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姜大夫人花容失色,驚呼一聲:“娘娘……我們都跟人家換了庚帖,事情都傳出去了,怎麽能反悔,這是要得罪人家的事情……”
“姜家又不是只姜念念一個女兒!”姜皇後蹙眉,不悅道,“你家那個叫欣欣的女兒,不也到了婚嫁的年齡,就讓她嫁過去,想來對方也沒什麽意見。”
姜大夫人委委屈屈地不敢反駁,卻在心裏頭打定主意,不能把女兒送進火坑,至于姜家……自己的兒女都到了這個田地,大兒子給皇後辦事反遭了責難,小女兒還要繼續為她跳火坑。
姜家死活,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沒道理緊着她一只羊薅毛。
姜大夫人走後,姜皇後怒火難平,喝道:“王全志,傳東宮顧承徽來見本宮!”
王全志從角落裏走出來,有些猶豫,勸谏道:“娘娘,如今該早些想對策,實在不需要把目光放在一個小小承徽身上。”
皇後冷笑一聲:“他沈璟昀迫本宮至此,本宮就讓他看看,本宮終究是皇後,想治他掌心裏的寶貝兒,跟玩似的!”
便不信了,她顧枝那般懦弱,還敢抗旨不成!
姜皇後對枝枝的印象,還停留在第一次見面,一個躲在寧王妃身後,唯唯諾諾的妾室,她哪裏來的膽子不聽話。
便是除夕之夜,也多是沈璟昀在說話,那麽一個藏在男人身後茍且偷安的女人,姜皇後真不放在眼裏。
東宮的探子早就說了,沈璟昀甚寵這位姬妾,只消将人困在自己手中,到時候便是籌碼,不信沈璟昀不讓步。
王全志不敢多言,戰戰兢兢便去了,臉色卻十分愁苦。
皇後娘娘自然是身份高貴,去了東宮,太子殿下也不能直接跟她争鬥,要顧忌着長輩的顏面,可……可殿下卻不在意皇後身邊的人啊。
他王全志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捧着的,唯有到了東宮,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傳人的差不算大,可太子殿下的性情,恐怕他得空手而歸。
想一想皇後的狠辣,他忍不住顫了顫。
東宮一片和煦,人人各司其職,沈璟昀去處理公務未歸。王全志心裏一喜,別的不說,太子殿下不在東宮,她們就沒法子違抗皇後娘娘旨意。
自己的差事也輕松多了。
女侍中看見王全志,便上前問道:“王總管今日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總管不敢當,貴幹卻真是貴幹。”王全志皮笑肉不笑,僞裝出淡然的神情,“傳皇後娘娘口谕,顧承徽入宮許久還未拜會中宮,皇後娘娘體恤額,容她過了新年,可年後再不去,未免說不過去。”
女侍中面不改色:“這就不巧了,太子殿下昨晚下了谕令,要顧承徽禁足,我們并不敢拂逆殿下,還請王總管去找殿下要了手谕,我才能放顧承徽出去。”
“這麽巧?”王全志擺明了不相信,屈指撩了下鬓邊防發絲,“上次高太妃召見顧承徽,你們東宮說她勾結外人,今兒皇後娘娘召見承徽,又說禁足。”
“依我看,你們別是不願意見我們娘娘吧?”
“王總管既然知道,何必問出口自取其辱呢?”女侍中莞爾一笑,說出的話帶着冰碴子,“東宮跟皇後娘娘什麽關系,大家心知肚明,我們東宮瘋了才會把顧承徽交給你們!”
“你敢抗旨?”
“抗旨?”女侍中不屑哼了一聲,“皇後不過是皇後罷了,又不是陛下,違抗懿旨不過是責罰,我們東宮怕什麽?”
“何況你如今就去外頭說我們東宮抗旨好了。”女侍中笑容詭異,“我說承徽被殿下禁足,她就是被殿下禁足,誰能說一個不字?你王全志難道比我還了解東宮?”
“如此窺伺東宮,你們懿德宮意欲何為?”
她字字句句咄咄逼人,擺明了一個态度,讓王全志死了這條心。
王全志如何肯罷休,皇後娘娘還等着回消息,辦不成事是要被責罰的,他今兒就是住這裏不走,也得把顧承徽帶過去。
女侍中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讓。
不知過了多久,王全志覺得這樣不行,磨的時間太長,皇後娘娘又要生氣,稍一咬牙,便指揮身後的人沖破東宮的守衛,進去後院搶人。
枝枝本就不在後院,她待在沈璟昀的書房裏,将女侍中和王全志的對峙全部看在眼中。
她不至于傻到自己沖出去自投羅網,也知道自己待在書房裏頭安全的很,給王全志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往沈璟昀的書房鑽。
可她心中有別的考量。
殿下這次肯定要死咬着皇後不放,将來做的過火,又要被人說咄咄逼人,不孝不悌,不堪大任,有辱斯文。
因着當年逼宮之事,他的名聲已經很不好,許多人都傳言太子殿下冷漠而傲慢,甚至只要聽了逼宮之事,就什麽都不管不顧,認定他不是個好人。
如今殿下什麽都不缺,只缺一個好名聲。這樣才可以得到天下文人的擁戴,順理成章奪得皇位。
為了名聲,殿下就不可以無緣無故追着姜皇後不放,他需得孝悌,賢德,寬厚,仁善,做過分的事情,也是被人逼迫的。
枝枝咬着自己的手指,腦海裏出現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假如……假如殿下的愛妾被皇後抓走,還害了腹中的孩子,殿下再怎麽對付皇後,都無可辯駁。
她可以确信自己沒懷孕,月事昨日剛走朗利,若為了殿下拼一把,陷害皇後,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需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危。
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枝枝想了好半天,隔着窗戶喊門前侍奉的侍衛,這一隊人是特意護衛書房的,不管發生何事,都不會擅離職守,哪怕東宮都在阻攔王全志,他們也依然冷漠無聲。
其中一人看向枝枝:“承徽有何吩咐?”
枝枝道:“你們去廚房裏尋些雞血給我做個血包,再把王全志引過來,另外……再讓人去找二皇子,務必讓他去懿德宮救我,一刻鐘之後再通知殿下。”
“承徽盡可放心,我們能護住你的。”
侍衛還以為她是擔心自己安危,連忙道,“有我們在,沒人能帶走您。”
“你們聽我的,我有用。”枝枝面不改色,“太醫院有咱們的人,讓他先給我造個身懷有孕的脈案,悄無聲息夾進這幾日的脈案當中。”
侍衛着實不請假她要做什麽,但殿下說過一切都聽承徽的,他們也只得領命而去。
将血袋藏在冬日的棉袍當中,枝枝就看見了在書房外躊躇不前的王全志,她打開門走出去,道:“你們守好書房,我出去之後別人有沒理由往裏闖,誰敢進去一步,就殺了他。”
她站在臺階上,目光冷森森:“王全志,你狼子野心,借着抓我的名頭,想竊取太子殿下的機密,你們想法雖好,卻休想得逞!”
“今兒我跟你們離開,就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花樣!”
她身上披着牡丹花開的富麗錦袍,走動之間宛若盛世鮮花,王全志不管她是不是誤會,反正能達成目的就可,連忙讓人抓了她,往懿德宮去。
懿德宮一如往昔的富貴壯麗,枝枝看着卻沒有初見時候的敬畏,只餘下一絲厭煩和冷漠,只要今兒的算計成功,姜皇後嚣張跋扈,姜氏仗勢欺人的本子上,就得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枝枝跟着王全志走進去,大禮參拜姜皇後,“妾東宮承徽顧氏,拜見皇後娘娘。”
姜皇後坐在上頭,塗着大紅蔻丹的指甲抓緊了金黃的座椅把手,冷笑道:“好一個顧承徽,沒想到本宮也被你騙了,還以為寧王妃的妹子樣貌平平,是個老實人呢!”
“妾身冤枉。”枝枝沒什麽誠意地喊冤,“妾身初始不會梳妝打扮,将自己鬧的醜了,卻絕非故意欺瞞皇後娘娘,這并非妾身之過,還望皇後娘娘明察。”
說起來,她也的确不是為了欺瞞皇後。畢竟本身是要欺瞞寧王的,誰知道陰差陽錯沒見到寧王,卻騙過了皇後一雙慧眼。
“說這個也沒什麽意思。”姜皇後假裝漫不經心道,“今兒叫你來,是為了跟你說件事,你進宮日子不算短了,卻不懂一點規矩,連給本宮請安都不知道。”
她一直沒叫起,枝枝便一直跪在地上,好在穿了厚厚的棉衣,也不算很硬。
“是妾身不懂規矩。”枝枝低着頭,“妾身出身低微,不懂宮中的規矩,東宮又沒有太子妃領着,妾身實在不敢叨擾皇後娘娘。”
“不敢?本宮看你是不屑吧!”
“娘娘折煞妾身了。”
“罷了,你年輕,本宮也不與你計較這些。”姜皇後嘆口氣,“如今陛下寵幸新入宮的妃嫔們,本宮孤孤單單的,就想找個人說說話,看你十分合适,你就留在懿德宮,陪陪本宮。”
“顧承徽,你可願意?”
枝枝彎唇淺笑:“能伴在娘娘身側,是妾身的榮耀,更是娘娘的恩典,只是妾身出身低微,規矩疏漏,更兼位分卑賤,實在不配與皇後娘娘說話。”
姜皇後臉色陡變:“你是嫌棄本宮人老珠黃,不願跟本宮在一處待着了?”
枝枝的目光裏赤.裸裸剩下兩個字,簡直要糊到姜皇後臉上,“是啊。”
可她嘴裏卻恭敬的很:“皇後娘娘國色天香 豈有人老珠黃之說,實在是妾身不配和皇後娘娘說話。”
姜皇後不知為何,忽然心中一股郁氣發作,直沖腦門,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身,疾步到枝枝跟前,高高揚起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