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野良(八)

就算他們出發的時間還算早, 但因為之前沒有提前預定,所以排了好一會兒才輪到了一個靠着樹林的位置。

單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裏絕不算好,離入口太過遙遠。按照游客的習慣,進門之後肯定會先大買特買一番,等走到裏面,新鮮勁過了、就沒什麽消費的欲.望了。更有甚者, 根本不會走到最後,而是中途就折返出去,好在這樣的人不多, 要不最後面的店家都不用做生意了。

藤田立馬洩了氣,習慣性的開始喪,“唉,可能連老天都認為我不應該向她表白吧, 完全的出師不利啊……”

“什麽老天不老天的,你身邊可是有着神明保佑啊, 怕什麽。”

穿着一身绛紫色和服的夜鬥懶懶的出了聲,還磕了磕手裏的煙鬥,擺出了一副靠譜的樣子。可當伴音再一次試圖将繃帶纏上來時,他立刻慌手慌腳的四處逃竄。

“別把那種鬼東西拿過來啊, 我死都不會纏到臉上的,也太中二了點吧!”

“萬事都要做到盡善盡美,你這樣可以吸引很多女顧客,就當多拉攏點信徒吧!”伴音完全陷入了惡作劇的樂趣中, 這會兒感覺就像出了一口惡氣,追着他跑來跑去。

——夜鬥這身裝扮,是藤田的藏品,據說是來自某個動漫中人氣非常高的人物,屬于站在夜晚都會閃閃發亮的男人。

“不,明明是跟黑暗融為一體的、暗夜帝王一樣的男人。”藤田糾正着,還非常羨慕的看了看夜鬥的發色,“你這個發色剛剛好,都不用帶假發呢。”

“這就是你給我一套cosplay衣服的理由?!”

他簡直快要被藤田神奇的腦回路打敗了,到最後發現根本逃不過伴音的魔爪,就蹲在地上喘氣,接受了一番“愛的繃帶”捆綁。

本來還算正常(除了領子開得太大)的打扮,轉眼間就變成了病嬌男,就算沒照鏡子,他都想把自己埋起來。

——這個春日祭,是為了讓他短壽才存在的吧?!

“對,夜鬥君,保持住這種憂郁的感覺,最好能不時望向遠方,眼神中帶着'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和'我感覺我心中有只野獸在咆哮'的複雜情感。”藤田還在一旁聲情并茂的指導着,似乎在進入二次元中,他的羞澀感就會完全褪去。

“希望你一會兒也能保持住這種情緒,好好的跟女孩子告白……”被折騰的快要沒脾氣,他有氣無力的吐着槽。

藤田像是被戳了好幾洞的氣球,立馬蔫了,跟他一起蹲在地上眺望遠方。

忙碌的付喪神們根本沒功夫看這兩個活寶,畢竟他們來的目的,可是為了賺上一大筆錢,然後給自家主人辦生日宴和送禮物的,任務非常的艱巨。

“我覺得可以改變一下思路,沒必要非等客人自己走過來。”論起鬼點子,誰也比不過鶴丸國永,所以用在正事上的時候就顯得非常靠譜。他穿着玩偶裝、拿起一塊準備好的小木板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将兩盒制作好的糖蘋果遞給了身邊的堀川國廣。

“就像是這樣,我去大門外招攬顧客,你們可以拿着甜點一類的流動販賣,效果肯定比在這裏等着要強得多。”

“這個主意很好啊,鶴丸先生真是太厲害了。”黑發脅差就像第一天認識他一樣,恨不得豎起大拇指來,但是抱着盒子不好動作,就只能作罷。

燭臺切清點了一下人數,分配道:“那我和一期殿還有太郎先生守在這裏,其他的人都可以自由活動。”

——這種時候還是覺得刃多點好,只可惜主人不肯再叫出他們的名字……

低頭看着乖巧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發呆的幼年神明,他順手拿了個糖蘋果投喂過去,還細心的叮囑着:“這個一次不能吃太多,對牙齒不好……也會長不高的。”

聽到關鍵的三個字,明明連命都不在意的櫻井真弓,這會兒如臨大敵一般,捧着糖蘋果認真的點點頭。

雖然晶瑩剔透的糖皮包裹着飽含汁水的蘋果,看起來真的非常誘人,光靠想象都使人不禁流下口水。但他只是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口,就砸吧砸吧嘴停下了。

——糖蘋果為什麽會這麽好吃……酸酸甜甜的,感覺肚子有點餓了……

只要肚子餓,他就沒了想別的東西的餘力,現在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攤位上擺好的各種甜品,一手還舉着被啃了一口的糖蘋果。

大太刀正忙着在攤位上挂彩燈,低頭去拿線的工夫,就看見自家主人惦着腳、用下巴抵住桌板,正在可憐兮兮的盯着面前的甜點。

那一瞬間,他覺得以前那個吃貨又回來了,不由勾起唇角,拿過一枚酥餅遞了過去。

“燭臺切說,甜食吃太多會長不高……”幼年神明非常委屈的嘆着氣,那雙血色的眸子濕漉漉的、就跟餓了十天八天的小可憐一樣,望眼欲穿的盯着他手裏的東西不放。

太郎太刀難得心神搖晃了一下,狼狽的避過對方的視線,将酥餅匆匆往他手裏一塞,低聲說道:“這個糖分不高,沒關系的。”

“真的?”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還沒等大太刀點頭,他就“啊嗚”一口把整個兒酥餅吞了,生怕晚一點就被人給搶走了一樣。

結果吃得太急,酥餅正好哽在嗓子裏上下不得,他立馬捶着胸口求救:“水……要水……”

太郎太刀慌了神,在帶來的箱子裏胡亂的尋找着,可半天也沒有找到。這時候他才隐約意識到——他們所有人,好像都不記得還得帶水過來……

“啊啊啊,這樣不行,主人遇到危險了啊!”本來在箱子裏躺着的刀劍本體都炸開了鍋,紛紛跳了出來,圍着幼年的神明急得直打轉。

這裏面就屬長谷部跳得最高,刀鞘都快戳到大太刀的鼻梁上了。他沒時間責怪對方,只是四下眺望着周遭,最終鎖定了一家專門販賣果汁的攤位。

“去那邊買就可以了!”

如果是人形狀态,他一定第一時間就沖過去辦好這件事,可現在只能指揮着大太刀。但當對方邁開長腿,以一碼的時速穩重前進時,他終于忍不住了,操控着本體努力向前蹦,倒真是比太郎太刀要快上許多。

好在這個時間段人還不多,所以沒人看到這振打刀自己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奇景。

“為了主,我什麽都可以辦到!”他一邊蹦一邊給自己鼓勁,等終于來到攤位邊,正急促的喘着氣時,突然想起來……

他現在沒有手!這要怎麽拿着果汁回去啊!頂在腦袋上?不,那樣絕對會半路撒光的吧!

壓切長谷部,陷入了刃生中最大的難題中,非常尴尬的凝固在原地不動了。直到他看見了放在攤位下的一小桶果汁,大概是原料一類的,所以上面有便于攜帶的拎手。

——只要能挂在刀盤上,就可以順利的帶回去!

他預估了一下方位,猛地俯下刀身向前一躍,刀柄正好穿過了那個拎手,而刀盤則卡在另一邊沒有通過。

——幹得好啊長谷部,簡直就是完美!真希望主能看到這一幕啊,要是能誇獎一番……不,他不能要求那麽多,為主做的一切都應該是不計回報的!

他努力向上一跳,直起刀身,趁着沒人注意到、趕忙歪歪斜斜的往回跑。雖然這個桶本身沒多重,但壓在刀盤上總會向另一個方向偏移,以至于他好幾次都差點沒穩住、就這樣直接撲倒在地面上。

——不,這可是給主的生命之源!他怎麽能、怎麽能掉在地上,就算拼死也要完整的帶回去!

刀身上仿佛燃燒起了熊熊烈火,他盡可能快速的按照原路返回,終于在累斷氣之前,成功的看到了己方陣地!

他簡直快要飙出淚花來了,如果能讓幼年神明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此刻一定是激動地叫着“主,快看啊,我來救你了”跑過去的。

但他現在只能沉默的蹦蹦跳跳,拼着最後一口氣,如同英雄般凱旋而歸。但還沒等他迎來歡呼,就見藍發太刀正從箱子的角落裏摸出一瓶水來,還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還好早有準備,主人,您下次不能再吃得那麽急了,很容易發生危險的。”

那一刻,長谷部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的努力與拼命,還是比不過那振思慮周全的四花太刀……他又一次敗了……

褐發打刀的本體站在冷風中,抖得就像是風中迷路的落葉,刀盤上還扛着那桶沒了用處的飲料。

在這時,他隐約聽見之前那個攤位的老板在四處翻找,還不解的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明明把那桶飲料放在下面的,怎麽會消失不見的……”

他考慮了一下,只能落寞的轉過身,又扛着飲料一步一步往回蹦,孤寂的背影被燈光拉得很長。

正在四處游蕩的和泉守正好撞見了他,還挺納悶的問了一句:“你也被分配了流動販賣的任務嗎?”

——那樣未免太喪心病狂了,一振跑來跑去賣東西的刀,會把所有人都吓死吧?

長谷部就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依舊“啪嗒啪嗒”地向前面跳,整個兒刀身都已經變成灰色的了。

他這才感覺出不對勁來,就一把扛起褐發打刀、風風火火的沖回攤位,大聲嚷嚷着:“主人,你快看看長谷部吧,他的樣子不太對啊!”

“長谷部?”幼年的神明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手裏還戀戀不舍的舉着那個糖蘋果。

“噗通——”

黑發打刀感覺肩頭不堪重負的一歪,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耳邊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

“主,是主在呼喚我!”

——那只是随口叫了一聲吧?主控的世界真是……常刃無法企及的高度。

感受不到和泉守心裏滿滿的吐槽,褐發打刀撲騰着、腳步踉跄的落在地面站好,還努力擺出了一副莊重的表情。

“主,壓切長谷部,随時為您效命。”

一期一振看着他,順手從攤位下面拿出幾盒牡丹餅,微笑着道:“正好缺了人手,長谷部君真是幫了大忙呢,這些就麻煩你了。”

——剛、剛出現就要被支開了?!是怕他争奪主的視線嗎,這振四花太刀簡直惡意滿滿!

內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長谷部很想直接抱起自家主人,遠離這些争寵的刃。可還沒等他行動,旁邊就竄出了穿着玩偶裝的鶴丸國永,還熱情的提議道:“不如我們搞一次競賽吧,看誰今晚賺得比較多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總得有個獎品吧?”燭臺切摸着下巴思索道。

下一秒,所有人的視線就集中到幼年神明的身上,其火熱程度,讓再大神經的人都無法招架。

他擡起頭,茫然的說:“……糖、糖蘋果給你們?”

——不,這個表情完全就是要哭了吧,我們沒有搶您食物的意思啊!

付喪神們感覺心都要化了,再不敢看他,就圍成一圈讨論着。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圍繞着他展開——誰贏了,誰就可以獲得一次24小時近侍的資格。

最近發生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以至于之前訂下的近侍輪值制度也擱淺了。其實所有刃都明白,以自家主人的實力來說,根本不需要護衛,所以近侍工作完完全全就是一項福利!

能跟那孩子共度24小時,包括夜晚!

這會兒只有本體狀态的刃非常想要抗議——太不公平了,他們連參賽資格都沒有啊!

可惜,已經燃起鬥志的人形付喪神們根本沒時間搭理他們,這會兒抓起一摞摞的盒子,就四散着向周圍沖去。

一時間,攤位前又冷清了起來,在旁邊看了許久的藤田終于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這些人……感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可怕呢……”

“有嗎,我倒感覺很好啊,這才是神器該有的樣子嘛。”流裏流氣的叼着煙鬥,夜鬥惆悵的嘆着氣:“如果我也能像司康這樣,就再不用愁神社建造的問題了,唉,神明之間的貧富差距怎麽會這麽大……”

伴音假裝沒聽到那番抱怨,跑過去親親熱熱環住他的胳膊,說道:“夜鬥大人,我們也去門外拉攬客人吧,感覺會很有趣……不,會賺很多錢哦。”

——你已經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來了吧!完完全全就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啊!

看不清狀況的藤田還在旁邊瞎起哄:“夜鬥君,保持住這種表情,今晚你一定會成為這裏的帝王!”

——不,只會成為這裏的笑柄吧?!

被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往外走,他只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但這種上下都是高開衩的和服,掙紮起來實在是太危險,他就放棄自我、如同死屍一般任由他們拖拽。

這時候春日祭已經隐隐熱鬧起來,女生們穿着漂亮的和服,正叽叽喳喳的聊天,讨論着學業或者班級裏的某位帥哥,正想邁步進入大門口。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們仿佛被什麽東西閃了一下,就不由自主的擡起頭。

……等等,她們看見了什麽,花美男天團?!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梳着雙馬尾的女生揉揉眼,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可就算再用力,面前那幾位面容俊美的帥哥也沒有消失。

他們本來正在聊天,發現被看着,就紛紛揚起笑臉,迎向前來推銷。

“喲,這位小姐,要不要買一個酸甜可口的糖蘋果,跟可愛的你很搭哦。”黑長直、非常擁有古風美男氣息的和泉守第一個發動攻勢,爽朗的舉起了手中的糖蘋果。

女生們立刻暈頭轉向起來,紛紛掏出錢包,湧上前去搶購:“我要一個……不,要五個!”

氣氛瞬間就火熱了起來,看到女生們強大的購買力,其餘人立刻不甘落後的推銷起手中的東西。

“連兼先生都這麽努力了,我可不能落後啊!”給自己鼓了鼓勁兒,黑發脅差揚起笑臉,宛如鄰家(加強版)帥弟弟一樣,元氣滿滿的說:“這個櫻花餅可是秘制的哦,有美容養顏的功效,吃下去就會變得比盛開的櫻花還要嬌豔呢。”

這話說得不假,畢竟是蘊含着靈力的東西,的确有滋養身體的作用,會讓人在幾個小時內都保持着兩腮泛粉。

本來他的笑容就很有殺傷力,再加上贈送了一塊、讓一位少女吃下,當場出了效果,立刻賣得快要脫銷了。

鶴丸本來覺得玩偶裝很有殺傷力,但沒想到居然受到了冷落,就幹脆把頭套摘掉、甩了甩頭發,剛想拿起準備好的酥餅吆喝兩聲,就發現自己被女生們給包圍了。

——怎麽感覺情況不太對啊……

他難得産生了想逃跑的情緒,可被圍得水洩不通、根本連條出路都看不到。女生們眼神閃亮,根本沒關注他手裏的酥餅,擠上前去舉着手機道:“可以拍照嗎?跟我們合影的話,這些酥餅就全部都買下!”

“啊……可、可以……”他艱難的擺出來一個笑臉,被夾在女生的洪流中、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比起他的狀況,五虎退則要幸福的多,這會兒同樣是被包圍着,但大家都在用哄小孩子的态度、溫溫柔柔的購買着他手裏的和果子。

在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中,唯獨一個角落裏散發着沉重的氣息。

褐發打刀舉着牡丹餅,不停地給自己做着心裏建設——一切都是為了主!他可以辦到的,比起其他人,他要更努力才行!

“那、那個……”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走上前去,試圖跟他搭話。

還沒醞釀好情緒的長谷部一睜眼,條件反射的吼了一句:“你要做什麽!”

本來他不笑的時候,表情就很兇,現在眼中還泛着殺氣(?),直吓得女生慌慌張張的逃跑了。

“好可怕啊,感覺他好兇……”

本來還蠢蠢欲動的女生們集體後退幾步,小聲讨論一番後,就四散着跑去其他人那裏購買零食。

被孤零零留下的褐發打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手中紋絲未動的牡丹餅,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去。

——他真的就……這麽失敗嗎?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總是大言不慚的說着要完成主命……

就在他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緊接着有一只手遞出錢幣,聲音溫和的說:“麻煩給我一個吧,不知道這些錢夠嗎?”

他擡起頭,就見是一位身着櫻色和服的少女,笑容得體大方,只是被他看着時,還是忍不住攏了攏耳邊的碎發。

她似乎并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外向。

沒等他遞出牡丹餅,旁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由衣”,女生便直起身,在一陣微風中、伸手壓了壓裙擺,微笑着道:“嗯,我是……請問你是?”

叫完這一聲,對方似乎就後悔了,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他身邊的紫發少年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推,怎麽看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藤田君,加油哦,拿出你剛剛的氣勢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把身上這套高開衩送給對方當戰袍。什麽暗夜帝王,什麽病嬌少年,都自己去演吧!

藤田差點沒直接撲倒在地,勉強站穩腳步後,一擡頭、正好離櫻色和服的少女只餘幾公分的距離而已。他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出,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可以的,只要說出來就可以的!

他努力張開嘴,結結巴巴的說道:“由、由衣,我是跟你同班的藤藤藤田啊……那個,我想說,我……”

就在他憋得快要斷氣的時候,一旁突然插進了一道陰郁的聲音。

“我說,牡丹餅還要不要了?”

長谷部保持着跪地的姿勢,舉着牡丹餅、一臉鄭重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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