，低聲答應：“知道。”
他揉了揉眼睛，開始收拾手術臺。
E的血液被他收集起來放進了化驗儀。
儀器在黑暗中嗚嗚的工作，德西法重新按亮臺燈，只見儀器顯示：
［純種古人類基因系列
未經義體改造
未感染罪晶
神經：超檔(↑)
破鎖率：100％
未知進化：50％］
“未經改造……自行進化嗎？還是超檔……已經到破鎖的臨界點了，真是個奇跡……優勝劣汰，得死多少人才能出現這麽一個幸存者……”
德西法沉吟片刻，銷毀了E所有的血液與生物組織，清空了機器的記錄。
做完這一切，他從儲物架子上取下一個老式八音盒放在工作臺上。
八音盒上有一只紫色眼睛的熊，轉動八音盒下方的發條，八音盒就會發出聲音，上方那只熊所在的圓盤就會旋轉，好像那只熊在跳舞。
這種老舊物件現在很少見了。
是他進貨的時候随便在暗街淘的，覺得那只熊像維爾養的電子寵物熊才買的。
配套的還有一個人偶，大概是如果那只熊損壞就用于替換的意思。
德西法在八音盒下方的暗格裏取出那個小人。
——它一身白色着裝、披着白色的火焰紋路鬥篷。
一個做工很漂亮的人偶。
它有着銀色的長發，冰藍的、充滿金屬流質、宛若有銀色銜尾蛇盤旋的眼睛。
它身上沾了不少的血笑得正張揚，右手執劍斜指下方，左臂完全被金屬護臂包裹，正高高擡起，似乎是要死戰到底。
與剛剛離開的E很相似，不過E穿的是黑衣服，所以是巧合吧……
德西法在臺燈下捧着人偶端詳片刻，拆下八音盒上的熊，将人偶裝了上去，扭動下方的發條。
八音盒奏起了不知名的輕緩樂曲，與其說輕緩，更像是雨聲。
上方的人偶緩緩舒展雙臂。
旋轉，旋轉。
劍刃飛旋。
在雨聲中跳凋零之舞。
德西法借着臺燈忽然發現它眼眸晶瑩，好像……它是在哭？
看錯了吧，明明這人偶是在笑，笑得那麽張狂，怎麽會哭呢？不必多想，一個人偶罷了，無關緊要，再哭再笑又怎樣。
德西法把拆下來的熊扔進八音盒下方的暗格。
音樂還未盡，上方的人偶就那麽踩着熊原先所在的位置，不知疲憊的旋轉，舞蹈……
作者有話說：
德西法對E的第一印象：孩子在外面交的狐朋狗友、別有目的的危險公司狗。
E對德西法的第一印象：維爾的老陰/逼野爹、一看就能活到死，可以搞。
維爾在其他惡土傭兵眼裏：殺人放火樣樣通，暴戾陰鸷狠角色
維爾在野爹們的眼裏：天真善良小甜熊
嘿嘿嘿……肝了一個通宵，肝出16000，比規定的還超出了1000字，放在存稿裏每天自動發，發到周一就夠了……美滋滋……拜拜我睡了，睡醒起來趕作業，晚安各位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