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昨晚的陸煜,熱情似火,早上醒來,陸煜看着身邊熟睡的表妹,都覺得昨晚的那個他不像自己。可是,他很享受那種肆無忌憚的放縱,不用刻意維持君子的禮數,不用披着一層克制的外衣,黑夜之中,只有一對兒夫妻。
練武時,陸煜神清氣爽,到了後院,對上陳嬌嗔怪的目光,他本能地想要擺出平時的冷肅面孔,但想到她說過不喜歡他冷冰冰的,陸煜便生疏地朝她笑了笑。然後,陸煜就看見,鏡子中的表妹臉紅了,還把頭低了下去。
陸煜的心情就更好了。
不過,讓一個習慣冷臉示人的世子爺一下子就變得時時刻刻溫柔可親也是不可能的,陸煜的話還是不多,但早飯時,他主動幫陳嬌夾了兩次菜。陳嬌看過去時,他低頭吃自己的,一本正經。
“多謝表哥。”陳嬌柔柔地道。
陸煜回了聲“嗯。”
陳嬌再幫他夾了一次菜。
陸煜看着碗裏多出來的牛肉,俊臉微紅,學她:“多謝表妹。”
陳嬌偷偷朝他看去,陸煜也看了過來,夫妻倆的目光在中間相遇,于是,兩人都笑了,陳嬌笑得明媚,陸煜的笑多在眼中。
飯後,陸煜帶着陳嬌去給長輩們請安,別說夫妻小院的大門了,剛跨出陳嬌的後院,陸煜便又恢複了素日的清冷威嚴。陳嬌只要陸煜對她溫柔就夠了,他給旁人冷臉她毫不在意,自己也擺出端莊世子夫人的樣子,走在他身邊。
給太夫人請安時,陳嬌突然發現,陸煜的冷臉還是有好處的。因為陸煜冷,太夫人、衛氏對他都沒什麽話說,要挑剔她幾句,陸煜只是端個茶碗,兩位長輩就心生忌憚,等陸煜攜她告辭時,太夫人、衛氏亦找不到借口挽留。
今日是陸煜最後一天婚假了,明天開始,他就要恢複早出晚歸的生活。
“有何想做的?”回了夫妻小院,陸煜問陳嬌,昨日冷落了她一天,陸煜也愧疚。
陳嬌掃視一圈前院的各個房間,笑着道:“表哥帶我随便逛逛吧。”
陸煜颔首,先帶陳嬌去了他的書房。
陸煜的書房很大,陳嬌也是好書之人,挨着書架一步一步慢慢走,看得很認真。陸煜跟在她身後,陳嬌的視線在哪本書上多逗留片刻,他便取下書遞給她,順便簡單解釋書中的內容。男人的聲音潤如寒泉,清冽動聽,講解時便似仙人授課。
陳嬌第一次注意到陸煜聲音的特別之處,忍不住看了他幾眼。
陸煜奇道:“我說的有何不妥?”
陳嬌搖搖頭,怕陸煜問出她為何看他的話來,她一邊将剛取出來的書放回書架,一邊小聲道:“表哥聲音,很好聽。”
陸煜一怔。
陳嬌已朝前走去,仿佛在很認真地看着書架。
陸煜本該繼續為她介紹的,但開口之前,他竟有些緊張,好像被她誇過了,就不知如何開口了,又或者聲音會變得難聽起來,當不起她的誇。
“我的聲音,與以前不同?”尴尬片刻,陸煜看着她的側臉問,不知她為何今日才會有這種感覺。
陳嬌嗔了他一眼:“以前表哥惜字如金,我聽的少,如何分辨好聽難聽?”
陸煜赧然。
逛了半圈,看出陳嬌很喜歡這裏,陸煜道:“表妹若喜歡,以後可随時過來。”
陳嬌笑着點頭,忽然目光一頓,指着面前書架頂層一本書脊沒有名字的書問:“這是什麽書?”
陸煜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熟悉的封皮,喉頭忽然一緊。
那是父親送給他,讓他研習夫妻之道的書。
“道家養氣之法,言辭晦澀難懂,因此束之高閣。”陸煜面不改色地道。
陳嬌信以為真,繼續往前走了。
陸煜跟着她的腳步,魂卻被那本書勾住了,眼前是妻子嬌小的側影,腦海裏是書裏他翻過的一頁。書上說,夫妻之事,不限于床笫,情之所至,桌椅山石均可為床,并且每個地點都配了圖,其中就有書房。
走出兩排書架中間,前面是臨窗的紫檀木大書桌,陳嬌視若無睹,陸煜盯着那書桌,眼底竄火。
“有心沒膽之人。”
昨晚她低低的嫌棄響在耳邊,陸煜左手握拳,右手往前一探,攥住了陳嬌的手腕。
陳嬌疑惑地回頭,杏眼清澈如水,俨然一個沉浸于書香之氣的單純閨秀。
陸煜見了,倏地松開了手。
“表哥?”陳嬌覺得他神色不太對。
陸煜掩飾般轉身,啞聲道:“你先看,我去倒碗茶。”說完,他疾步朝書桌走去。
陳嬌眨眨眼睛,繼續去逛了。
過了一刻鐘,陸煜才回到她身邊。
逛完書房,陸煜帶陳嬌去了他的練功房,其實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院子裏練功,練功房只是為了以防雨雪天氣,順便放置他慣用的一些武器。
“我想看表哥練武。”陳嬌停在一把長劍前,興奮地道。陸煜實在太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了,她想象不出他舞刀弄槍的樣子。
陸煜沒有專門為誰表演過武藝,陳嬌要求,他想了想,道:“明早晨練,你随我一起過來。”
陳嬌欣然答應。
走出練功房,整個前院值得去逛的,就剩陸煜的居室了。
哪有丈夫不讓妻子看他的房間的?
陸煜大大方方地替陳嬌領路。
陸煜的房間,內外都很簡潔,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這樣看來倒很像不通風雅的武将。外間一覽無餘,陳嬌下意識地跨進內室,內室與外室大同小異,只多了一扇四幅山水畫的屏風,一張拔步床,與一組衣櫃。
陳嬌好奇地打開衣櫃,左邊的櫃子裏都是常服,多為白色,中間的櫃子裏便是出門應酬的華服了,而最右邊的櫃子,裝的是陸煜的官服,居然還有一套戰甲。帶着紅纓的盔帽放在最頂端的櫥架上,铠甲分為肩吞、掩膊、胸甲等部分。
陳嬌的目光,落在了陸煜的胸甲上。
記憶中,陸煜便是被敵人用強弩射穿胸甲,箭頭入心而死。
陳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了胸甲左側。
将軍鐵甲肅穆威嚴,女人的小手白皙嬌嫩,如一朵輕盈的小花,依偎在了山石之上。
陸煜不知道陳嬌在想什麽,他的所有理智,都在陳嬌的手碰到那铠甲的時候,一潰千裏。
他欺身過去,從後面抱住陳嬌,低頭親她的耳垂。
陳嬌全身一顫,手從铠甲上滑落,面對一櫃衣袍,眼裏滿是不可思議。
陸煜當她不願,他一邊親她,一邊用她喜歡的清冽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喚了聲:“嬌嬌。”
是她嫌棄他有心沒膽的,現在他有心,也有膽。
陳嬌聽了他近在耳邊的一聲“嬌嬌”,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軟到了他懷裏,陸煜馬上堵住她的唇,順勢将人抱了起來,大步朝拔步床走去。
只是這一次,他默許了陳嬌以手掩唇的動作。
白日這般,終究有違禮法。
快到晌午,陳嬌才得以休息,頭枕着陸煜修長有力的手臂,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
陸煜一邊回味,一邊無意識地聞着她的長發。
“表哥當真不可貌相。”陳嬌不無埋怨地道,她在想生死大事呢,他竟然滿腹壞水。
陸煜事情都做了,也不在乎被她嘲笑兩句,握着她的手道:“表妹教誨,不敢遺忘。”
陳嬌用另一只手捶了他一拳。
陸煜低頭,看見她亮晶晶的杏眼,面如桃霞。
無法形容心中的悸動,陸煜再次覆下去,親她的嘴唇,溫柔又漫長。
親完了,兩人靜靜地躺着,陳嬌看着他玉般的胸膛,愁上心頭,輕聲問道:“表哥,那铠甲真能擋住刀劍嗎?”
陸煜沒料到她會問這個,見她細眉蹙着,顯然是在替他擔心,陸煜心裏一暖,笑道:“能,穿了铠甲,刀槍不入。”
這就是在哄她了。
陳嬌就算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也不會信這鬼話,铠甲真那麽有用,哪來的一将功成萬骨枯?
“騙人。”陳嬌推開他,拉着被子轉了過去。
那嬌嬌的埋怨,陸煜心都化了,既然她不好騙,陸煜只好抱着她說了實話:“铠甲自然有用,只是若敵方力道過猛,铠甲也防護不住。”
他認真了,陳嬌扭頭,看着他道:“有比鐵甲更結實的戰甲嗎?”
陸煜想了想,搖搖頭。
陳嬌很失望。
陸煜見她對戰甲有興趣,想到一事,笑道:“聽聞皇上有件金絲軟甲,穿在身上如若無物,雖然貴重,但金子質軟,論防禦應不如鐵甲。”
陳嬌眼睛一亮,皇上既然做了金絲軟甲,肯定是有點用的,如果陸煜外面穿鐵甲,裏面再穿一件金絲軟甲,或許就能避免一死!
“你也做一件!”陳嬌抓着陸煜的胳膊說。
陸煜失笑,不屑道:“那東西造價昂貴,華而不實,無用。”
陳嬌堅持要他做,看着他道:“你就做一件,穿在裏面,以後你若上戰場,我也放心。”
“就這麽擔心我?”陸煜捧着她的手,眼裏的溫柔要溢出來了。
陳嬌:……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不過,只要他肯做金絲軟甲,叫他誤會一下又何妨?
紅着臉,陳嬌羞澀地埋到了他懷裏,算是承認了。
陸煜很高興,随即皺了皺眉。就算他想做金甲,他手裏也沒有那麽多現成的金子,突然去籌金子,父親若得知他要做那玩意兒,不知會用什麽眼神看他。
“我先問問,看看有沒有會做金甲的工匠。”摟着懷裏的嬌妻,陸煜選擇先敷衍過去。
陳嬌信以為真,但也提了一個條件:“年前一定要找到。”
金絲軟甲,聽起來就很複雜,陳嬌得預留出制作铠甲的時間,陸煜雖然是明年秋天戰死的,但六月裏兩國就交戰了,金甲越早準備越好。
陸煜有點頭疼了。
第二日,陸煜去軍營當差了,陳嬌細細清點自己的嫁妝。
早在生父貶官之前,舅舅就派人去蘇州要回了母親當年的嫁妝,陳嬌成親時,舅舅舅母也送了她一份,其中有不少金銀首飾。陳嬌将帶金的首飾都搜羅了出來,竟也堆滿了一匣子。
晚上陸煜回來,陳嬌就将這一匣子金光燦燦的金首飾擺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