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衛卯卯：？？？
劉茗：？？？
直播間的觀衆：？？？？？
随着程聽言蒼白了臉色的一聲幹嘔, 世界飄滿了問號。
這麽難吃嗎？
程聽言很快意識到自己本能地做出了什麽反應，臉上一下子泛起了些不好意思的紅。
不過……
這麽難吃，如果是卯卯, 吃了不止會哭, 還會吐吧……她還那麽小……程聽言想到此處, 趕緊地錘了錘心口努力地壓了壓胃裏的翻騰, 手上勺子又勺了滿滿一勺。
“等等。”衛卯卯胖爪一壓，程聽言的手腕被壓住, 勺子沒能擡起來，“我吃。”
程聽言沒有松手。
衛卯卯直接胖臉一悶，湊在碗邊嘬了一口。
只小小一口, 得逞小團子眼中機靈的神采頃刻散去, 只餘空洞的麻木……
嘔！嘔！嘔！嘔！嘔！
衛承禮大笨蛋！大笨蛋！
他怎麽又忘了放料酒！居然連蔥姜蒜也沒放！
這種錯誤, 不是只在第一次下廚的時候發生過嗎？為什麽！為什麽都在家實驗了那麽多頓了，還要用這種低級錯誤殺我！還有, 為什麽節目組要給這麽多種肉！他又不會做！
雞肉，豬肉, 牛肉, 魚肉的各式腥味混合分離, 組合重生着在衛卯卯的嘴裏橫沖直撞，殺得她淚流滿面。
“卯卯！”程聽言慌忙地用手絹在衛卯卯臉上飛快地擦眼淚。
只是悲傷的眼淚太多, 她實在擦不及。
程聽言的手無力地停了下來, 轉頭又看向了那碗。
喝不完這一碗，卯卯就要回家了，不能一起玩了麽……她是想要留下, 才堅持吃這麽難吃的東西麽。
她……和自己是一樣的……
可她還這麽小……
看着梗着脖子努力往下咽食物的小胖兔子，程聽言的眼睛一酸, 眼淚也落了下來，一墊腳直接從凳子上了桌，湊到碗邊就是一大口。
“言言！”剛被噎得回了點兒神的衛卯卯震驚，“別吃了！”
“……”程聽言又吞了一口，手絹也沒力氣摸，直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努力振作道，“我幫你吃完。”
說罷，又要勺。
“不不，別吃了！太難吃了，我們可以不吃！”衛卯卯被程聽言的眼淚燙到神志全無，一時忘記了自己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團子，伸手去攔，卻差點滾拉了半只下桌。
“別怕，你不會回家。”程聽言用力把胖團子托回桌上安全的地帶，反手又是一勺。
撲了個空的衛卯卯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勸動已經明顯軸起來了的程聽言。
那麽只能……
“等等……你們……”劉茗震驚。兩個小家夥，一邊發出嘔聲一邊梗着脖子往下喝，一邊喝一邊哭，一邊哭還一邊争着喝，又擋着不讓對方喝……
這是什麽情況？
這碗糊糊最多是難喝，不能是有産生幻覺的毒吧？
就劉茗震驚的這麽點兒功夫，程聽言和衛卯卯已經争搶着各喝了好幾口，碗裏都只剩個底了。
“等等！別喝了！”劉茗快步上前，也顧不得什麽非必要不出鏡，盡量不左右拍攝內容的規定了，一把從程聽言手上奪過了小碗，還順手拍走了湊在碗邊還要嘬的衛卯卯。
“……”程聽言擡起下巴，伸着脖子努力咽了幾下，把嘴裏的糊糊吞了下去，雙眸微紅地看着劉茗手裏的碗，“還有一點……就吃完了。”
“不想吃了。別告訴爸爸。”衛卯卯趴在桌上，生無可戀。
劉茗：“……”
究竟，是多難吃……
正皺着眉頭在拍胖兔桌上癱的施鴻骁突然感覺到不對，本能地偏移了攝像頭，對準了……仰頭把最後一點兒糊糊倒進嘴裏的劉茗。
噗！
劉茗沒能咽下去，進嘴的瞬間就直接吐了。
“yue……衛……衛導……嘔怄……咳……”劉茗邊咳，邊震驚地看着被自己條件反射一般噴到了地上的糊糊，嘴裏殘留的肉腥味讓她話都說不周正。
啊，自己做了什麽，自己親手把毒藥給小寶寶們端上了啊！
劉茗陷入無限悔恨，施鴻骁靜靜地把攝像機轉回了大字癱的胖團子身上。
直播間的觀衆也是……驚呆了。
“這……這麽難吃嗎？”
“看食材都是正常食材啊，就是除了一點鹽，沒放什麽高科技調料。”
“其實和寶寶輔食的做法差不多，不過卯卯三歲了，其實可以适當吃一些大人的飯菜，只要不是太辣太鹹就行。”
“說明還是寵，三歲也是寶寶。”
“……這，也不能說是寵吧，看兩個小盆友和工作人員的反應，不說是毒害已經客氣了。”
“真的不是毒害，他應該是忘了給肉類去腥……”
“對哦，衛導洗了那麽久的菜，好像沒有洗到蔥姜蒜。”
“我看程飛英他們家，蔥姜蒜是在竈臺下面的網兜裏，不在臺面上。”
“我也沒看到衛導放料酒，就是切切就蒸了，那就難怪了……可以想象的嘔……”
……
眼見着直播間的彈幕讨論逐漸科學化，再沒人提什麽毒害之類的詞彙，章詩蘭慢慢松了一口氣。
之前彈幕上那行【真的不是毒害，他應該是忘了給肉類去腥……】就是章詩蘭打上去的。事實上，之前在衛承禮吭哧吭哧洗菜焯水的時候，她就發過好幾條關于他忘記洗些蔥姜蒜和肉類一起焯水的彈幕。只是那些連同她後來看到蒸碗上鍋也沒放料酒時打出的提示，都很快淹沒在了各式彈幕的海洋裏。
果然工作人員就算看到彈幕，也不會去提醒……
節目外的章詩蘭能做的努力相當有限，且毫無作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丈夫給女兒留下一大湯碗的可怕料理……
在衛承禮第一次練習給卯卯下廚時，章詩蘭有幸嘗過一口沒去腥的肉類混炖糊糊的味道，簡直銷魂到大半天都沒有一點胃口。
現在，她只能祈禱頗有些小聰明的女兒能在嘗一口後就果斷拒絕這黑暗料理。
只是章詩蘭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謊言，對女兒的威懾力居然那麽強。
就那麽想留在節目裏玩兒嗎？連那種東西都能喝那麽多口……
還有程聽言……說好的冷酷脾氣不好呢？連那種東西都能幫卯卯一起喝，簡直是小天使下凡吧？
直播間的其他觀衆，雖不似章詩蘭一般有幸領教過那糊糊的威力，但是只看言言和卯卯似是在拿命灌糊糊，又看到了卯卯直播二號間的鏡頭切到的工作人員直接噴了糊糊還嘔嘔了半天，就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一碗多麽可怕的東西。
“對比一下衛導的糊糊，沈總的面條和溫響的蒸蛋，雖然簡單，但是真的是很正常的食物了。”
“這麽一看，程飛英在四菜一湯裏都放了菇，也不是多過分了……”
“？？？衛導的廚藝是垃圾了一點，但是別把好心辦壞事的他和故意給每個菜都放了言言不愛吃的菇的程飛英混在一起說好吧。”
“突然覺得孩子有點兒挑嘴也沒什麽，看着言言和卯卯喝藥一樣喝糊糊，我這心怎麽就酸巴巴的呢……”
“看來大人都是這樣，管不住小孩子就會騙她，可憐卯卯為了留在節目每天都在吃什麽啊。”
“衛導這應該是一時失誤吧，他就是動作太慢了，要是早點弄好在給卯卯吃之前自己先嘗一口，應該也不會給卯卯吃這個吧？”
“前面的說得對，爸爸們那邊的任務完成了大半了，衛導剛剛拿到了新食材——生姜，他臉都白了，正在抓着工作人員問卯卯起床沒有，吃了糊糊沒有。”
“哈哈哈，我也看到了，衛導現在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應該是想起來沒給肉去腥的事兒了。”
“真的笑死，都分開完成任務了，還像是連續劇一樣得并行幾個屏幕一起看，現在隔壁已經播到那邊的工作人員給這邊的工作人員打電話了。”
“哈哈哈，衛導急得在旁邊搓生姜，生姜皮皮都要禿嚕了。”
……
話說衛家住的小院這邊，劉茗被一小口糊糊腥了滿嘴，嘔嘔的好幾下之後，含着淚趕緊把衛卯卯抱下石桌，又拉上程聽言一起去了水池邊。
整了三大碗水，劉茗領着兩個小的把口漱了。
“真腥。”劉茗咕嚕嚕嘴裏滾着水，還忍不住吐槽。
“真淡。”程聽言面無表情地評價道。
“……”衛卯卯想了想總結道，“真難吃。”
漱完口，劉茗總覺得嘴裏還怪怪的，再看兩個小的，一個兩個的眼睛紅紅臉色白白，可憐極了的樣子，直看得人心裏揪揪。
劉茗也管不上什麽員工守則了，直接殺進工作人員堆裏，連摸帶搶地搞了三塊糖出來，自己含了一塊，又往兩個小的嘴裏各塞了一塊。
至此，話梅糖酸酸甜甜的味道終于把之前嘴裏詭異的糊糊味壓了下去。
劉茗這才有精力看向竈臺，怒道：“我去把鍋裏剩下的飯倒了。”
“……”站在劉茗身邊的衛卯卯伸出胖爪拉住了劉茗的褲腿，嘬了嘬嘴裏酸溜溜的檸檬糖，把酸酸甜甜的糖汁咽下去才仰頭開口道，“爸爸說不要浪費食物。”
“那麽難吃，你還要……”劉茗聯想到之前兩個小的搶糊糊喝的樣子，一時震驚得嘴裏的糖塊都要掉下來。
衛卯卯眨了眨眼，無辜道：“我們吃過了。”
“……”劉茗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一亮，一拍腿，“對，留給衛導吃，得給他自己嘗嘗。我去收進冰箱裏去。”不說別的，以後爸爸給寶寶做飯的環節還有不少，她總不能老眼睜睜地看着卯卯吃這些，她得做個人啊！
衛卯卯松開了劉茗的褲腿。自己吃了，忍了也就忍了。但是言言也吃了……她還哭了……衛卯卯覺得衛承禮的晚飯應該被安排一下了。
其實，如果只有衛卯卯自己，她應該是嘗一口不對勁就不吃了。畢竟衛承禮正常做出的糊糊，除了鹽少了一點，沒什麽滋味以外，也不至于難吃至此。這個失敗品，就算她不吃完，衛承禮也不能因此把她帶回家。但衛卯卯是真的沒想到，程聽言會在誤會衛承禮和程飛英一樣，是在用逼孩子吃不喜歡吃的東西來教育支配孩子之後，居然會幫自己幫到那樣的地步。
衛卯卯心裏有些混亂，一方面她不願意程聽言想得越來越岔，岔得越來越遠，一方面她又明顯地感覺到不過幾口糊糊下肚的功夫，程聽言離她近了好一些，各種意義上的近。
之前她們的相處，總是離了兩步的距離，有限的幾次接觸，也是隔着手絹。
但是現在……
衛卯卯輕輕動了一下左手，手上傳來了屬于程聽言的溫度與握力。
在一起去漱口的時候，她就被程聽言，自然而然地牽住了。
兩輩子了，這是她們第一次牽手，衛卯卯心如擂鼓，卻又心虛于程聽言的主動，是建立在一個誤會上。
她并不是如程聽言所想的，被父親壓迫傷害的同類。
可是……
衛卯卯轉頭，旁邊程聽言也正看着自己，那清澈明淨的眼中只有自己，滿滿都是擔心是心疼是想要去保護的堅毅。
“我爸爸，平時做的不這麽難吃……”衛卯卯不願欺騙，即便十分留戀這樣的親近，還是艱難開口。
“你別怕。”程聽言伸手，在半空停頓了一下，慢慢輕輕地戳了一下衛卯卯臉上的酒窩，壓低了聲音道，“我下次還一起吃，我會……”
程聽言的話沒能說完，竈臺那邊的手機震動聲打斷了她。
衛卯卯卻能從她眸中的堅定猜想到，她未盡的話語，應該是“我會保護你的。”
真是，一個讓人貪戀的誤會啊。
話說劉茗剛把土竈裏還剩了大半碗糊糊的湯碗搞上來，兜裏的手機就瘋狂震動着，連撞了好幾下竈邊。
施鴻骁的攝像機微微偏移，衛承禮和衛卯卯直播間裏各自打着電話的工作人員通上了話。
“卯卯？已經起來了……”
“飯？吃完了一碗了。言言也一起來吃了，兩個人都吃哭了。”
“對，沒去腥……”
“我怎麽知道的？我也嘗了一口，差點沒把我當場送走。對了，剩下的給衛導留了當晚飯。”
劉茗結束了簡短的通話。
不遠處，衛卯卯忍住了沒給她點個贊。
衛承禮的直播間裏，工作人員如實轉述。
眼見着的，原本還焦灼着期待着的人，一下子灰敗了去。
直播間的觀衆也是唏噓。
“這麽看衛導也挺可憐的，好像已經猜到失去了卯卯的愛哈哈哈。”
“可不咋的麽，剛才工作人員說要把飯倒掉的時候，被卯卯攔住了诶，有難同當才是親父女。”
“哈哈哈，可不能這麽說我們卯卯，才三歲的小寶寶能有什麽壞心眼，不過是怕爸爸晚上會餓罷了！”
“卯卯真是貼心小棉襖，一定要讓衛導晚上把那碗吃完啊！”
“言言在這邊看着也沒有多挑食啊，工作人員一口就吐的糊糊她喝了好幾口。”
“言言是真的……我真的要哭……她是在幫卯卯喝啊，明明家裏看起來味道正常還有點好吃的菇她一口不碰，這個糊糊裏一堆菇啊，還那麽難吃，她噸噸地喝啊！”
“小朋友的喜歡真的是很赤誠，我想想換做是我的話，未必能吃下去。”
“不是能不能吃下去，是未必會覺得有必要去吃……”
“可程聽言也挺那什麽的，明明對容容一直沒什麽好臉色，親妹妹早上夾的雞蛋都嫌棄不吃，卻和剛認識一天的小孩那麽要好，同吃一碗難吃的飯，真的有點親疏裏外分不清楚。”
“恕我暴言，什麽親疏裏外，你家親戚你個個都愛得不行？你的朋友個個都得排他們後面？卯卯為言言仗義執言，為她保衛房子，言言為卯卯分擔難吃的飯，為讓她留下努力，有程容容什麽事兒？”
“容容不也對言言挺好的，給她夾雞蛋，什麽時候都想拉着她一起走，有什麽事兒都記得她……”
“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趨利避害知道吧？她能感覺到的好，才是真的好。”
……
直播間的争執逐漸炙熱，卻絲毫影響不到遙遠村莊的拍攝。
衛卯卯乖巧挨在程聽言身邊，看着劉茗把大湯碗從竈裏扒拉出來用保鮮膜封好，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悵然。
上一世，她和程聽言約好，在一家西餐廳門口見面。
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她們相遇後的第一頓飯，應該會是一頓不錯的西餐。
在之後的那三年裏，衛卯卯沒再吃過西餐，甚至遠遠看到都想繞着走。
重來一世，衛卯卯想過，她們的第一頓飯，應該是在節目組安排的大餐桌上，有各種好吃的東西。自己可以給她剝一碗蝦，或者幫她拌一碗沙拉，至少……可以給她盛一碗湯……就像是她們多年以前，在網上閑聊時說的那樣。
衛卯卯想過很多，有過很多期待，是蘊藏已久的期待。
只是她沒想到，她們第一頓一起吃的飯，會是這個……
有很多的失望，但是……也有一些奇怪的滿足。
她們，終于還是相見了，還是一起吃飯了，還……牽手了。
像是一個美夢，彌補着讓她們走到了前世沒能走到的地方。
可這夢……不會就要醒吧……
衛卯卯忍不住将左手握得緊了一些。
“別怕，那個姐姐說了，拿出來不是給你吃的。”同樣注視着大湯碗的程聽言輕輕反握了一下小胖爪，沒忍住偷偷用手指按了按爪爪上的小胖窩。
那個姐姐……哦，對了！
“言言，那是劉茗姐姐。”衛卯卯伸手指向竈臺邊的劉茗，介紹道，“爸爸說他不能照顧我的時候，劉茗姐姐會照顧我。但是我可以自己去廁所，自己洗澡哦，我棒不棒？”
程聽言聞聲側看。
小小只的胖兔子，微仰着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求表揚一樣看着自己。
卯卯，和程容容，是絕對不一樣的……
程聽言再次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然後她開口了。
“卯卯，你叫她姐姐，你為什麽不叫我姐姐？”程聽言想要胖兔子妹妹，比容容可愛很多很多很多，可愛一個世界那麽多的妹妹。
可憐了衛卯卯努力賣可愛打開話題，正打着腹稿，準備将話題合理延伸到程聽言她們家也安排有一個相同職責的工作人員，好讓程聽言避免晚上被程容容借口需要幫忙一起拉進去洗澡。上一世，程容容那一跤摔在了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是程聽言多年以後依然無法澄清的百口莫辯。
結果衛卯卯腹稿打到一半，就被程聽言的問話打了個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