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夢之石
傾百裏細心擡起南小樓的雙臂，将手“咔噠”一聲按上，這才無奈道：“怎麽會招惹了護龍一族？今日若非我到場，你們三個都要将命丢在那裏。”
“嗯……”南小樓委屈巴巴垂着腦袋，嘗試着活動自己的手骨。
她不過是一時興起，誰料會闖下這樣的麻煩呢？她和小黃被倒掉了好一陣，彌太郎倒是十分舒坦，回來之後就開始呼呼大睡。
“是肥龍不講道理。”她試圖争辯，但細細想來，分明是她先招惹了對方，所以話落便心中突突直跳。
這種感覺……難不成是有心髒了？她埋頭扒開衣裳，詫異看着自己的胸膛。
裏頭一片混沌，叫人看不糾結但她是否離人，更近了一步了呢？她覺得甚是欣喜，傾百裏卻及時潑了一盆冷水。
“是靈魂在不安躁動。”
她聽見這話，兀自嘆了口氣，“哦，我還以為我有心了呢。書上說，七情六欲都源于此。”
“七情六欲……”傾百裏面色微沉，也是此時，她對上他的眼，下颚骨微微下移。
他，他的眼睛，竟然是淡金色的？不對，該是因為衣服折射吧？她記得他是黑色眼瞳，于是她再定神細看，是黑色。
“嗯，我聽說普通神仙是需要守天規，斷絕七情六欲的，所以山神大人，你成仙之前是做什麽的？有妻子兒女麽？”她說完這話，扭臉去看東方露出半張臉的太陽。
他沉默半晌，拳頭捏緊複又松開，而她不知。
因為他未回答，她便以為戳到了他的痛處，想來也是，這成仙雖好，卻要斷絕一切七情六欲再不能與過往有任何糾葛。
換做是誰，心中都不會舒坦吧？
“那個，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她尴尬不已。
“當殺手。”傾百裏說出令她震驚無比的回答，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他前世竟然是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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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同她開玩笑？她用餘光去打量他的臉，滿臉深沉，并無絲毫狡黠笑容，看起來不似說謊。
她幹咳一聲，一本正經道：“那你必定是這世上最美貌的殺手。”
“我不是。”傾百裏眼神微黯，扭臉看她之時，仿佛穿透她在看別人的臉。
完了，這人一定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難不成前世他果真是個殺手，殺掉了某位邪惡的大人物奉獻了自己，這才成了山神？
不應該啊？如果成神這麽簡單，那估摸着滿世界都是神佛了。
也對……大概壞人成佛成仙，只需放下屠刀，但好人卻需百世修行……
她身子一抖，難不成，傾百裏前世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關鍵時刻棄惡從善，拯救了世人，這才成了仙？
嗯……多半如此，她略略點頭，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了，先不談這事，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傾百裏話鋒一轉，阻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若再繼續想下去，他就要成屠龍的英雄了。
“啊？什麽怎麽辦？”她還未反應過來。
“事情不能只做一半。”傾百裏出聲提醒，旋即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透明的石頭，“此乃如夢石，在蓬萊遇上了夢神，舍下臉皮讨來的。”
“苦了山神大人。”南小樓一派阿谀奉承，“所以這石頭是拿來做什麽的？”
如夢石，能夠操控天下凡人之夢，但只可使用一次。
南小樓拿着石頭想了半晌，這才決定扮成山神入夢教授凡人如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蝗蟲就吃蝗蟲。
做完這事之後，她手中的入夢石成了一塊灰撲撲的普通石頭，她望着這塊石頭，愣愣出神。
約摸這天下的凡人此刻都在做回籠的好夢吧？
半月之後，山神廟中前來還願的凡人明顯增多，但南小樓已不再繼續聆聽他們的祈願。
但她偶爾會去山神廟探班，偷偷看看傾百裏有沒有偷懶，但令她失望的是，傾百裏委實是個工作認真的神仙。
一直就坐在神壇上聽着凡人們的祈求，一個求完，他便揮手讓其所言之願記錄于紙上。
做神仙就是好，她何時才能修到憑空變物？若有這種本事，她就給小黃變個媳婦兒出來。
要說小黃最近也奇怪，總是對着棠梨院裏那棵總也不開花的樹喃喃自語，神神叨叨似得了癔症。
也罷，這事情暫時抛諸腦後，先偷窺傾百裏要緊。
這不管是窺見他挖鼻孔還是摳屁股，都是把柄，握在手中，絕無半點壞處。
不過麽……她堅持了這樣久，卻半點把柄也沒能抓住。
今日，她照例趴在屋頂上，悄悄揭開了一匹瓦，正巧能夠将這小廟內看個幹淨。
傾百裏白衣如雪，若非知道他喜着白衣，還真看成喪服不可。
看來常言并無半點虛假，這想要俏，一身孝。白色大概是最挑人也最能夠襯托容貌的吧？
像他這樣好看的神仙，不能婚配實在可惜，若他能夠婚配，她……呵呵，大概人家瞧不上她這種骨感美人吧？
這番癡心妄想最終成了她腦子裏的糟粕，被擯棄了去。
廟中的傾百裏一直保持着盤坐的姿勢，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南小樓覺得疲倦，瞧着一座神像般的他，沉沉睡了過去。
“天黑了。”
她正半夢半醒，聽見傾百裏輕喚一聲，睜眼朝廟中探去，迎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
那墨色的眼中有燭火搖曳，也有羞愧無比的南小樓。
“辛苦你每日前來，你若實在舍不下這份活兒，明日可與我同來。”傾百裏看着從正門進入的南小樓，抿唇輕笑。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每日前來偷窺，真真是無趣，這麽說來，他根本早有防備。
一個早有防備的神仙，她自然是抓不住任何把柄的。
于是只能搖頭說：“我只是覺得無聊，小黃成日撲雞捉兔，彌太郎又守在河中……”
“所以你想尋些事情做？”傾百裏略略擡眉，“藏書閣的書，你可看完了？”
冤孽！她怎麽忘了這茬？可他怎麽煩得像是盯梢的班主任？
她最厭惡捧着書本死讀了，這種無趣的事情，她根本不可能堅持下去。
“這個……”她更為羞愧了，心裏知道他也是為了自己好，“我總會看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