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機
第8章 殺機
這顆位于宇宙深處的星球并不曾被人類發現,因此也沒有名字,它只原始而安靜地生活在自己的軌道之上,直到前一日晚間的意外——
一艘來自人類世界的星艦帶着火光降落在這裏。
住在星球上的蟲族們從未聞到過如此駁雜的氣息,帶有年輕蟲母甜膩的蜜香,還摻雜着無法描述的另一種味道。
從遼闊的荒野、草原,到數千米之外的山間叢林,即使相隔萬裏,但只要與“蟲母”兩個字眼有關,都會引起整個星球上蟲子們的注意。
只不過,當它們意識這駁雜混亂的氣息來源于一只可能混血的劣質蟲母時,便瞬間熄了長途跋涉而将其找到、占有的心思。
劣質蟲母——在整個蟲群中被定義為“廢物花瓶”的存在。
它們孱弱且毫無能力,既滿足不了撫育子嗣的職能,又無法在□□後誕下強壯的蟲卵,就連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可憐巴巴得厲害,徒生着一團白白的軟肉,像是不會跑的獵物,在危險裏只能等死。
因此對于絕大多數蟲子而言,它們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搶奪、圈養一只劣質蟲母。
不過若是正好能撞見落單的“廢物花瓶”,自然另當別論,它們并不介意用其軟囊囊的皮肉來當做發洩道具——在它們找到真正可以被追随的蟲母之前。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這适用于任何一個種族。
于是,荒野上屬于劣質蟲母的訊號被身處星球各個地方的蟲子們忽略,它們只懶洋洋地擡頭感知了一下蟲母的等級,便又不感興趣地蜷回巢中,就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不過除卻絕大多數做出相同選擇的蟲子,在距離小石山領地東南方三十公裏處的昏暗山崖下的石洞裏,倒是藏着兩個特立獨行的家夥。
它們是一對誕生有半個月的兄弟。
還處于幼年期的它們看起來已經有牦牛那麽大,但半透明質的淺灰色殼體看起來卻脆弱到不堪一擊,鉗足相對短小,還不完全具備在野外獨自生存的能力。
但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眼下的它們無所依附,只能靠使用山洞內的苔藓勉強度日,也算活過了誕生初期最艱難的時光。
前一晚,當兩兄弟感知到屬于劣質蟲母的精神力信號時,相對冷靜小心的哥哥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去找到那位劣質蟲母吧。
面對哥哥的提議,弟弟并沒有拒絕。
于是,當過于燦爛的日光籠罩在這片疆域上時,兩兄弟用苔藓填飽了肚子,終于離開了它們生存長達半個月的山洞。
只是在離開前,它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陰冷巢穴的深處——
在被烏黑包裹的陰影下,躺着一具幹癟皺縮的灰白色蟲屍。
那是一只死亡許久的劣質蟲母,它懵懂又弱小,被尋覓蟲母而路過的蟲子當做是發洩對象,本以為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子嗣”,卻不想得到的只有抛棄。
可憐的劣質蟲母在山洞內獨自蜷縮着軟乎乎的白肉,它不幸到了極點,難以孕育後代的身體裏多了兩個本不該出現的小生命。
在母性的影響之下,茫然無知的它幾乎傾盡所有,才于極致的痛苦中誕下瘦小單薄的兩兄弟。甚至致死,它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遭遇這樣的苦楚。
知道這是一條一去不返的路,哥哥盯着陰影看了又看,最終折下山洞口的一株野花,輕輕放在了幹巴的蟲屍旁邊。
安靜沉默的弟弟則返回去,低頭蹭了蹭褪了色的灰白,就像是在做告別。
山頭的日光緩慢移動,背井離鄉的兩個兄弟盡可能地躲開其他蟲群的領地,一路謹小慎微,往那邊發出精神力訊號的荒野前進。
這或許是它們想要生存下來的唯一選擇。
……
小石山領地內,正思考水源問題的阿舍爾并不知道自己的到來,讓三十公裏外的蟲子兄弟們做出了什麽選擇。
此刻他在找水無果後,幹脆把目光放在了物資包開出來的兩瓶營養劑上。
阿舍爾知曉自己必須要習慣在這樣的環境下就餐飲水,因此從未想着依賴物資包裏的營養劑。
他随手打開營養劑喝了一口,怪異的苦澀蔓延至整個舌根,讓他忍不住皺眉又看了看密封管上的文字。
是帝國最常見的牌子,也是他熟悉的營養劑生廠産,但這味道卻與此前半點不同。
并不知道始初蟲種正在潛移默化改造着自己身體的阿舍爾嫌惡地看了看營養劑,直接把剩餘的液體倒在了剛剛埋起種子的土壤上。
液體被吸收地很快,等一管營養劑全部用于澆水後,他才以手為扇,扇了扇太陽帶來的熱量,快步躲到了涼快的山洞裏。
眼下能幹的事情阿舍爾都做完了,等屁股坐在冬暖夏涼的蟲絲大床上時,他才有空梳理自己的茫然——
在沒有蟲母模拟器的任務指示後,他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早日達到“完美蟲母”的程度,然後離開這裏,去往帝都星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空茫的思緒有幾分沉郁,阿舍爾一點一點捋着思路,試圖從蟲母模拟器給出的背景介紹中找到他所需要的內容。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馴服子嗣,只是思及腹中那小怪物霸道至極的性子,這個答案馬上被畫上了叉號。
萬一他有了“新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被逼着吃蟲子,還是幹脆被小怪物給解決了。
選項一pass,阿舍爾繼續往後梳理——
精神力、血量、伴侶、巢穴。
這些都是已知可能增加蟲母完美程度的因子,只是現階段沒有一個是阿舍爾能獨自完成的。
于是等他重整了一遍思路後,阿舍爾發現自己确實無事可做,只好斂了有些輕微焦慮的神思,嘗試另辟蹊徑。
小石山領地還處于初級階段,阿舍爾目前對于巢穴的升級方式還一頭霧水,便打算按照自己的推測進行嘗試。
閑不下來的青年想到就做,從不磨蹭。
他迅速起身從山洞附近收集來了很多韌性十足又格外柔軟的長草,理成幾捆堆在一側,盤腿坐在床上,挑出長草繞在指尖,動作靈活中透着幾分記憶褪色的生疏。
草編這項技能來源于阿舍爾的母親。
那是一位優雅又知性的女性,她總會摟着年幼的孩子坐在莊園內的大樹下,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告訴對方如何才能用植物編制出草帽、籃子。
即使對方的面容已經在阿舍爾的記憶中淡化,但他卻依舊記得溫暖的懷抱和慢聲細語的指導。
來自家族的強制聯姻讓這個溫柔的女人撕破了那一層虛僞的親情,近乎決絕的反抗沒能扭過強勢的父母,變成了兩個家族聯合的犧牲品。
阿舍爾的母親不愛他的父親,因此對于這個意外誕生的孩子也總是平平,唯有無人靜谧的午後,阿舍爾才能在沉默坐在樹下的母親身上得到溫柔和耐心。
就像是公主午夜時分會變成灰姑娘的奇妙魔法,在花園的那顆巨木之下,藏匿着阿舍爾和母親的小秘密。
只可惜……
纏繞在指腹上的硬質草枝折成圓環被,被他用綴在門簾上的蟲絲固定,剩餘相對軟質的草則一圈一圈卷在圓環之上,逐漸可見雛形。
生疏的手法一路變得熟悉,很快一個有着手提杆的草籃子就出現在阿舍爾的手裏。
心裏念着“升級巢穴”事項的阿舍爾就像是只勤勞的小蜜蜂,他并不吝惜于時間去編制這些小擺件,從籃子、草筐、坐席,再到遮陽用的草帽,在這場對模拟器的初步試探裏,他如願以償聽到了熟悉的機械音——
【巢穴:小石山領地(初級,這裏似乎在變得更加富饒)】
【已有物品:蟲絲床/蟲絲簾(冬暖夏涼,防火防水,居家必備);蟲絲護欄(大多數野生動物會知難而退);燒火臺(可用于取暖);其他(籃子、草筐、坐席);不知名的種子(等待發芽)。】
【巢穴等級:15/50(滿值後升為中級)】
之前從未見過的新面板屬性跳了出來,蟲母模拟器的自由度再一次被證實,倒是讓阿舍爾又生出了幾分昂揚的探索精神。
——只要是和蟲母有關的一切,只要是他所能想到的,都可能有利于推進模拟器的升級,這是他現階段生存的最重需求。
确定新升級途徑的阿舍爾繼續開始忙——
石頭、鮮花、樹枝,凡是他所能取用到的東西,都被阿舍爾一股腦地抱了回來。
鮮花裝飾在凹陷的嶙峋石壁上;石頭成排堆疊當踢腳線;樹枝插在蟲絲床的周圍,變成了一張自制的“珊瑚”床……
等已有物品的其他類別中零零總總加進來很多小物件後,原本安靜的等級數值也發生了改變。
【巢穴等級:30/50(滿值後升為中級)】
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阿舍爾頗有成就地伸了伸腰,放在此前這都是他不會沾染的活計,卻不想現在為了所謂的蟲母模拟器,倒也能找到幾分苦中作樂的感覺。
山洞外的日頭已經挂在了正中央,習慣吃飯的時間點下,阿舍爾卻沒有絲毫餓意。
他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在逐漸習慣了小怪物的寄生後,倒也不會特別注意對方的存在,也只有那家夥故意鬧騰時才有些難熬的難耐。
也不知道下一次小怪物餓了要吃什麽……
憶起那蟲子發腥的白肉,阿舍爾不禁有些反胃,甚至兩相對比,初級蟲卵的滋味都要比蟲肉好上那麽幾分。
回神反應過來自己在對比什麽的青年面色有些難看。
他曾經在人類社會耳濡目染的禮儀習慣有種恍若隔世的遠去感,即使他再不想承認,從蟲母模拟器降臨到現在,他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了。
正想着,尖銳的警報聲忽然出現在阿舍爾的大腦——
【警告!危險源正在以40m/s的速度接近!】
【警告!危險源距離宿主還有7200米!】
【任務發布:逃離危險源。一只處于發情期的成年體蟲族正在靠近你的領地,它強大暴虐,距離成為高級蟲族只差一步,或許你就是它所需要的養分之一。請在這一場危機中活下來。】
【任務獎勵:未知(因本任務難度較高,掉落獎品為高品質)】
【失敗懲罰:死亡】
【小提示:劣質蟲母的氣味是吸引對方的源頭,逃跑只會加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