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為了讓小團子和她的新跟拍熟悉一下,章詩蘭帶着衛卯卯和施鴻骁去樓下小公園玩耍去了。

屋裏只剩了施定山和衛承禮兩個人。

施定山面上的輕松和藹随着三人的離去漸漸散盡,胖手搓了一把臉,點了點桌上的茶杯:“換成酒吧。”

衛承禮想到茶樓那次的事,皺了一下眉。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勸,施定山又自己搖了搖頭,灌了一口茶道:“算了,就喝這個吧。”

有些事,施定山不提,衛承禮也不好追着人私事問,見面前的人情緒低沉,只能拿了他知曉的事情來岔開注意力。

“這次要搞直播的事情怎麽這麽突然?”之前衛卯卯被叫起來得早,衛承禮只來得及和施定山商量怎麽忽悠小團子乖乖聽話吃飯,還沒來得及細問補充合同的事情。

“也不是突然。上頭有人本來就想搞,不過我那時候覺得在拍攝時開直播窗口對綜藝整體效果一點幫助沒有,就是圈錢手段,所以反對了。”施定山面色并沒有因為新話題而好轉,反倒是更沉下去了一些,冷笑道,“不過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人活着誰不想多弄點錢過好點呢。再說了,光明正大的圈錢總比偷偷摸摸地害人要強吧。”

衛承禮:“……”這話題不安全嗎?怎麽總覺得聽到後面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施定山也不用人附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悶了,緩了緩情緒又道:“先直播再剪輯播出,個人直播間流量和打賞和臺裏五五分,曝光機會和收入都增加了,對你們也是好事。”

衛承禮看施定山把茶當酒喝的樣子,決定還是再換個話題:“說起來,我一直只知道你有個七歲的兒子,沒想到你還有個這麽大的,小夥子看起來一表人才,這次你是準備帶他入行嗎?”

施定山捏着杯子許久沒有說話。

衛承禮開始想念破冰小團子了。

“七歲那個是我和後面一個老婆生的,最近我們在搞離婚。這個是我前面一個老婆生的,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的确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也不說入不入行吧,他本身就對這個有興趣,正好有這麽個機會。”施定山垂着眼,轉着手裏的空茶杯,“其實我以前覺得,親生不親生的,很重要。不過現在我倒是開始想,也許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衛承禮:“……”所以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安全的話題了嗎?

“說起來,我以前挺忽視他的,畢竟不是我親生的嘛,和他媽離婚之後,我就基本上沒見他幾次了。一直到前幾天……”施定山頓了頓,“前幾天我告訴了他,他不是我親生的,然後騙他說我不治之症了,馬上就要嗝屁了,但是我立的遺囑一分錢都不會分給他。”

“你……他……他以前不知道他不是……”跟不上劇情的衛承禮有些艱難。

施定山搖了搖頭:“以前不知道。他聽完很吃驚,但是很快表示了理解。不但沒要求我分點錢,還謝謝我告訴他這件事,說他不會再困擾于那些為什麽了,非常感謝我的坦誠,還問我需不需要幫忙。他沒細說他的那些為什麽是什麽。但是我也能猜到,他在知道我們沒血緣之前,大概是很埋怨我這個父親的吧。其實算起來還是我不好,一個沒有父愛的親爹和一個沒有父愛的繼父,應該是後者給孩子的傷害更小吧,我該早點說的。”

衛承禮:“……”他有很多小問號,比如為什麽突然要說,又要騙,又比如說茶樓那時候到底……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什麽都沒多問。

“他是個好孩子。不過其他人……這錢啊,呵呵,錢還是個好東西啊。”施定山也沒繼續深說,只轉着手裏的杯子,明明沒有喝酒,卻好像醉了。

而與此同時,樓下小公園裏的衛卯卯,也是要醉了。

“放!我!下!來!”臉對着地面且與其平行的衛卯卯捏緊了拳頭,氣得臉都要漲紅了。

又“飛行”了幾步,衛卯卯被放下來了,放在了慌忙趕來的章詩蘭的懷裏。

“媽媽!”卯卯氣到炸毛。

章詩蘭抱緊了團子順毛,無奈地看向施鴻骁:“你們不是去玩跷跷板麽,你怎麽把她提過來了……”

“她不坐跷跷板……要上滑梯……她太小了。”施鴻骁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

“那你可以把她抱過來,這樣提着不安全。”章詩蘭說着,看着面前男生的臉越來越紅,咳了一聲解釋道,“你看她這麽胖乎乎的,萬一衣服不結實,挂不住她的重量,不就臉砸地了?”

衛卯卯:重量?說好的我是肉肉的可愛呢?

“我……”施鴻骁坑坑巴巴說不出話。

朋友家的孩子,章詩蘭其實不想多說這些話。只是施鴻骁後頭要在節目裏跟拍卯卯,她總要提前為卯卯的安全打算。

“你看,抱孩子是這麽抱。一手讓她坐着,一手護着腰背……”章詩蘭把懷裏的團子抱抱正,給人做了個示範,又往前遞了遞示意施鴻骁試試。

衛卯卯和施鴻骁同時後仰,仿佛兩個同性磁鐵相遇了。

“不不不……”施鴻骁不但後仰,還擺着手迅速後退了幾步,憋了憋漲紅了臉指着衛卯卯的胳膊說,“寶寶太軟了,像豆腐一樣,我不敢,我怕抱壞了。”

章詩蘭:???怕抱壞不怕勒壞?

衛卯卯:???說好的面黑心狠的賭徒勒索犯呢?

蝴蝶的翅膀扇出了不一樣的未來。衛卯卯不知道施鴻骁上一世是何時墜入賭淵,又是怎樣泥足深陷。縱使此時面前的年輕男生看起來很正常,甚至十分羞澀和友好,衛卯卯依舊無法用看平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不過,只是節目的跟拍,施定山也還活着,他總不能把自己從節目偷了賣出去換賭資吧。

施定山他們的來訪,讓衛卯卯意識到自己的确改變了一些事。

雖然還确定不了好壞,但是至少證明,一切是可以改變的。

于是,衛卯卯晚上加班更晚了。

加班的工具,是她從雜物房偷偷翻出來的舊平板和她的胖手指。

圓不夠圓,方不夠方,一次次的重置,胖胖的手指磨得紅紅,比之前轉牙膏轉項鏈可慘多了。

施定山到訪的隔日,在配合節目組拍了一組宣發視頻後,衛卯卯便“原諒”了衛承禮,并且邀請他一起觀看自己最新發現的動畫片《土兔歷險記》。

說句實在話,衛承禮能夠理解之前衛卯卯沉迷《寶寶去哪兒》,也能夠理解她後來為了參加節目努力學習自己穿衣吃飯甚至洗澡。對于她之前一會兒想要看記錄片增長知識,一會兒動來動去說要鍛煉身體,更是陪伴并且支持的……

但是他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麽要拉着他一起看這個粗制濫造,只有簡單線條拼湊,明顯只有幾張圖來回閃放幾秒就敢叫“動畫片”的東西。

作為一個導演,他真心覺得這個東西傷害到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卯卯是從哪個犄角格拉裏翻出這套播放量只有3的糟心視頻的。

最可怕的是,卯卯不但要求他一起看,看完還要逼着他複述一遍故事的內容,接着還要求一起講解讨論分析那些簡單幼稚的劇情。

只是兩天,衛承禮就忍不住想用加班作為借口沖掉後面剩下的三天,直接進組。

然後,被女兒的眼淚逼了回來。

于是在節目正式開始前,他們快樂地過上了,一個晚上拼命制作上傳,一個白天流淚好好觀看的快樂生活。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節目要正式開拍的前夜。

晚餐桌上,衛承禮忍不住求饒:“明天我們就正式要去拍節目了,馬上你就能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了,今天我們就不看這個醜兔子了行嗎?”

衛卯卯沒有言語,一手往嘴裏塞了一勺沒滋沒味的炖飯,一手點開了下一集。

“壞寶寶,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嫌棄我做的飯,所以故意讓我看這麽醜的視頻!”衛承禮點了暫停,試圖掙紮反抗。

當然不是。

衛卯卯垂下眼眸,把正在放視頻的手機往衛承禮那邊又推了一點。

她每天晚上沒覺睡,做賊一樣肝到天明,只是為了報複,也太看得起他做的飯了吧。

在小團子無聲的凝視下,衛承禮再一次屈服。

“行,看看看。我是真的不明白,除了我們壓根都沒人看,他怎麽能保持這種更新速度……”衛承禮嘆了口氣,點了播放,“好吧,今天第一個是說什麽的……哦,今天是土兔遇到了一只小狗。它給了小狗東西吃,小狗和它一起玩耍了。哦,第二天,它又遇到了這只小狗,還有另一只小狗,它給它們兩個東西吃了。但是兩只小狗都不和它玩,兔兔哭了……”

衛承禮習慣性地邊看邊講解,不過幾張圖閃了一下,他很快看完,然後對上了小團子期待的目光,嘆了口氣開始下面的環節:“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是每次一起吃完東西,就會一起玩耍。我們交朋友不能只是一起吃吃喝喝。”

這套“動畫片”真的奇葩,從簡單的講文明懂禮貌的日常,到複雜的天文地理詩詞歌賦,甚至連禁賭的法制科目都有涉及。一開始衛承禮怕衛卯卯聽不懂,還只是用小孩子的角度随便講講。但是後來他發現自家的寶寶真的很聰明,兩個人來回說幾句,居然還真的能把更深的東西讨論得有模有樣。如果不是這套視頻實在粗制濫造,他覺得用來做幼兒教育也不錯。

可惜啊,卯卯只認這個,對其他的幼兒科普視頻視而不見。

衛承禮自覺講解頗深,衛卯卯卻覺得他今晚有些敷衍,擡手指着視頻裏土兔手上拿着的袋子道:“兔兔給狗狗吃一袋餅幹,他們一起玩。兔兔給狗狗半袋,狗狗不和他玩。”

衛承禮把幾秒的動畫重頭放了一遍,還真是,不過你是能怎麽看出那些奇形怪狀的碎片是餅幹的……

“嗯……那這個故事說明,要給夠餅幹,才一起玩?就像我們去商店,要付夠了錢,才可以買到東西。這是一種交換。”衛承禮想了想重新解釋道。

父女再次毫無默契,這幾天衛卯卯最讨厭這種糾正時刻了。

“第一次那只狗狗把餅幹都吃完了。兔兔的餅幹只夠一只狗狗吃。它不該給第二只狗狗。”衛卯卯說完,把最後一點兒炖飯扒進嘴裏。

“那……第二只狗狗餓了怎麽辦?”衛承禮覺得今天的動畫片怎麽有點難,還是自己跟不上女兒的思維了。

“沒有多的餅幹,就不要給第二只狗。”衛卯卯有些累了。

衛承禮皺着眉想了想:“兔兔如果沒有更多的餅幹,就不該管第二只狗?”

“管了,就別哭。”衛卯卯冷漠。

“你的意思是,要麽兔兔只給第一只狗狗吃,他們就可以一起玩。要麽兔兔把餅幹分給兩只狗狗,他們沒吃夠不和他玩,他也別哭?”衛承禮努力理解。

衛卯卯敷衍點頭,差不多就行了。

反正無論是紀錄片,還是動畫片,都只是為了,讓她在之後的節目裏說出的話有所根據罷了。她需要“進化”的理由。

畢竟她只有三歲,總不能說是在夢裏吸取到的知識吧。

幼崽期,真的太難了。

衛承禮看着圖上線條扭曲的兔狗,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但是難得衛卯卯肯放過,他也就沒深入讨論,趕緊點開了今天的第二個動畫。抓緊看完今天的量,還要收拾行李呢。

當然,如果他能預見,在之後的某一日,衛卯卯會在節目中裏大聲地說出那句:“爸爸說,兔兔沒有足夠的餅幹分,就不該找第二只狗狗。爸爸媽媽沒有足夠的愛分,就不該有第二個寶寶。”

或許,這一天他就不會那麽急着收拾行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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