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跟蹤】
第114章 【跟蹤】
嚴陰郎已經一周沒有聯系上沐陽了,不論是電話還是微信統統沒回,好似這個人從他生活中完全消失一樣。
他每天放學後都會去一次西馨苑摁門鈴,第二周的某天是沐亦宸開的門,警察高大寬厚的身子以及不自覺流露出的淩厲氣場讓他有些畏懼。
一直以來屋裏都呈現出無人的狀态,這會兒突然開了門,倒是讓嚴陰郎有些意外,打好的腹稿的質問變成了:“您好……我找沐陽。”
“噢,小嚴啊。”沐亦宸神色困倦,頭發亂糟糟的支棱着,懶懶的倚着門框,難掩帥氣,打了個哈欠說:“他不在,他最近一直住在…音樂練習室。”
“可以告訴我地址嗎?”嚴陰郎問。
沐亦宸:“不可以。”
“……”嚴陰郎蹙眉,“為什麽?”
沐亦宸冠冕堂皇地說:“他要專心練習,不能受到外界影響。”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忍不住唾棄,這他媽又不是練神功,搞得跟閉關修煉似的……
沐陽找的什麽破借口,撒謊都不會,害得他要跟着圓謊。
圓謊就圓謊吧,毫無可信度的謊有什麽可圓的?
果然嚴陰郎表情怪異,擺明了不相信,“請問,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沐亦宸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嚴陰郎沒解釋,直勾勾地看着沐亦宸等他回答。
“你想多了,”沐亦宸說,“小陽如果出事了,我會安安心心在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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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陰郎看向屋內,“那木木呢?”
沐亦宸:“最近我們都很忙,沒時間照顧它,送去沐陽爺爺奶奶家了。”
“……”嚴陰郎知道他問不出什麽了,只能說:“麻煩您告訴沐陽,我等他回消息。”
沐亦宸特別爽快地答應:“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轉達。”
嚴陰郎沒在逗留,轉身離開。
沐亦宸關上門後無奈地嘆氣。
他最近一直在外地辦一場連環殺人案,今天中午放飛機落地,他回警局彙報完工作後打算回來睡一會兒。
還沒睡到倆小時呢,就給這個兔崽子的連環奪命門鈴給摁醒了。
索性不睡了,收拾了一番去醫院看沐陽。
車子從西馨苑大門開出,不遠處一輛出租車悄然跟上。
“喲,這是奔馳G500啊,”出租車師傅說,“我這小車和他的可沒法比,如果跟丢了你可別怪我啊。”
後排的少年嗯了一聲,目光如炬地盯着前面的車。
五分鐘沒到沐亦宸就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這輛出租車一看就沒有跟蹤經驗,一點距離都不懂保持,連等紅綠燈都緊挨着後面。
沐亦宸嗤笑一聲,心想有機會真的得教教嚴陰郎,跟蹤的手段這麽拙劣,能探聽出什麽情報啊?
綠燈亮起,他油門一踩,車子轟然而出,輪胎濺起一地灰塵,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揚長而去。
嚴陰郎神色一禀,“師傅,跟上!”
出租車比不上奔馳的起步,隔了一兩秒才倉促起步,勉勉強強地繼續跟着。
沐亦宸一手搭在車窗上,一手悠閑地握着方向盤,耳朵裏戴着的藍牙耳機傳出林郁清冷溫和的聲音。
“小陽還好嗎?”沐亦宸問,“今天情況怎麽樣?”
林郁的聲音聽起來很放松,似乎心情不錯,“還行,最近精神也還可以。”
沐亦宸也笑了笑,眼睛瞥向後視鏡,那輛出租車被他甩得很遠,但還是不懈努力地跟着。
“你不是說要來嗎?”林郁問,“什麽時候過來?我給你準備飯。”
沐亦宸:“在路上,小陽醒着嗎?能不能說幾句?”
“醒着的,你等等。”林郁的聲音由近及遠,“你爸爸的電話。”
很快,沐陽略顯虛弱的聲音傳過來,“喂,爸爸。怎麽了?”
“你的那位好朋友現在跟着我呢,”沐亦宸戲谑道,“大馬路上,找了輛出租車,和我的奔馳大G比速度。哎?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幹嘛的?敢跟蹤警察,膽子不小啊。”
沐陽聲音發緊,“以您的能力……能把他甩掉吧?”
沐亦宸滿不在乎,“可以是可以,不過他跟着我應該是想知道你的下落。我出門前看了一眼門外的監控,連續一周多他每天都來,在門口等待半小時或者四十分鐘。林郁每晚在醫院陪你,所以一直沒碰上。”
沐陽腦子裏想象出嚴陰郎站在門口執拗等待的樣子,心髒揪起來似的發疼,下意識地咬着唇,把青白的嘴唇咬出了一抹殷紅。
“別咬。”林郁拍了拍他的手,“當心出血。”
沐陽回神,放過了自己的嘴巴。
沐亦宸還在繼續說:“依我看,如果我貿然把他甩了,以他這麽執着的性子估計得坐着出租車滿城晃蕩。要不,你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吧,路上車輛這麽多,萬一出事了可不好。”
“……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後沐陽拿過自己的手機,看着通話記錄裏的未接電話,難受得喘不過氣。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林郁說不應該瞞着嚴陰郎,于敬也說這事兒遲早會知道。
可是要讓他怎麽開口?
難道直接地告訴嚴陰郎:我得絕症了,活不長,咱倆好聚好散別見面了?
失去朋友的痛苦沐陽再清楚不過,何況……他們之間還不僅僅是單純的友情。
當初吳小川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是多麽得痛徹心扉,至今都無法走出死亡的陰影,這種感覺沐陽實在不忍心讓嚴陰郎再體會一次。
況且,沐陽從心底裏不想見嚴陰郎。
見面後他會變得脆弱,變得想有所依靠。
化療是他自己的事、治病也是他自己的事,他必須也只能堅強,依靠不了任何人。
沐陽捧着手機,手指遲遲無法摁下通話鍵。
林郁在端着杯子坐到一邊辦公,給他充足的空間。
半晌,擔心嚴陰郎的心情占了上風,還是撥通了電話,連音樂都沒響一下,幾乎是接通的瞬間就被接起來。
“沐陽。”嚴陰郎顯然有些意外,同時嗓音也很沉,“你在哪兒?”
沐陽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針,液體緩緩輸進胳膊,整條手臂隐隐發冷。
他擠出一個笑,輕松地問:“你跟着我爸爸幹嘛?敢跟蹤警察,不要命了啊?趕緊停下,多危險啊。”
嚴陰郎又問了一遍:“你在哪兒?”
“我……”
“之前排練的音樂教室我已經去過了。”嚴陰郎搶先說道,“你要說要比賽,卻休學、離開家、連音樂教室也不在……”
沐陽聽着他幹澀的聲音鼻子發酸,眼尾蔓上了紅意。
“沐陽……”奔馳大G已經全無蹤跡,嚴陰郎忐忑地問出壓在心頭的疑問:“鄧老師說你因為身體原因休學……你出什麽事了嗎?”
話落,嚴陰郎的指尖止不住的輕顫,一種莫大的恐懼感如寒流過境、冰霜蔓延,瞬間席卷全身。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可這一刻他很害怕聽到答案。
當心中已經篤定了某種想法之後,不論別人承認與否,他聽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沐陽幹笑兩聲,“真的沒有,你別多想,我沒事。如果有事的話怎麽能給你打電話呢?”
“……一周前呢?”嚴陰郎深吸一口氣,隐藏自己發顫的尾音,從未如此咄咄逼人,“你整整一周沒有聯系過我。為什麽?”
“……”沐陽第一次覺得在嚴陰郎面前無處遁形。
他沒法給出解釋,只能扯開話題:“你聽話,別再跟着爸爸了,很危險。”
嚴陰郎幾近咬牙切齒:“沐陽——!”
“我真的沒事,這樣吧,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給你打電話、回消息,不再玩兒失蹤了。”沐陽眨了眨眼,緩解眼中的水汽,“你好好上學、好好兼職,別擔心我。”
說完不等嚴陰郎反應,沐陽飛快地挂了電話,然後再也忍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潮水瘋狂湧出。
他情緒崩得厲害,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忍的脖子和額頭上的青筋直冒。
無數的刀片割着他的心髒,裏面血肉模糊,痛得他直不起腰。
林郁走過去坐在床邊摟着他,輕拍他的背,“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吧,我不會笑你的。”
沐陽顧不上正在輸液,雙手緊緊地抱着林郁的胳膊,像溺水的人終于得到了一支救命的木樁。
“小爸……我該怎麽辦?”沐陽滿臉是淚,無助地說,“我活不長的……我不應該耽誤他的。”
林郁眼眶也很潤,酸楚地說:“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也不算是耽誤。”
沐陽搖頭,抽噎着,“我不行……我了解他,如果讓他知道,他會一輩子記住的。我不能這麽自私,真的不能……”
林郁嘆了口氣,緊緊地将少年摟在懷裏,默默地給他力量。
路是自己走的,選擇也是自己定的,別人無法幹涉更沒法阻止。·
嚴陰郎聽着電話裏的嘟嘟聲,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久久未動,臉色冰冷,眼裏淬滿冰霜和不解的困惑,車內的空氣都凝固着。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他好幾眼,默默地把暖氣打開,問道:“小夥子,咱們現在去哪兒啊?”
嚴陰郎緩緩放下電話,報了便利店的地址。
這個電話讓他更加篤定沐陽有事瞞着自己,而且他的情況應該不容樂觀。
暮色已臨,車流和霓虹燈形成條條燈帶,嚴陰郎的眼眸濃厚如墨、任何光彩照進都被一一吞噬。
他像個被即将被處死的人,刀刃高高懸挂頭頂,不知何時驟然落下。
在此之前他只能緊繃着神經,懷着忐忑不安的心,躊躇地等待着未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