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肉生骨
第10章 紅肉生骨
48h,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阿舍爾離開的時候很堅定,但到底理智中還存有半分柔軟,便将睡死在中級蟲族屍體上的小怪物抱回到山洞裏,這才匆匆離開。
熱帶草原氣候的荒野上白天趕路艱難,阿舍爾選擇一路往東南方前進。
火辣的太陽和晚間的冷風令他飽受折磨,身體在失去了小怪物的寄生後仿佛又退回到原點,易累易渴,怕冷怕熱。
早在阿舍爾離開小石山領地的第一天,他便徹底認清自己對小怪物的需要——不是感情靈魂上的依賴,而是源自于生死之間的依附。
顯而易見,在沒有始初蟲種的幫助下,他寸步難行。
但僅僅是這些,并不足以讓阿舍爾認命。
比起像是拴着狗鏈,受制于喜好難測的始初蟲種,他倒更寧願在艱難下自己開疆拓土。
因此一路上他又得十分小心謹慎,除了時時刻刻會影響狀态的氣候環境,阿舍爾離開小石山領地後遇見的最大危險來自一只獨自流浪的低級蟲族。
那是他離開後的第二天,流浪蟲族出現突然,大概是因為饑餓和來源于劣質蟲母的吸引力,在危險暴起的瞬間,瞄準技能愈發爐火純青的阿舍爾打爛了那只蟲子的腦袋。
蟲類特有的腦漿向四周迸射,落了阿舍爾半身,黏膩的腥氣讓他直反胃,明明危機解除,可那一瞬間他卻感受到了悚然的戰栗——
還有比低級蟲族更危險的東西來襲。
整個畫面像是被按下了0.75的倍速,阿舍爾清晰地看到無數纖細的觸須爬上他的視網膜。
僵直的身體陷入一張柔軟的大網,當他艱難回頭,就看到了一團蠕動的紅肉,內裏可被窺見交錯的脈絡和流動的血水。
【為什麽……要離開……】
【我……生氣……】
【……不聽話。】
【要和……媽媽……】
【永遠在一起。】
——是來自小怪物混沌的質問。
被包裹、被吞噬,心髒在黑暗中砰砰直跳,然後一點點被分解,變成紅肉的一體。
時間一點點消失,脹大的紅肉緩緩退去張牙舞爪,安靜地蟄伏在草叢之間,在祂蜷縮懷抱的肉塊中央,正躺着一具森森白骨,猶如被惡龍守護的珍寶,占有欲叢生。
【滴,始初蟲種進化異常,進入異化狀态。】
【好感值:■■■■(異化狀态,無法探測)】
【血量歸零,你已死亡。】
【解鎖BE線結局:紅肉生骨】
【紅肉生骨:媽媽、媽媽……祂嗅聞着屬于母親的味道,終于得償所願——我們将永遠成為一體。】
【結局延伸:這顆星球上,多了一只纏繞白骨的怪物,祂瘋狂殘暴,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靠!
還好有存檔。
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之後,身處純白空間內望着結局彩圖的阿舍爾陷入沉思。
自己的白骨被異化狀态下的小怪物死死纏抱在懷裏,在視覺上有種怪誕又驚世駭俗的詭異浪漫,就好像兩根相互交錯糾纏的線條被打成死結,一輩子都無法被解開。
阿舍爾打了一個冷戰,才猛然驚醒先前危險源的任務一直沒有提醒,也就是說模拟器所謂的“危險源”不僅僅是那只中級蟲族,還有來自小怪物的威脅?
他看着那些環繞在骸骨之上的觸須肉塊,總叫人情不自禁地認為這具白骨的主人一定對怪物格外重要。
……真的很重要嗎?
阿舍爾抿唇。
或許在小怪物的認識裏,異化狀态前所給出的5點好感值,足以讓祂一路追來并與所謂的“母巢”融為一體?
問題的答案他不得而知,好在模拟器給了阿舍爾無數次重來的機會。
開啓第六次讀檔開啓——
再次睜眼,阿舍爾站在了熟悉的地方。
地上是中級蟲族的屍體,小怪物纏繞在對方的身體上毫無意識。
天色亮堂、日光燦爛,熾熱的光源讓阿舍爾發僵發冷的手指緩緩回溫。
——又是生命還在跳動的感覺。
這一回,他選擇留下。
一直陪伴小怪物直到消化結束,等對方睜眼時看到自己沒有離開,或許不會再發生被吞噬後同為一體的結局。
信心一半一半但依舊有些不安的阿舍爾抱着小怪物再一次回到山洞,開啓了為時48小時的消化陪伴。
兩天的時間,小怪物在脫離他的身體後,饑渴感也如影随形地到來,阿舍爾靠着背包裏的營養劑勉強度日,半步不敢離開山洞。
當48小時開啓倒計時後,原本還能冷靜等待的青年陷入一種焦躁,他不受控制地緩步走動在石洞裏,腳步輕巧無聲,卻時不時地輕咬指甲,可謂焦慮至極。
那是一種出奇怪異的感覺,鼓動的心髒跳得格外急促,就好像在預示着什麽事情。
小怪物的休眠倒計時正式懸挂在了他的視野裏。
10秒,9秒,8秒……
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小心地坐在了絲床之上,并擡手将小怪物抱在了大腿上。
當數字猛然從“1”跳動成“0”後,阿舍爾看到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小怪物動了動尾巴。
對方類似腦袋的部位生出兩道裂縫,随着開裂露出了猩紅毫無人性的眼瞳。
阿舍爾露出了一個溫和笑容:“你終于醒……”
下一秒,膨脹的肉塊來襲,再一次如蛛網般包裹住他,纖細的觸須如同嗅聞到骨頭的野狗,一窩蜂地往母巢那甜蜜的口腔裏鑽。
【喜歡!餓、餓餓餓餓餓!】
皮肉、血管、髒器。
他和祂融為一體,被徹底消化到只剩一具白骨。
【滴,始初蟲種進化異常,進入異化狀态。】
【好感值:■■■■(異化狀态,無法探測)】
【血量歸零,你已死亡。】
……
重複的死亡方式和結局,再一次回到純白空間的阿舍爾面色發冷。
開啓第七次讀檔開啓——
這一次阿舍爾重複了第一次的選擇,只是改變了原來往東南的逃離方向,換成了西北方。
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奔波,他跑進了一片小範圍的叢林,當小怪物的休眠倒計時歸零時,熟悉的悚然再次來襲,他嘗試用激光槍反擊,卻毫無勝算,下一秒就被紅肉包裹得嚴嚴實實。
第八次讀檔——
神情冷到快掉冰碴子的阿舍爾站在不遠處,他摸出激光槍,凝神靜氣,瞄準射擊。
滋啦!
激光穿透軀體的刺耳聲後,小怪物三指粗的繩裝身軀猛然爆開血肉,幾乎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猩紅詭異的蘑菇雲,祂瞬間傾瀉而下,目标直至沖着自己開槍的“罪魁禍首”。
【滴,始初蟲種進化中止,進入異化狀态。】
【血量歸零,你已死亡。】
……草!
第九次讀檔——
逃跑是死,不逃跑也是死,看不出來第三條生路的阿舍爾冷臉坐在絲床上,這一次幹脆連小怪物都沒抱回來,任由對方癱在中級蟲族的身上接受風吹日曬。
他對蟲族背景鮮少的了解,導致目前無法避免小怪物的異化狀态,但只要避不開這個點,那麽再怎麽努力,似乎都是無望……
忍不住在心裏爆粗口的阿舍爾揉了揉眉頭,他看了一眼蟲絲簾外毫無聲息的小怪物,在思考無果後,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随便。
——死就死,我還就不信試不出來其他辦法了!
被迫放平心态的阿舍爾做了幾個深呼吸,他對那對狗男男的厭煩感再一次升級,等在心裏把他們紮了八百下出夠氣候,面上早就恢複了那副冷淡禁欲的模樣。
近乎睡死的小怪物躺在外面,祂那不負責任的“母巢”在脫離了又累又艱難的逃離生活,和蹲守在原地一步不敢離開的等待狀态後,反而在石洞內過得有滋有味——
用自制的小陷阱捕到了兩只野雞,又在小石山領地外的一處土洞裏摸到了野雞蛋。
雖然沒有水源,但阿舍爾找到了一種水分足到誇張的植物,在經過模拟器檢測無毒後,這點兒植物被他連根移栽回山洞旁,當做了暫時的去水源。
這下,那些不知名種子也能得到灌溉。
小怪物的休眠時間內,阿舍爾好好探索了一番小石山領地的周圍,不僅僅找到食物和水分來源,更是圍觀了一場有特殊的适者生存,這不免對他怎麽對待小怪物産生了靈感——
那是一群遷移到新地盤的雄性巨蜥,它們原本準備殺死身處地盤內、已經懷孕的雌性巨蜥。
為了保全腹中的孩子,雌性巨蜥自主進入假性發情期,通過周旋在這群兇殘的劊子手之間,救下了自己未誕生的孩子。甚至因為信息素的迷惑,讓雄性巨蜥們以為這就是自己的孩子。
于是,這樣一個由一只雌性巨蜥和多只雄性巨蜥構成的家庭誕生了。
發情期嗎……
這幾個字眼落在了阿舍爾的腦海裏,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并不曾用掉的中級蟲母信息素噴霧劑——可以由使用者決定其噴出時的信號內容,模拟發情期定然不在話下。
在物種繁多的星際時代,這樣的手段并不少見。一些奇妙的生靈會為了讓保護自己和孩子,而陷入假性發情狀态,通過信息素的改變來騙取存活的機會。
畢竟沒有哪只雄性動物會拒絕一只正處于發情期的雌性。
那麽面對異化狀态下的小怪物是否能行得通呢?
【滴,模拟器知識碎片激活中——】
【發情期:蟲母的發情期所釋放的信息素對其他蟲族具有誘導作用,誘導強度據蟲母自身等級而定,在此期間蟲母将具有最佳的安全保障。】
【延伸:部分低級蟲母精神力弱小不足以吸引強大的蟲族,但卻可以迫使自己不斷進入發情期,借此吸引大量低級蟲族的,以量取勝,保證自己在野外的存活率。】
【結論:這是低級蟲母最常用的自保手段。】
模拟器的回答和奇妙的構思讓阿舍爾的思路向外蔓延,無法探知的對峙結果令他心頭漫上幾分古怪的興奮,那是在對手面前不停挫敗後忽然得見希望的期許。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當疼痛和死亡不再令人畏懼時,人類的膽子将空前膨脹。
心有所想的青年盯着小怪物休眠的方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他迅速轉身,向着自己之前逃離過程中發現的山洞跑去。
他想,自己要為這一場特殊的搏鬥定制出一個絕佳的計劃。
……
【滴,始初蟲種進化異常,進入異化狀态。】
熟悉的聲音飄蕩在阿舍爾的腦海裏,他在對比了前幾次被始初蟲種吞噬的時間後,得出一個結論——在通過遠距離而拉長小怪物靠近他的時間後,吞噬時間明顯更慢,響在腦海裏的呢喃聲也更多。
就像是剛喝醉和喝完一小時後的兩種狀态對比,前者混亂且難以溝通,後者反倒在迷蒙中多了半分清醒。
而這點清醒,就是阿舍爾破局的關鍵。
阿舍爾不免猜想,只要能拉長時間線,小怪物或許能不再陷入徹底的異化狀态,而他也能安全度過這一節點。
因此,他将自己僞裝發情的地點選在了距離小石山領地有三小時路程的山洞內,這點時間,應該足夠淡化一些異化狀态對小怪物的影響吧?
與此同時,當小怪物從迷迷瞪瞪中醒來後,面對的是一片空曠的草地。
除了祂和那具幹癟的蟲屍,什麽都沒有。
【母巢……媽媽……】
【為什麽,不見了?】
熟悉的氣味變得悠遠,甚至還摻雜了幾分陌生的甜膩,似乎是哪只中級蟲母陷入了發情期,以至于對方散發的信息素膩到發齁,膩到叫祂骨子裏生出幾分怪異的不适。
原本藤蔓一樣的繩狀軀幹在進入異化狀态後瞬間腫脹膨大,猩紅的血肉湧動,自口器似的器官內探出了感知氣味分子的纖細觸須。
數十條觸須在燥熱的空氣中顫抖,很快就在嗆人的甜膩中分辨出了來自母巢的味道。
對比那只蟲母的發情期,來自于青年的氣味單薄寡淡到可憐,那絲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奇怪的是,也正是這點兒稀少的甜,才讓原本因為中級蟲母的信息素而過分燥郁的小怪物找回了幾分薄薄的理智。
祂循着氣味一路追逐,本能不停叫嚣着吞噬。
猩紅的肉團掠過草叢,留下一片被汲取了生命力的荒蕪,就連那幾只才遷移到新地盤的雄性巨蜥也因為不夠了解這裏最危險的BOSS,而在紅肉掠過的痕跡下變成了一堆白骨。
而早就躲起來的雌性巨蜥冷淡地掃過劊子手們的屍體,在目送張牙舞爪的紅肉遠去後,才帶着肚子裏的小生命,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巢穴裏。
……
異化成紅色肉團的小怪物帶着一身的血腥氣找到了一處石洞,一路上的甜膩味兒愈發濃郁,就好像那只中級蟲母也在這裏。
祂不喜歡這只蟲母的味道。
甚至當小怪物延展血肉,扒着石洞內壁爬進去的時候,在過分甜膩的信息素幾乎徹底覆蓋住屬于青年的氣味。
怎麽回事?
母巢……祂的媽媽呢?
還未生長出視覺系統的始初蟲種只能憑借感知器官尋覓味道近乎于無的青年,當祂後知後覺整個山洞裏只有一個生命個體時,混沌暴躁的思維有了一瞬間的呆滞——
沒有所謂的中級蟲母,有的僅僅是蜷縮在角落裏的青年。
所以,祂的母巢發情了?
對方不是不想要自己,而是因為發情期才離開的嗎?
問題的答案被小怪物自己按頭填了進去,原本可能出現的BE線結局已然在無聲中削減了30%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