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游戲(七)

時間不等人, 守在外面的警衛在沒有發現他們的情況下,果然選擇了地毯式搜索。從密集的腳步聲來看,至少幾十人,也許連兇殘的醫生們也被拉來湊數了。

總之如果被找到,也許等待他們就是活體解剖了,這家醫院就是這麽毫無人性。

付喪神們也不敢再猶豫,就從強行打開的鐵皮入口鑽了進入。為了避免被太快發現行蹤, 走在最後面的堀川國廣還撿了一些之前崩落的釘子,将鐵皮從內部重新封好,再用周圍的石頭頂住, 然後才急匆匆的追上了大部隊。

這裏面的構造倒是很寬敞,只是依舊沒有燈,所以兩振太刀付喪神直接進入老年模式、只能在打頭陣的五虎退的指引下小心翼翼的前行着。以小短刀優秀的夜視能力來看,這條通道好像并沒有修建完成, 處處都是散落的石塊廢料,還有一些已經生鏽的照明設施随意的堆在角落裏;從腐化程度來看, 被遺棄的時間還不長,大概只有不到一年的樣子。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曾經有誰想将這裏修建成秘密通道, 卻因為發生了某些事情,不得不終止了這個浩大的工程。

好在通道不長,他們很快就走到了位于盡頭的一扇門前。但越是靠近這裏,越能聞到一股嗆人的糊味, 就像是有人在裏面開了一場大型的BBQ結果還全部都烤砸了一樣,難聞之餘還混雜着一股肉類的焦香。

在這種環境下,他們可不會天真的認為是誰在做飯,而是聯想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面——不會是人肉狂歡宴吧?就算是久經戰場考驗的刀劍,也并不想見到那麽恐怖的畫面啊!這個游戲真的不是限制級嗎?!

但走到這裏了又不能退縮,黑發打刀走上前去,替瑟瑟發抖的小短刀推開了面前的大門,還體貼的用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咔嚓咔嚓——”

推門的瞬間似乎将什麽東西給一并碾碎了,還有咕嚕嚕滾動的聲音。和泉守低下頭,就見幾具屍骸正朝自己伸出焦黑的手骨來,就像是拼命想抓住他的下衣擺一樣。

他想都沒想,直接飛起一腳、想将他們踢到一邊去,但只是剛剛碰到,一具屍骸就直接湮滅成一堆焦黑的粉末。只有還算堅硬的頭蓋骨剩下半片,順着地面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牆角處。

他這才注意到,滿屋子竟有數十具差不多的殘骸,就像是爬牆虎一樣、緊緊地攀附在牆壁和大門旁。最恐怖的是,他們全部都看着大門的方向,就算是變成兩個黑洞的眼眶,也依舊透露出絕望的氣息來。

——是被關在這裏面活活燒死的,而這扇通往求生之路的大門,當時卻被人從外面死死頂住了。

“還真挺慘的……”知道不是靈異事件,和泉守只是嘟囔了一句,就大咧咧的繞過屍骸去查看情況。

短刀和脅差分別扶着兩振太刀緊随其後,也不作聲,專心致志的偵查着。這可苦了變成睜眼瞎的鶴丸國永和燭臺切,腳下不時踩到亂七八糟的東西、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卻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麽,只能在未知的恐懼中緊緊的貼在一起。

“國廣,你看這些東西。”正在俯身觀察着一排罐子狀物體的黑發打刀招了招手,頭也不擡的繼續說:“是不是火器一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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脅差攙扶着鶴丸國永向那邊挪動,在看到整整齊齊排列在牆邊的罐子時,神情不由變得複雜起來,“是,我想這就是他們死亡的原因。而且剛剛在地上,我還撿到了屬于科研室的工作牌,雖然名字只剩下半邊,但根據退醬提供的資料來看,這正是當年失蹤的那批科研人員中的一位。”

“失蹤?”和泉守想起在檔案室遇到的男人所說的話,搖了搖頭說:“他們可能就是244號事件的知情人,死因也完全對得上。”

看到脅差臉上的迷茫,他又将之前得到的情報做了個簡單的總結。原本準備降低存在感的銀發付喪神,這會兒還是沒忍住,感慨道:“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主線上來了,只能說是游戲中既定的命運在作祟吧。”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感覺挺奇怪的,為什麽原本設定好的聯網對決會變成恐怖游戲?”燭臺切涼飕飕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而且恐怖游戲的這個說法,一開始也是你提出來的。還有最重要的是,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慌張過。對吧,鶴、丸、國、永?”

如果聲音能變成殺人利器,恐怕現在鶴丸已經被紮成篩子了。他只好縮起脖子,睜着一雙沒有焦距的眼,幹笑着扯開話題:“現在最重要是怎麽破解關于244號的謎題,剩下的問題等出去了再說吧。”

——難道玩了一個恐怖解謎類的游戲,燭臺切光忠就變成偵探切光忠了嗎?!冷靜冷靜,只要出去之後認錯态度良好,絕對可以活下去的!

幾振心思各異的付喪神勉強将注意力重新轉回屋內。根據剛剛探查的情況可知,房間正常的大門是被從外部反鎖的,成排的隐藏式火器則代表着,這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最奇怪的就是他們進來的那扇門,當時是被誰擋住的呢?如果是案件的真正兇手,從思維邏輯上來說,他是根本不會出現在那裏的,所以這個人一定是同樣該死在火災中,卻躲在密道中逃過了這一劫。

如果是神秘的244號,作為“病人”,他怎麽會知道還未建成的密道。除非是一個跟“老大”非常親近的人,或者幹脆就是……“老大”?

“如果他當時站在那裏的話……”黑發脅差又拉開門站在密道中,閉着眼試圖将自己代入到對方的情緒中。

——那個人一定慌張害怕,充滿恐懼和負罪感。但他又自私、虛僞、狡猾,是個十足的利己主義者。所謂的負罪感,也不過是一時的觸動而已,不然他就會拉開這道通往生還的大門了。

他有秘密,很多,這間醫院不過是一間游樂場。但他沒想到會被反殺,在絕望之餘,他後悔的情緒一定達到了頂峰,必然會留下足以颠覆一切的關鍵性訊息……

堀川國廣猛地睜開眼,順着牆壁摸索着,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角落。這裏有一面牆采用的是磚塊建造,縫隙間抹了水泥,所以非常的牢固,可在摸過其中一塊磚時,卻産生了輕微晃動的感覺。

他用匕首插入縫隙間,小心的撬動着磚塊,卻發現它很輕松地就從牆面上脫離開來——這塊磚只有半塊,後面空着的部分似乎還藏着一卷紙。

“國廣,有你的啊,這都能找到。”黑發打刀興奮的伸手将它拿了出來,沒等展開,他就感覺到紙張中好像還卷着什麽東西。

是一枚造型古樸的鑰匙,觸感沉甸甸的,似乎是用特殊材質打造而成。

暫時弄不懂它是用在哪裏的,他們只能先看那卷紙上的內容。上面的字跡是在慌亂中寫下的,所以顯得十分潦草,并且還有一部分被汗水模糊掉了。

能看清的部分寫着——

“……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培養出了一個魔鬼。他明知道我在這裏,卻故意用恐懼和饑餓來折磨我,這并非報複,而是他的樂趣,但我知道他遲早會殺了我……”

“……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四樓實驗室放置的培養皿,毀了它,就能結束所有的悲劇,包括那個魔鬼的性命!”

再之後,就是一張用鮮血描繪出的簡易通道圖。雖然密道并沒有建造完成,卻優先打造了通往四樓實驗室的部分,可以看出這裏對于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我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可能才是真正的‘老大’,而在對講機中說話的那個,只不過是他的克隆人而已。”黑發脅差沉吟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什麽克隆人?”這回換成從一樓醒過來的三振刀劍付喪神傻眼了。

“是、是這樣的,我之前有去二樓的實驗室查看過情況,發現這是家專門制造克隆人,然後對外販賣人體器官的醫院。不,用他們的說法,這裏應該叫做‘屠宰場’。”小短刀想起在實驗室裏看到的東西,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聲音軟軟的繼續講解道:“他們都是用真正的病人,也就是客戶的……嗯、基因?總之就是能培育出與他們相同的克隆人,在那之後,再摘取需要的器官移植過去。”

“怪不得醫生對病人都是那種态度,原來從頭到尾就沒把他們當成人看……”黑發打刀不由一陣唏噓,但很快又回歸到正題上,“也就是說,這個‘老大’極有可能是培育了一個自己的克隆人,但因為某種意外,導致自己被反殺了。而那個克隆人就取代了‘老大’的位置,成了這裏的領導,繼續玩着跟正主一樣的把戲。”

“總之,他一定就是檔案中的被抹消的244號,是這個游戲最關鍵的那一步。”

最後的結論一出現,每個人都仿佛看到了回到本丸的希望,連望向昏迷中審神者的視線也變得熱切起來——回去的話,一定會又變成可愛的(?)喜歡撒嬌的(?)軟團子(?)屬性的幼年審神者了!

最關鍵是,終于能重新記起他們了!話說為啥所有人都是帶着記憶進來的,只有審神者一個人失了憶(智)?這其中難道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嗎……

想不通為什麽,他們只能先按照手繪的示意圖往四樓實驗室走。這條路建造的比較完善,雖然依舊沒有燈,但好歹腳下的地面還算平整,走起來大概十分鐘的腳程、就到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如果能毀了那個培養皿,說不定244號也會跟着一起完蛋,到時候這個游戲應該算是通關了吧?

他們想得十分樂觀,可等在屋裏翻找訊息中所指示的培養皿時,卻傻了眼。

——培養皿培養的是個人?而且還是跟一期一振長得完全一樣的人?這又是哪門子的設定?

“嗚嗚嗚,一期哥!”看到自己兄長臉色蒼白的躺在培養皿中時,五虎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蹲在旁邊開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金豆子。

“退醬,一期殿的呼吸很平穩,只是睡着了而已。”一邊試圖将水中的藍發太刀扶起,一邊還要安慰着哭唧唧的小短刀,堀川國廣感到一陣分身乏術,只能向身後的太刀求助道:“鶴丸先生,能麻煩你過來……”

沒說完的話都讓他重新咽回了肚子裏。所有人都保持着震驚的表情,望向逐步從陰影處走出來的青年,連小短刀都愣在原地,無措的小聲叫道:“……一期哥?兩個一期哥……”

“各位,日安,還玩得愉快嗎?”一期一振就像是沒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一樣,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他穿着套筆挺的西裝,與審神者身上的那套差不多,只不過胸前和袖口都搭有紅寶石配飾,因而顯得要更昂貴一些。

他的視線緩緩從狼狽不堪的付喪神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昏睡着的審神者身上,便伸出手,無比自然的索要道:“看來這孩子被照顧得很好,不過能麻煩您将他還給我了嗎。”

雖然是跟往常一樣的敬語,但由于氣勢上的不同,所以顯得要強硬許多。

“你就是……'老大'?”把肩上的孩子又向上推了推,和泉守一副拒不合作的表情,還語氣惡劣的挑釁道:“這可是我們的獵物诶,你想要回去,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不如用那邊的人來交換吧。”藍發太刀微笑着,蜜色的眸子彎成新月形,毫不在意的指了指躺在池水中的、跟自己面容相同的那個男人。

“你們不就是為此才來的嗎,或者是,想要自由?”

這兩個字剛從嘴裏蹦出來,他自己就被逗笑了,不過還是禮貌性的按了按唇角,沒變成無禮的大笑。

“如果說,我們想要你的命呢。”黑發打刀沒理會他奇怪的态度,只是側頭望向肩膀上的少年,平靜地說:“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吧。”

他的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握住了匕首,似乎只要對方輕舉妄動,他就會直接将它插進審神者的背心。

藍發太刀唇邊的弧度落了下去,張開雙臂,放松地向他們走去。

“我早就厭倦這樣的生活了,如果沒有這孩子,躺在那個令人惡心的培養皿中的人可能就是我了。所以為了他,這條命被拿走也無所謂……”

他的身影越來越近,卻變得像是模糊的影子一樣。與此同時,周遭的事物都在飛快的虛化開來,最終消散成一片亮晶晶的煙霧。

“恭喜玩家達成TE.真實之墟,請妥善存檔,游戲将在三秒鐘後自動退出。”

“三、二、一……”

就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似的,他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整個人才有了正坐在椅子上的實感。

——他們又回來了?!

“等會兒,這個結局是什麽意思啊!完全搞不明白啊!難道不是殺了BOSS之後才該結束嗎?!”

黑發打刀第一個摘下眼鏡,沖到電腦跟前,仔細閱讀起關于游戲的說明:“恐怖……戀愛向游戲?!”

“請揭開關于醫院內部的神秘面紗,并幫助男主角認清自己真實的內心……?”堀川國廣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就翻了翻審神者的角色設定,然後對着“性別女”這幾個字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當中。

“也就是說,主人那個角色原本該是女孩子,但因為我們都是男人,所以系統就出現了BUG?”活動着已經沒了酸疼感的手臂,燭臺切四下尋找着罪魁禍首的影子,卻發現那抹白色正貼着牆根兒飛快的溜了出去。

“鶴丸國永,你給我站住!”

聽到他的怒吼聲,銀發的付喪神一抖,瞬間就跑得沒了影子。

“感覺倒是挺新奇的呢,多做嘗試也不是什麽壞事。”藍發太刀幫着幼年的審神者摘下眼鏡,順手捋順了那頭黑發,笑容可親的問道:“審神者大人,您覺得呢?”

回憶起游戲裏變高的身型和暢快的打鬥,完全不知道自己玩了什麽游戲的審神者開心的點點頭,還滿臉向往的說着:“長大真好啊,以後有時間我們可以多玩幾次!”

——不,一期殿你不能因為自己當了男主角就誤導主人啊!話說以後再玩的話,大家要是輪流當男主角,好像……也不錯?

幾振刀劍付喪神偷瞄着電腦上各類戀愛向(X)游戲,同時陷入了無盡的暢想之中。

而在此刻依舊沉迷于耕地的太郎太刀,擦了擦額頭上流下的汗水,正準備繼續的時候,卻突然看見白衣的付喪神以遠超平日的機動性快速跑過田埂。

——一期殿果然沒有說錯,在這座本丸裏的付喪神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也要加把勁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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