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豔豔月色
豔豔月色
楚留香的樣子,就像是潛水被炸出來的魚。
他忍不住喃喃道:“既然如此,左明珠為什麽要稱自己是‘施茵’呢?她為什麽會知道施茵房間的樣子,會使施茵的武功?真正的施茵又在哪裏?”
花無暇看他稍稍冷靜,才徐徐道:“一個這樣年輕的、美麗的女孩子,會有什麽煩惱值得她這樣做呢?香帥定是能查出真相的。”
這種橋段發生的太多了。
一個俊俏的少年和一個美麗的女孩子一見鐘情,互許終生,然後發現他們兩家是世仇,父母絕對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他們有的屈服于現實,一世怨憤;有的不管不顧地私奔,後面跟着大批追兵吃盡苦頭也許還會丢了性命;有的殉情,有的假死……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大概要數羅密歐和朱麗葉了。
楚留香拊掌道:“不錯,這樣一個聰明的、快要出嫁的女孩子,平時也不出遠門,一直陪在父親身邊,想來是很好查的。”
花無暇道:“只不過是楚兄被鬼神之說擾亂心神罷了。”
只要把借屍還魂排除掉,這件事其實就很好想通了。左二爺如此愛左明珠這個獨生女兒,左明珠平日裏也極盡孝順,又怎麽忍心這樣傷他的心?除非這是一件如果不這樣做,會更讓左二爺傷心的事情。
左二爺托付給他的事情已是完成了一半,楚留香的神情也顯得輕松很多。
花無暇道:“無眉現在怎麽樣了?”
楚留香道:“那藥很痛。”
花無暇點了點頭。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據柳無眉說,比罂粟發作起來還要痛苦得多,幸而只有三十天,只要想着過了一個月就徹底擺脫了這種痛苦,她就能撐下去。”
想到柳無眉用藥時那痛苦壓抑的呻吟和掙紮,楚留香就想不下去那是怎樣一種疼痛,但想到李玉函和柳無眉這對苦命鴛鴦抱着藥喜極而泣的樣子,他就忍不住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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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暇只是微笑,微笑着走出楚留香的房間,微笑着走向自己的卧房。
楚留香的光芒雖然柔和,但是卻在一瞬間快要灼傷人眼。
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間浪子班頭,盜帥楚留香。
終究,和他不是一個世界。
窗外的花兒靜靜地開着,窗裏的燭燈輕輕地搖晃。
原随雲還沒有睡。
雖然他是個瞎子,可他卻依然點了燈,他不想讓人想起他和別人有任何不同,他不喜歡那些不同的目光。
當那些人用惋惜,哀嘆的目光看着他時,他只在心裏冷笑。
這難道就是他建立蝙蝠島的緣由?
月光豔豔。
花無暇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原随雲房裏的燈。
左輕侯實在是個周到的主人,他給花無暇和原随雲安排的房間是緊緊相鄰的,他當然不會說什麽少莊主不方便配個小厮之類的,只是這樣的院落讓原随雲可以很快地找到花無暇。
花無暇瞬間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就像是現代每一個普通家庭的生活一樣,妻子開着燈等待晚歸的丈夫。
月色流淌。
原随雲坐在窗前,舉杯邀月。
夜裏的風有些涼,他只穿了中衣,也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
花無暇默不作聲地給他披上一件外衣,在他身邊坐下。
他們挨得很近,原随雲能聞到花無暇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眼睛瞎了的人,鼻子往往會更加靈敏。
花無暇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了。
在馬車上的時候,他曾經借機拂過花無暇的脈門。
可花無暇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一絲。
他是真的不會武。
他于醫毒一道很高明,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什麽是脈門。
這是信任麽?
還是自己的表象已經有這等欺騙性了?
原随雲又抿了一口茶。
花無暇在耳邊溫柔地呢喃:“在想什麽?”
靠的太近了。
花無暇已經能夠數清他密密的睫毛,還能看到那漆黑夜色一般的眸子深處。
一片荒蕪,就如同他心上的空洞。
原随雲不着痕跡地避開,為花無暇倒了一杯茶。
上好的青茶,齒頰生香。
原随雲道:“花公子和楚香帥什麽時候成了好朋友?”
花無暇輕笑道:“你介意?”
他從武林第一、聲譽最盛的“無争山莊”而來,帶着令人豔羨的出身,關中原氏的一脈單傳,“無争山莊”的少主人,長大後更是文武雙全、驚才絕豔,他生平很少真正把人看在眼裏過,學識、氣質、家室、手段、性格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實在不多。
或者是這些日子的相伴留下了痕跡?
平日裏,圍繞着他的是下屬、心腹、有着利益關聯的人,卻少有能夠讓他放下戒心用心相處的人。
花無暇只是看着原随雲的眼。
這雙平時盛滿了蕭索之意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也柔和了許多。
有兩個小月亮倒映在裏面,銀色的、彎彎的月亮。
恬淡,包容。
花無暇曾經無數次看過沙漠中的落日熔金。
風起的大沙漠,沙子和金子交織成一個顏色,和太陽一樣的顏色。
那是人類所不可及的天地之威。
壯麗,開闊。
埋葬了多少旅者的性命,卻給這景色更添一分莊嚴厚重。
很美,鬼斧神工。
可現在,原随雲的雙眼卻更美。
他的眼裏,除了月亮,還有他。
花無暇的眉眼已經被原随雲收入眼中,那麽他是否把這個人也收入了心中?
他們只是靜靜地喝茶,什麽話也沒有再說。
花無暇想到一個童話。
“如果有來世,還讓我們做一對小小的老鼠,笨笨的相愛,呆呆的過日子,拙拙的相戀、傻傻的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還可以窩在暖暖的草堆,緊緊的抱着你,輕輕地咬你的耳朵……”
今生,一個是蝙蝠公子原随雲,一個是天外來客花無暇。
悸動的花,會結出怎樣的果?
子正。
原随雲熄了燈,和衣躺上了床。
花無暇給他理了理被子,才舉步離開。
他們還是沒有說話,卻仿佛已有了一種默契。
月華之香。
繁花簇簇,夜色裏的幽香太溫柔。
淡綠的葉子托着嬌豔的花兒。
露水沾濕了衣擺,花無暇折下一支豔紅的木芙蓉,輕嗅。
花期就要過了。
待來年。
花無暇輕輕将花瓣碾碎,指尖沾上了胭脂般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