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時空(一)
黑色的短發, 一雙濫情的桃花眼,外加削尖似的臉型,無論怎麽看都與鬼離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如果那雙眼不是偏黑,而是血染般的紅,恐怕付喪神們直接就出刀了,而不是站在對面驚疑不定地觀察着。
——無論怎麽看,這人與鬼離都脫不了關系, 難道是再一次的陰謀嗎?
“幹嘛呀,害得我摔倒還要擺出這麽兇的表情來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那人(神)一邊嘟囔着一邊拍掉衣服上的灰塵, 又看了眼毘沙門天,沒什麽好氣地說道:“你幹嘛要把這些人領到我這邊來,砸場子嗎?”
——明明是你躲在樹上準備吓人的好吧,被提前發現就惱羞成怒了?比三歲小孩氣量還小。
金發神明和自家神器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無奈,最後還是兆麻挺身而出, 做了外交發言人。他微微一躬身,禮貌性地說:“時大人,我們只是聽說您這邊有關于坂田銀時的消息,所以才冒昧打擾, 不知您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對方瞪大了眼、一手指着被付喪神們死死護住的幼年神明,發出了一疊聲的感嘆:“啊!是你這小子啊,都長這麽大啦, 快過來讓我看看!”
黑發男人很想上前,可無奈一直被攔在包圍圈的外面,只能拼命探頭向裏面打着招呼:“唉,你是撫子家的兒子吧,光看着你的臉,都能想起她的模樣啊。其實我早就算到你會來了啊,但沒想到這麽快……嗯嗯,因果論果然被改變了嗎,還真是後生可畏呀。”
他明明是在對別人說話,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還不住的嘀咕着讓人聽不懂的東西,整個人瘋癫地一塌糊塗。
也許這樣會使人放松警惕,可面對着這張臉,付喪神們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靠近自家主人的。
但幼年神明在聽到“撫子”兩個字的時候,神情不由凝重了幾分,這會兒正直視着被稱作時大人的男人,冷聲道:“你認識我母親?”
“什麽母親?”男人迷糊了幾秒鐘,但一看見他的臉,就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答非所問地說着話:“撫子是我們族裏最漂亮的姑娘,人又溫柔善良,就算是沒繼承神位的時候,門檻也快被求婚的男人們踩破了呢……唉,想想真是風光無限,怎麽會被敗類給騙了呢,都是太單純惹的禍呀。”
聽到這話,幼年神明就像是被引爆的□□一般,周身瞬間炸起一層薄薄的金光,将身後的鴉色長發吹得四散飛舞着。
“我不想聽那些東西,你住嘴。”
他的面色陰沉地可怕,比在見到鬼離時更充滿仇恨和苦痛,就連那額間的櫻花都開出一瓣、顯然正處于即将暴走的邊緣。
可沒想到,黑發男人反倒像是感到驚喜,指着他的額間傻笑着:“這是神位啊哈哈哈……沒想到,居然還能保留到她的血脈身上,真是可喜可賀呢。”
終于被這種态度戳破了怒氣值,他甚至沒有抽出腰間的長刀,而是直接伸出手、向着對方心口的位置襲去。那只纖細的手看似毫無殺傷力,就仿佛是貓咪準備去捉毛線球的爪子,讓人忽略了張開時足以撕裂獵物的狠意。
——這一擊中了的話,時大人必死無疑!
兆麻能看得出這一擊的厲害之處,立刻就想放聲疾呼,可無奈對方速度太快,竟沒給他吐出一個音節的時間!
“撲哧——”
像是利爪穿透皮肉的聲音,讓人不忍心去看那樣血肉模糊的場面。可毘沙門天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兆麻只能硬着頭皮擡起眼,但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震在了原地。
比幼年神明還要醇厚的金色神力,正如同光幕般展開、護在黑發男人的面前,而剛剛那道聲音,不過在光幕上打出了一個小洞,現在還死死地卡住了那只握成拳頭的小手。
——那位精神不正常的大人,竟擁有這樣可怕的力量嗎?
只是小露一手,就将所有人的輕視之心給震回了肚子裏。雖然看起來沒什麽了不起,但要知道,那孩子的力量可是能将高天原都活活打出個窟窿來啊!
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
隔着那道光幕,幼年神明與男人對視着,半晌才發出聲音來,“你的力量跟我是……”
“同源的,因為我們是同一個族裏的人啊,你這小家夥,脾氣實在是急躁,竟不聽人說話。”搖搖頭,他将光幕收縮成一圈小小的手铐形狀,确保能壓制住對方的行動後,才繼續說道:“在那場災難之前,我就已經成神、并且搬到高天原來居住了,所以才逃過一劫。不過相關的事情倒是聽了不少,還以為你和你母親也一同……不過現在看來,還挺生龍活虎的嘛。”
說起滅族的慘案來,他臉上的神色未動一下,似乎在講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般,冷血到讓人發指。
那模樣與鬼離的影子似乎又有幾分重合。
不過他又很快露出笑容,像是惡作劇一樣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說道:“看樣子你也是繼承了時空之力了吧,不過運用的純屬度超級差呢,簡直比三歲小孩子還不如。”
“像我剛才做的那個,你根本就掙脫不開吧?”
幼年神明望着右手腕上拴緊的手铐,左手抽出腰間長刀,就要這麽直直的砍下去。以他這種方式,也許還沒等砍斷禁锢,倒先把自己的手腕給弄斷了。
——不,他也許就是抱着這種心态,畢竟那個神位所賦予的可是無限再生的能力呀。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有點太瘋了吧?
無奈的解除了力量的枷鎖,還沒等他再說話,那振木質的長刀就架在了他的頸間。與此同時,他看見那雙血紅色的眸子裏正湧動着幾許光亮,簡直就像是被戰意點燃了一樣。
——這種瘋狂勁,果然是因為混了夜兔族的血脈吧,就算他再不願意認同那個兇手,可還是無法擺脫骨子裏的好戰血脈。
沒在意頸間傳來的寒意,他漫不經心地想着,還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我有兩件事要問你了。”同樣不在意他的态度,櫻井真弓歪歪頭,沒什麽表情的說道:“第一,坂田先生到底在哪裏;第二,時空之力到底要怎麽自如操控。如果你不說,我也不會介意打到你說為止。”
“小不點,你可真是毫不客氣啊,明明是該求着我的時候嘛。”用一根手指微微推開了刀鋒,黑發男人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說道:“你覺得有了時空之力後,我會怕你這種普通的攻擊嗎,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在對方說出“那就試試看”之前,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打架什麽的我可沒興趣啊,你要是願意陪我敘敘舊,我就把所有你想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這筆買賣似乎穩賺不賠。
但那是僅限于普通人的想法,比起敘舊,幼年神明似乎還是更喜歡打架,這會兒正擺出張拒不合作的臉來,明顯是有所期待。
就連毘沙門天都看出他的心思來了,不由生出了點興趣,還支起下巴準備看一場比武。一旁的兆麻眼見事情的走向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那個……我們來這邊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坂田先生吧,看你那麽急匆匆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掉吧?”
提到最關鍵的地方,幼年神明原本興致勃勃地神情軟了下來,只能悻悻地收起刀,小聲嘟囔着:“當然還是坂田先生比較重要……”
黑發男人也松了口氣,就引着他們向屋內走去。
與外面亂七八糟的樣子不同,裏面倒是收拾得非常幹淨,還擺放着不少古色古香的物件,看起來古典意味十足。
“啊,那些都是我從各個時代拿回來的真品哦,請小心不要碰到了。”非常自然的囑咐道,他完全沒有偷東西的羞恥感,這會兒正指揮着他們往榻榻米上坐,自己則從旁邊拖出了一張沉甸甸的木桌來。
就算看不出材質,單從質地上來講,也給人以非常名貴的感覺。但他的态度很随意,甚至還用熱水浸了浸抹布,然後随意的在桌面上擦拭着。
——總感覺要是被原主看到的話,絕對會心疼死的……
“家裏好久沒來客人了,所以準備不了太好的茶點,就随便泡了些我愛喝的茶葉。”他又拿出了精致的茶具,一一為客人們倒好茶水,才湊到了幼年神明的身邊坐好。
“先說說你……”他本想問問滅族之後的情況,可看到櫻井真弓的神色後,就硬生生的轉了個話題,“……坂田銀時的問題,他确實不在這邊,而是處于另一個時空中。不是我說你,你用了時空之力都感覺不到自己跳轉的不是時間嗎?”
說到這個問題就有點痛心疾首,他想起當年族裏的種種輝煌,再看看面前一臉茫然的小鬼,只想把對方扔過去回爐重造。
“空間是有許多維度和次元的,而基于其間又出現了許多平行世……算了,我說點你能聽懂的吧,空間之力并不能讓你在時間軸上前後跳轉,比如回到幾百年前改變之前的慘劇之類的,而是在同一時間段內平行地移動。”
“就是說,在各個世界的同一時間軸上,我們可以随意的跳轉,就像是你想去找坂田銀時,也只能找到現在的他而不是過去的他,這個意思你懂吧?”
櫻井真弓懵懂地點點頭。
往一個戰鬥狂的腦子裏塞入這些學術性的知識,其難度不亞于精衛填海,一個個小石頭扔進去也就能激起個水花。
意識到這點後,黑發男人幹脆左右手同時在空中畫圓,打開了兩條時空通道。但比起之前的鬼離,他做起來更加駕輕就熟,連點風浪都沒有,就輕輕松松的突破了屏障。
他現在沒有進去的意思,而是如同展示畫卷一般,将兩個世界的畫面同時放在衆人的眼前。
“這是兩個時間流速相同的世界,可以看到上面的時鐘吧?”他指了指廣場上的電子屏和鐘表,示意道:“年、月、日,包括分鐘和秒都是完全相同的,但這确實是兩個不同的時空,你在裏面也不會找到兩個相同的人。而當你關閉時空通道,再次打開的時候,也不會回到過去的時間,而是有流速的前進了幾分鐘或者幾小時。”
為了演示,他還多次打開和關閉兩個時空通道,以證明确實不能跳轉時間軸。
雖然他做起來很輕松,但這份力量足以令人驚嘆,就連毘沙門天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明顯是想到了過去的種種。
——她之前就奇怪過,為什麽他沒有神社,卻仍可以千百年的安居于高天原……現在看來,應該是在別的時空裏受人供奉,并且地位絕對不低才對。
之前的她,看待事物還是太過流于表面了。
“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黑發男人說得口幹舌燥,就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潤潤喉繼續道:“也算是族裏命不該絕,留下了你和我這兩條血脈,空間之力還可以繼續發揚光大。好了,現在該來學習具體的使用方法了,先靠冥想來摸索空間的脈絡……”
他說的太過抽象,幼年的神明只是瞪大一雙圓眼,随後将手中的長刀“啪嗒”一聲放在桌面上,好奇道:“我不可以直接打破時空嗎,就像來這邊一樣。”
“你還真是個暴力狂啊……”他一時無語,隔了半晌才嘆口氣道:“可以是可以,但你首先要做定位,其次不能用力過猛,以免對空間産生不可估計的損傷。”
——比如說直接把一個空間撕碎,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櫻井真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手摸着桌面上的長刀,就像是在回憶着曾經的溫度一樣。
屬于坂田先生的世界,也是存在着他的母星的世界,那個時空的坐标應該是烙印在骨血之中的……
他的周身湧起淡淡地金色光芒,但與之前的狂亂不同,就像是被捋順了毛的寵物一樣、乖覺地往木刀裏鑽,還不停地在上面嗅來嗅去。
——那個人的味道和溫暖,似乎可以重新感受到了。
一絲細縫突兀地出現在空氣中,緊接着不停地擴大、又努力收縮,就像是在與不知名的力量做着抵抗一樣。但最終它還是敗下陣來,老老實實地展開了足夠一人通過的大小。
這條通道的邊緣還在不停地晃動着,不時傳來細微的風聲,比起黑發男人之前所做的,似乎仍有不少欠缺之處。
可就算是這樣,仍讓他倍感驚訝,還不住的嘀咕着後生可畏一類的話。
——本來以為是個笨蛋暴力狂,但其實卻是個千年一遇的天才嗎?這種反差也未免太讓人……感到歡欣鼓舞了,初為人師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雖然他好像還沒來得及教啥……
“在所有人通過之前,都需要一直保持這種感覺,哪怕稍微有所動搖,空間之力都會關閉的。”
他向還處于觀望狀态的付喪神揮手,示意趕緊他們趕快過去。但沒人願意聽從指揮,都圍在幼年神明的身邊不肯動,生怕出現什麽差錯。
——他們真是怕了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和力量了,現在只想好好守在自家主人身邊,萬一發生危險也可以用自己的身體先抵擋一陣子。
黑發男人再一次無語,只得對身邊的孩子道:“你先去完成自己的事情吧,等有時間我們再好好敘敘舊……說起來,你有沒有心儀的人啊,不管男的女的都好,總之記得把血脈傳下……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原本不願動地方的付喪神們趕忙抱起幼年神明跑了,還不忘堵住他的耳朵,生怕遭到了污染。
——他們的主人還是個孩子啊,什麽傳宗接代的,未免想得太早了吧?還男的女的都可以,這也未免……等會兒,這樣太糟糕了吧,原來不光是女孩子可以嗎?!
等穿過時空隧道之後,他們還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情、完全回不過神來。
可當看到面前的景象時,櫻井真弓的眼睛立刻亮了,下意識的撲騰了兩下,興奮道:“啊,真的到了這邊了,萬事屋就在前面!”
破碎的三觀立馬被扔到了一邊,付喪神們摩拳擦掌,準備一登門就給傳說中的“坂田先生”一份見面大禮。
——呵呵,誘.拐未成年的猥瑣廢柴大叔。
他們剛走上二樓,幼年神明從太郎太刀的懷中跳到地面、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儀表,正緊張萬分的準備敲門時,門卻被從裏面拉開了。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沖了出來,正好将櫻井真弓撲了個滿懷。因為身高原因,胸前的巨浪正好将他的整個兒頭都埋了進去。
……
“啊!阿銀自己都沒碰過的地方,居然……!”比起無法反應過來的孩子,明明是自己沖出來、卻跟碰瓷一樣的少女不住地大呼小叫着,然後直起身來賊兮兮的問道:“埋胸的感覺不錯吧,可惜我只能摸不能自己埋,想想真有些遺……憾……呢?”
沒等發表完自己的性.騷.擾言論,她就被蜂擁而至的俊美男人們團團圍住,只能幹笑着貼在牆壁上舉起雙手:“那個啊,雖然阿銀我現在是個大O美少女,但內心可完全接受不了男人的啊!”
——不,完全不需要你的接受,只需要你離我們的主人遠一點!
雖然她自稱阿銀,但看了看,堀川國廣還是猶豫着問了一下,“請問坂田銀時在這邊嗎?”
“小哥,現在可不是上門送委托的時候啊,沒看見阿銀我正在遭遇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危機嗎!這可是比中年禿頂和不能O起還要可怕的成年人危機啊!”她崩潰的吐着槽,一把推開面前的付喪神,正舉步向外走,卻突然看到了木着臉站在原地的櫻井真弓。
“啊,這個小弟弟看起來真是眼熟啊!怎麽那麽像某個吃窮了阿銀然後跑路的小鬼頭……嗯,真弓醬,好久不見了喲。”
銀發少女笑容燦爛的打了個招呼,随後抽起腰間的長刀就向對方砍了過去,“你現在要不要去街邊胸口碎大石贖罪呢,啊,或者是賠阿銀一年份的草莓牛奶啊混蛋!”
兩振質地相同的木刀架在一起,她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不告而別的小鬼,結果卻發現自己的後背上頂了十幾振長短不一的刀劍。
——這個情況,好像不太妙啊哈哈哈……
“先把武器放下。”和泉守不爽地催促着,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就是坂田銀時嗎?”
——說實話,不管是從主人的描述中,還是漫畫電影中來看,坂田銀時應該是個男人才對啊?!
銀發少女乖乖地把木刀放了回去,還舉起雙手面對他們,笑容燦爛的說道:“不,銀子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是那個廢柴大叔呢,都是誤會啦誤會。”
“可你就是坂田先生啊……”一直沉默不語的幼年神明開了口,一手揪住她的和服下擺,苦惱的蹙起眉,“為什麽不承認呢?”
——不,承認的話就要死翹翹了,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然黑啊!話說,這些人都是他的保镖還是什麽嗎,別是什麽流落在外的闊少重返豪宅的戲碼啊,阿銀的小心髒根本無法承受這種狗血劇!
“也許是因為沒看到登門禮物吧?”彎起一雙蜜色的眼,藍發太刀提醒道。
櫻井真弓立馬恍然大悟,趕忙從時空中把自己的神社弄了出來,然後打開門指着裏面道:“這些夠了嗎,坂田先生要的一年份草莓牛奶。”
——啊哈哈,還真的是一年份的呢,但怎麽感覺連草莓牛奶上都帶着深深的惡意……呢?
她的後背猛然竄上一股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