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訓練
第十九章 訓練
喬橫林因為不能跟季鶴做一樣的事而悶悶不樂,季鶴也同樣興致不高,他對跑步沒有意見,但難以忍受汗水黏在身上而不能立即回家沖澡的訓練。
一連三天,季鶴再次被占了自習叫到操場時,他直白地跟體育老師講他不會再參加從現在到比賽為止的每日訓練,但他會如約參加比賽。
體育老師是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劈頭蓋臉一頓罵,季鶴筆直地站着,無動于衷地聆聽讓人感到更加不爽。
“你不訓練,怎麽參加比賽?上去晃兩圈兒就下來?丢不丢人,懂不懂班級榮譽?天天就是懶,還留個長頭發,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有,家長怎麽教的。”
季鶴眉尖下壓,眼皮眯了眯,“比賽不是我自願要參加的,我對班級榮譽不感興趣,沒有校規規定不許留長發,我也沒有十分的必要令您了解我的家教。”
兩人的争執愈發大聲,附近訓練的學生紛紛側目,為不肯讓步的季鶴感到膽顫。
扔鉛球的宋小海跑了過來,打起圓場,“老師,季鶴身體不舒服,我再找個人替他跑八百。”
“我身體沒有不舒服,”季鶴直勾盯着老頭耷拉的三角眼,一字一頓地說,“既然要換人,那麽我就不再參加占用自習的訓練了,謝謝。”
季鶴說罷,頓了兩秒,反手抽了簪子,将長發徹底散在兩人面前,才轉身離開。
老頭被季鶴無言的抗争氣到吹胡子瞪眼,抻了把哨繩,甩到宋小海的肩上,他才猛然回神,伸手搔了搔後腦勺,試圖止住體育老師的抱怨。
“老師,你別給班主任告狀,你不知道,季鶴年年年級第一、三好學生,他不來上學都成,萬一跑步摔壞手不能參加考試,說不準校長都要提果籃去探望。”
宋小海又趕緊揮手,“季鶴,等等我!”
沒有專項訓練的幾個學生在班級裏上自習,喬橫林算一個,窩在座位上悶悶不樂,指甲掐橡皮撒氣。
他今天沒有跟着一起到操場,是因為季鶴不許,叫他有空還不如練練字背背書,提早準備冬季期末考試。
“季鶴,”宋小海追了上來,喘個大氣,“你怎麽不等我呢?你可害慘我了,我還要找人替你跑八百,不過你別擔心,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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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名字,本來趴在桌板上的喬橫林下意識直起後背,順着說話聲回頭,瞪大了訝異的雙眼。
季鶴散着頭發,跟宋小海一起回班。
喬橫林眼珠子裏映出季鶴的模樣,因為走得太急,略微張開嘴角喘息,原本就唇紅齒白的季鶴,此刻因為散了平時在教室裏一定會束起來的黑發,絕對的色差和勾連的發絲使得季鶴白到恍惚,拂過他側臉的日光也顯得暗淡焦黃。
“那就辛苦你了。”
季鶴說完,将頸部回正,才看見喬橫林,神色委屈,一個人坐在板凳上,影子搖搖晃晃地拖出落寞。
“季鶴,”喬橫林叫道,“我——”
宋小海一拍腦袋,興奮地跑到喬橫林面前,“對了,你可以替季鶴參加運動會啊,喬橫林,你天天粘着季鶴,不會讓你幫季鶴這一個小小——的忙,你都不願意吧?”
季鶴不語,準備下節課要用的課本。
喬橫林花費一分鐘弄明白宋小海的意思,從座位上竄了起來,大聲答應,“願意,我願意。我要替季鶴跑,我可以參加、比賽,跑步。”
“別吵,”季鶴阻止喬橫林的大叫,對宋小海說,“喬橫林沒辦法參加運動會。”
“怎麽沒辦法啊,雖然他是瘦了點,矮了點,”宋小海貼近季鶴,小聲道,“我、我要參加鉛球,不然我就替你跑了……這不是,讓他頂一下嘛。”
“他害怕槍聲。”季鶴淡淡說。
“槍聲,”宋小海喃喃重複,“那也沒事,反正不就一秒鐘,到時候讓他捂上耳朵,我站在旁邊給他示意不就成了。”
說着,宋小海生怕喬橫林反悔似的,鼓勁兒問他,“喬橫林,你怕槍聲嗎?”
喬橫林把腦袋插進宋小海和季鶴的間距裏面,盡管他還不知道槍聲是什麽,有多大,會不會比打雷還要恐怖,但仍然堅定地回答:“不怕。”
宋小海樂了,趁熱打鐵,“那你願不願意為你親愛的季鶴弟弟跑一個小小的、短短的、用不了五分鐘的男子八百呢?”
喬橫林很喜歡宋小海形容季鶴的稱呼,嘴角抿得高高的,“願意!”
“那我帶他去訓練咯!”
宋小海拉着喬橫林的胳膊,把人拖到操場,把他交給體育老師,因為他身材瘦小,再加上跟季鶴的矛盾,那老頭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宋小海也沒辦法,他還要去操場另一側練鉛球,剛開始因為擔心填補不了比賽名額才格外關注喬橫林一些。
但後來教體育的老頭竟也留下了喬橫林,宋小海心安了,自然也少分心去看他練習。
有了喬橫林做替身,季鶴不用再去訓練,自習課和體育課都能餘出時間看書。
他有時候也會趁到教室前面接水喝的幾分鐘,順着窗戶眺望放松眼睛,偌大的操場散布着人影,喬橫林并不好找。
他總是一個在直道彎道上飛速移動的小黑球。
季鶴知道他在認真訓練,因為訓練,以前總纏着他一起放學回家的喬橫林竟也能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加訓,不再跟季鶴同路。
一直到天色昏暗,喬橫林才背着藍色小書包,興沖沖地回到書店。
這時節晚上的天氣跟冬天幾近沒有差別,喬橫林卻褪了外套,汗水濡濕的短袖緊緊貼合到瘦腿的肩胛骨上,露出星星點點的膚色。
季鶴正在擺弄深冬才回拿出來的“小太陽”電暖器。
喬橫林被勒令穿上棉襖,坐在小板凳上接受“炙烤”,他被曬得眯起眼睛,沁在鼻尖上的汗水更加大顆,實在禁受不住,才委屈地拉住季鶴的小指頭。
“季鶴,我熱,好熱。”
季鶴毫不留情地甩開喬橫林的手,揚眉兇道:“喬橫林,不要用汗手抓我,很髒。還有,難道你想感冒嗎,到時候我不會花錢給你買藥。你暖熱了就趕緊去洗澡,開這個還浪費電。”
喬橫林悶悶地撅起嘴,拖長聲音,“哦——”
他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掌,立刻落下兩個濕印子,喬橫林學季鶴開取暖器的模樣把它關掉,默默蹭蹭地到浴室裏去。
搓身子時狠狠擠了三泵季鶴的沐浴露。
渾身噴香的喬橫林把衣服洗完才出來找季鶴要飯吃,眼巴巴地在廚房門口蹲守,像個誰都能踢一腳的可憐小狗球。
季鶴神色并不愉悅地在洗手池旁洗手,消毒洗手液在他手心搓出了綿密的泡沫,再被沖洗幹淨。
喬橫林默默數着季鶴洗手的次數,委屈到了極點,這些天季鶴洗手的頻次非常頻繁,他合理懷疑是因為季鶴嫌自己手髒。
喬橫林抱有小情緒地來回翻動手心手背,分明很幹淨。他決定以後回來什麽都不幹,直接洗澡。
想着想着,鼻尖就忍不住抽動起來,這種熟悉的香味是從前幾天出現的,又有肉的味道。
喬橫林興奮地跳起來,搶着去端菜,把肉末茄子虔誠地擺在棋盤桌的最中心,接着又去添了米飯,給季鶴一碗,自己一碗。
季鶴總會提醒喬橫林收斂饞得太過明顯的眼神,實在不夠文雅。
“肉,”喬橫林吸掉口水,“季鶴為什麽不吃肉?”
季鶴本身就很少吃肉,他嫌太腥氣,吃了胃會不舒服,但喬橫林每回都執着讓季鶴先動筷子挑肉菜。
“因為我不是小狗。”季鶴臉不紅心不跳地講。
“只有小狗能吃肉嗎?”
季鶴聞言淡淡點頭,“對。”
喬橫林深信不疑似的,張開小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用大勺子去挖茄子肉末,笑眯眯地告訴季鶴,“那我是小狗!”
季鶴微愣,忍不住彎了嘴角,“喬橫林,沒有人做小狗做得這麽驕傲。”
喬橫林吃得嗚嗚囔囔,難以開口回話,他的胸脯鼓鼓的,就像季鶴口裏的小狗,他喜歡這個稱呼,且當季鶴的小狗,的确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晚上九點多,喬橫林已經躺在涼席上,縮着身子睡着了。大抵是因為每天跑步太累,半夜小腿會突然抽筋,惹得他皺眉頭。
“喏,”季君半夜回來把鞋盒給季鶴,還有口袋裏找的幾張零錢,“你讓我買的鞋,特意到體育店買的,專門跑步用的。咋啦,你要晨起鍛煉啊?”
季鶴耐住眉頭,“不是。”
季君準備去睡覺,又被季鶴叫停,“只剩十三塊錢了嗎?”
季君吊起一只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從大衣內側口袋掏出一張五十,“又被你發現了,給。真沒有了,鞋子二百多呢。”
季鶴白他一眼,轉身離開前又随便問了一嘴,“這周五學校開運動會,家長可以進,你要去看嗎?”
季君迷糊着眼,小聲應答,“你不是不喜歡運動嗎?今年有你的項目?跑完趕緊回來吧,需不需要我幫你請個假……”
“喬橫林會參加——”
季鶴還沒說完,躺椅上的季君已經打起了輕微的鼾聲,他皺眉轉身,回到卧室檢查鞋子,鞋盒裏掉出張小票,寫着一百三十七元。
喬橫林又因為腿抽筋而跟哼哼唧唧了,季鶴把“小太陽”電暖氣搬到卧室,用排插延長電線長度,對準喬橫林的膝蓋和小腿開了定時低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