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隔天，姜迎和鄭一峰一起，跟着一個案子的當事人去旁市取證。手續不麻煩，排了會兒隊，很順利弄好。回程路過商店，姜迎發現了一種中學之後幾乎絕跡的零食餅幹，有點懷念那個味道，她當下買了幾袋。
上車分給當事人和鄭一峰，當事人是個嚴肅樸實的大叔，擺擺手謝絕了。鄭一峰看着小袋各種形狀的餅幹，挺驚喜的，說他小時候也吃過。
姜迎感覺遇到知音，跟他聊了一會兒。
他們家鄉是鄰省，有些相似的風俗習慣，飲食上也是。說到吃的，兩個年輕人談興頗高。他們共事兩年，平日裏鄭一峰話不多，姜迎也是第一次發現他還挺能聊的，于是她一個忍不住就延伸了話題。
“诶，財務那個小潘，不是給你送過好幾次家鄉特産嗎？怎麽樣？”
鄭一峰頓時腼腆下來：“……挺好吃的……但是以後應該不會送了。”
“啊……沒看對眼啊？她挺可愛的。”姜迎真心有點可惜。
鄭一峰小聲說：“這個……不能勉強的。”
姜迎同意：“也是。”
鄭一峰又說：“你們……以後不要在她面前開玩笑了。”
姜迎心虛：“抱歉，我太八卦了。”
鄭一峰說：“沒事，我不介意，只是怕她尴尬。”
姜迎坦然笑了笑：“明白。”
那天午睡，孟璟書做了一個很漫長、很真實的夢。
夢裏他腳踩在新鋪好的校道上，平整軟實的瀝青還散發着淡淡油味。剛下了晚自習，前面食堂買宵夜的隊伍熱火朝天，而他繞了另一條僻靜的路回宿舍，身邊的女孩手上扯着書包的背帶，不時朝他看一眼，在醞釀着要說的話。
今晚課間她給他寫了紙條，約他放學一起走。
她沒說話，他也不開口，他從來不是會主動的那一個，也習慣了在沉默中悠然自得。
食堂的喧嚣漸漸遠離他們，女孩輕聲開了口。
“那個……抱歉啊。”
孟璟書看向她，眉梢微揚。
她解釋：“就是……他們都在傳我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她垂眸，“沒想到會給你帶來困擾，覺得很抱歉。”
彼時他們高三上學期走向末端，離高考只剩百餘天。
她的喜歡不加收斂，漸漸被所有人看在眼裏，青春期少男少女最愛拿這些微妙情愫起哄。
前段時間班級秋游去了孟璟書家裏燒烤，她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他這個主人翁忙前忙後，寸步不離。更有有意者拍了很多張他們待在一起的照片，其中難免有幾次對視，即便當事人只是在普通交流，可在吃瓜群衆看來，這他媽就是火花四濺啊……結果緋聞自然甚嚣塵上。
姜迎平日裏再有威嚴，也堵不住悠悠衆口，只能來跟他道歉了。
孟璟書淡淡說：“随他們怎麽說，只要老班不找我家裏人，就談不上困擾。你不用道歉。”
女孩舒了口氣，推推鼻梁上略顯沉重的黑框眼鏡，淺淺笑了。
“你沒覺得困擾就好，我就怕影響到你。既然這樣就随他們說了，反正快模拟考了，估計他們的熱情很快就會被考試消磨掉了。”
孟璟書哼笑：“你還挺看得開。”
換作其他女生，天天被這樣調侃，肯定受不了。
她小小聲嗫嚅：“畢竟說的是實話……也不是造謠……”
孟璟書：“嗯？”
她提聲說：“畢竟他們怕我不提醒他們就記名，不敢太放肆……”
“哦。”他無聲翹了翹嘴角。
其實他都聽到了。
……
畫面跳轉。
大歌星五光十色的燈牌徹夜閃爍，門外一側，種滿了冬青的綠化帶包圍着兩個人。
高考結束，她換了一副眼鏡，仍是黑框，但是換成細框，頭發也柔柔地披着，看起來沒那麽呆了。
今天他們謝師宴後來KTV通宵，裏面正唱的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她叫他，他就出來了。
他們坐在綠化帶邊沿，頭頂是盛夏星空，眼前是昏黃馬路。擺脫了學業繁重的高中生涯，即将要別離，即将要邁進新世界，十八歲的年紀，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似乎再沒什麽會是阻礙。
這樣的夜晚适合一切情感的發酵。
他們各自喝着手裏的東西，孟璟書喝的啤酒，她的，是一罐可樂。她解釋說爸媽不讓她喝酒。
他要笑不笑地輕哼。
果然還是很呆啊。
她漫無目的地跟他聊天，問他考的怎麽樣，有沒有意向的學校。孟璟書也沒想好，家裏人給他十足的自由，對擇校和專業都沒什麽要求，他去哪都行。他把同樣的問題抛給她。
她想了一會兒，低聲說：“其實……如果發揮正常的話，我和你的成績相差應該不大……等成績出來，我們要不要互相參考一下？”說着又有些低落，“不過也說不準，不知道我的作文算不算有點偏題……”
孟璟書問：“你想和我一個學校？”
她喃喃道：“……不知道。”
她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像是做了個什麽決定似的，忽然擡起頭，眼裏有盈盈的光。
她直視着他，很認真地問：“你想嗎？和我一個學校。”
孟璟書喝了口酒，淡淡說：“随便。”
“哦……”那光黯淡了，她默默轉回頭去。
好一會兒，她又說：“其實上學有時候挺無聊的，可是你好像總有很多東西可以玩，也有很多朋友……”
她陷進自己的世界裏，入戲一般低語。
“雖然經常偷跑出學校，半夜打游戲，被批評，但是你學習很用功，成績也很好，還拿了競賽的獎。我特別佩服你這點，想做什麽都能做好。有時候看到你，我就會覺得，念書也挺好玩的，這三年過的真不錯……以後會怎麽樣，誰知道呢，至少現在……”
她忽然停住，側過頭看他，眼睛已經有點濕了。
她說：“孟璟書，你能不能……給我十秒鐘？不然，五秒，行不行？”
他微怔：“什麽？”
下一刻，女孩就撞過來，抱住了他。
他霎時間心跳失序，不知該如何動作。他沉默着，女孩卻突然從他頸間仰頭，吻住了他的嘴。
心跳不聽話，身體也不聽話，被柔軟的嘴唇吮着，他便不自覺地伸了舌頭，跟她攪在一起。欲望火一樣燃燒，他抱緊她，扣着她臀部直往自己身體壓。她一只手讓他攥在手裏，又小又軟。他吻得備受煎熬，想拿她的手去安撫一下那裏，又不敢。
想什麽呢，孟璟書？她還只是個小女孩，那麽乖，又呆，怎麽能對她做這樣的下流事？
可是生理的需求正在脹大，他沖動，他不理性。
就在他天人交戰之際，懷裏的小女孩驀地一聲輕笑，柔軟的小手從他掌心抽出，往他褲腰裏一鑽，精準地握住了——
孟璟書猛然驚醒，大口喘着粗氣，心都要從胸腔蹦出來了。
“操……”
怎麽會做這種夢？
明明前面好好的，都是他記得的幾件真實發生過的事。高考後那晚，她也只是很快地抱了他一下就撒手，什麽都沒發生，怎麽夢到後面就變得亂七八糟的。
都怪那壞女人，昨天瞎幾把亂搞！
明明以前那麽乖那麽正經，別人遲個到都能愁半天，現在怎麽變成這個鬼德行？一天天的，不讓他安生。
孟璟書氣急敗壞地，開始埋怨她。
既然兜兜轉轉都要和他糾纏，為什麽不早點開始算了？
為什麽當時她就不能問一句呢？
喜歡他，擁抱了他，卻不問一句，能不能在一起？
沒錯，他自視甚高，眼光挑剔，能入眼者寥寥。而姜迎，說實話，當時她的外形很普通，只是個乖巧正經的好學生，不算漂亮，也不有趣。在當時的他看來，是毫無吸引力的類型。
可是，他的心裏曾萌生過一個小小的想法：如果她問了，他應該會答應的。
如果是姜迎，不那麽漂亮，也行吧。
不過這個想法，只在那個狂歡與離愁交加的夜晚耗費了他一點腦力。之後他很少再想起，他想做的事太多。
高考分數出來，他們果然分數接近，去了同一個大學。偌大一個校園，他們很少見面，可也沒有斷了聯系。或許女孩子心裏多多少少還有些想法，每幾天都會找他聊天，從不間斷。後來他談了個女朋友，姜迎知道後，就不怎麽找他了。不久他分手，來來去去，又恢複了以前的聯絡頻率。
但她似乎也沒有進一步的想法。他其實弄不懂，她不是喜歡自己嗎？
到大三還是大四，經常見她和一個男生走得很近，一起吃飯一起泡圖書館，後來聽付萱說，那個男生在追求她。
原來如此。
那一刻孟璟書感到有些不屑。
其實也沒多喜歡吧？
之後便斷了聯系，她把他拉黑了。或許是有人把他視作威脅，也或許，是她決心想要忘了他。
誰知道走一圈又轉回來了呢？
……
所以她出差回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章~
感謝醋溜土豆絲的手榴彈！M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