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諒

第9章原諒

即便陸虞在班級裏并不是那麽的起眼,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暈過去了,圍觀的人自然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周銘則:……

“陸虞?陸虞你沒事吧?”蘇曉慧是離陸虞最近的人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去把人扶坐了起來。

周銘則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是在看見蘇曉慧怎麽也喊不醒陸虞的時候,他也緩了過來。

班長擠進來說:“來兩個男生把陸虞扶到醫務室去,我現在去跟魏老師報告這件事。”

“不準去。”周銘則聲音赫然響起,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帶着濃濃的震懾感,将班長直接釘在了原地。

在衆人帶着審視的目光之下,周銘則十分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随後指了指身邊的兩個兄弟,說:“你們幫忙把他扶到醫務室去,魏琴那邊我會去說。”

于是兩個高個子男生就上前去,一人一邊,将陸虞架了起來。

大概沒想到一個快要成年的人可以這麽清瘦,趙錦林很明顯愣了一下。

“怎麽了?”見趙錦林發愣,周銘則就問。

趙錦林搖頭,“沒事,就是覺得陸虞有些輕。”

他們不再耽擱,趙錦林和李舒扶着昏迷不醒的陸虞,前面班委給他們帶路。

最後一節課基本是自習課,但現在是正要上課的時候,往教學樓走的人很多,他們一路上并不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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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弄出來的動靜也并不小,在二樓的時候樓下就聽到了動靜。

“說是樓上五樓有個人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什麽原因?”

“不清楚,诶他們下來了。”

……

走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宋簡禮所在的班級靠近樓道,自然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他正在做題,在聽到“五樓”這兩個字眼的時候也頓了一下。

握筆的手一抖,在空白位置留下了一道劃痕,在白淨的紙面尤為顯眼。

他擡頭看向了窗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有些慌,少年本就幽深的眸子又暗了暗。

徐琛已經扒在窗口去湊熱鬧了。

他眯着眼睛往人群裏瞅,在鎖定了昏迷不醒的那個同學的臉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直到人群傳來一道焦急的女聲:“我們先把陸虞送到學校的醫務室去。”

所以真沒看錯?

徐琛伸手去扒拉身邊的人,“宋簡禮,宋簡禮,好像是你那個小竹馬……”

手卻落了空,再偏頭看過去的時候,他的同桌就不見了,等他看向窗外,宋簡禮已經出現在人群裏了。

撥開人群,宋簡禮的眼裏只有陸虞一個人,陸虞被兩個大男生扶着,眼皮緊閉,一張小臉白得如紙張。

別人或許不清楚宋簡禮和陸虞的關系,但是陸虞班上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學校每學期大調一次班級,在這學期開學的時候,是宋簡禮親自把陸虞送到教室的。

對于陸虞他們可能不認識,但是不會有人不認識宋簡禮。

他冷着一張臉來到了陸虞面前,陸虞身後緊跟着的是周銘則。

宋簡禮掀眸看了他一眼,眸珠深邃不見底。

“陸虞。”宋簡禮喚了他一聲。

但陸虞已經昏迷了過去,又怎麽能聽得見呢。

于是宋簡禮伸出了雙手,将陸虞從趙錦林和李舒的手裏接了過去,清瘦的人被他撈進了懷裏,宋簡禮摸到了他冰涼的手。

根本來不及質問發生了什麽,宋簡禮一把就将陸虞打橫抱了起來。

“對對對,別擋路,先把陸虞同學送到醫務室去。”

宋簡禮的出現就像一個插曲,周銘則卻心虛地慢下了腳步。

他不是害怕,他莫名有些愧疚,但又覺得委屈,因為他确實什麽也沒做。

一個人抱着走就要快多了。

醫務室擠進了将近十個人,不知道為什麽,就連平日裏和陸虞關系不太好的同學也對陸虞充滿了關心。

他們圍着校醫問陸虞的情況,又對宋簡禮說他們多擔心陸虞。

宋簡禮從始至終都沒說過話了,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搭在膝蓋,外面人看着他是低垂着頭的,只有離得近的周銘則看得清楚。

宋簡禮一直看着床上昏迷着的人,就連眨眼都很緩。

“好了好了,各位同學,我已經通知你們班主任啦,其他的就交給我吧,你們快回去上課,留兩個同學幫忙照顧他就好了。”校醫姐姐微笑着說。

于是周銘則自告奮勇留了下來,宋簡禮也不可能回去。

“那好吧,宋同學辛苦你照顧陸虞啦。”

“我們先回去啦,宋簡禮同學。”

……

說是因為擔心陸虞而留下來的,可道別的人卻三句不離宋簡禮,周銘則覺得可笑。

一直沉默着的宋簡禮緩緩站起了身,在轉身時,臉上即刻挂上了溫潤的微笑,“謝謝你們對陸虞的照顧,再見。”

等人都離開了醫務室,校醫姐姐上前來給陸虞的吊瓶注射了一管藥劑。

“好了,基本沒什麽大礙了,這位同學可能是受了點驚吓,我看後腦好像也磕到了,不過也沒大礙,等他醒了你們來和我說一聲,我去看看其他病人了。”校醫姐姐把一支黑色圓珠筆揣進了白大褂的兜裏說。

宋簡禮點了點頭,“謝謝。”

“嗯。”校醫掀開簾子離開了這裏。

于是病床邊就只剩下了宋簡禮和周銘則兩人。

周銘則杵在病床尾,靜靜地看着病床上如薄紙一般脆弱的人,他躺在病床上,枕頭過于柔軟,他整個頭陷進去了大半。

薄唇半抿,透着不正常的病白。

看見宋簡禮瞬間斂起笑意的模樣,周銘則扯了一絲諷刺的笑。

兩人對視上,火藥味在空氣中彌漫,争吵即刻觸發。

“所以我可以認為陸虞昏倒和你脫不了幹系,對吧?”宋簡禮到底是聰明人,從他看見周銘則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

周銘則真的不爽,“是,但我可沒打他,是他自己……”

“你還想打他嗎?”宋簡禮掀眸看他,兩人對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

“放屁,你現在去問,老子當時什麽話都沒說,我正要道歉呢,是他自己害怕,莫名其妙就暈過去了,你少給我黑鍋背。”周銘則毛被點燃,差點就忍不住爆粗口了。

宋簡禮抓住了關鍵:“他為什麽會怕你?”

“我哪兒知道呢?平常在班裏我話都沒跟他說過!”周銘則聲音提高了一個度。

但是很顯然他有些心虛,才會選擇提高聲音來給自己壯氣勢。

他沒欺負過陸虞,但是不代表他沒帶人排擠過陸虞。

他記得那次月考結束調座位,陸虞應該是失利沒考好,被迫坐到了他前排的位置,但他周圍一圈都是他那些朋友的固定位置。

為了讓陸虞得到教訓,還為了殺雞儆猴給其他人看,他是做過不太好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踢他板凳,故意把課桌往前擠,讓陸虞只能一整天挺着腰。

可他也只是開玩笑,不是嗎?

再說沒有他,哪兒能讓陸虞奮發學習,在下一次月考的時候考進了班級前十呢。

好吧,周銘則知道他給自己找的這個借口站不住。

他就是單純覺得陸虞好欺負,脾氣軟,性格也娘炮。

周銘則閃躲的表情過于明顯,宋簡禮深呼了一口氣,只快步上前,一把就揪住了周銘則的衣領。

“你到底對陸虞做過什麽?”可以說,周銘則從沒見過宋簡禮有這樣的眼神。

冷得像北極的雪,寒意溢出,咬牙切齒地迸出了逼問的詞句,語氣帶着艱難的隐忍意味。

這位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宋家繼承人,并不是傳聞的那樣溫和有禮,一切都是僞裝出來的。

這一刻,周銘則看見了真實的宋簡禮,他後背莫名發冷。

“松開。”可周銘則也不是吃素的。

他不比宋簡禮高,可他壯實,兩個人要是真的打了起來,或許真的難分勝負。

“簡哥……”就在戰火即将被點燃的時候,床上傳來一道沙啞又虛弱的聲音。

兩人皆被這道聲音喚回了理智。

宋簡禮帶着警告的語氣,低聲說:“你最好祈禱陸虞選擇原諒你。”

他說完話的瞬間就斂起了臉上的霜寒,臉上挂上了溫潤的笑去看床上的人,“桑桑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要不是親眼所見,周銘則自己也不相信他能免費觀看一個川劇變臉。

可宋簡禮現在溫柔的樣子又和面對那些人不一樣,仿佛這個微笑才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

陸虞睜開眼就看見床尾站着兩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對峙着,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得讓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他緩了緩神,認出來是宋簡禮和一個陌生人。

感覺兩個人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陸虞只好艱難發出聲音去喊宋簡禮。

好在宋簡禮在聽到了他的聲音以後就松開了對方的衣領,接着就對他發出了一連串關懷的問候。

“我……嘶——”陸虞想坐起來,但是他手肘撐在病床上試圖支坐起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後腦疼得讓他渾身沒勁。

宋簡禮急忙将他扶了起來,然後把枕頭拿起來為他墊腰。

“還疼對嗎?一會兒我們去醫院拍一個片看看,不要摔出後遺症了。”宋簡禮的眼裏全是心疼與自責,仿佛還有水光在裏面。

陸虞看出來了,他對宋簡禮彎眉輕笑,“簡哥,我沒事,一點點疼,你不要自責呀。”

陸虞的聲音很好聽,有點像清泉擊石,溫和又清脆,笑起來露出一顆尖銳的虎牙,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周銘則從沒見過這樣的陸虞。

因為在他的記憶裏,陸虞就是不好看,整天畏縮着背殼,說話也慢吞吞的,可現在看起來吧,倒也清隽。

“陸虞。”周銘則喊了他一聲。

陸虞被喊,就循聲看向了周銘則。

不知道是不是周銘則的錯覺,他好像從陸虞的眼睛裏看到了茫然與陌生,茫然得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一樣。

“我有話想對你說。”既然宋簡禮要他對陸虞道歉,那就沒有比當着他的面更合适的時候了。

陸虞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一緊,不自覺地就揪住了手邊的被子。

是病,還是病……

他看得出來對方是認識自己的,但他沒有這個人的記憶,如同他哥那樣,他把這個人也忘了。

陸虞表面看起來像個沒事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多害怕自己的僞裝露餡。

他祈禱對方不要說出那種讓他接不上的話。

而周銘則清了清嗓子,認真道:“我周銘則為今天上午和事情給你道歉,對不起陸虞。”

陸虞頓了頓,他意識到自己昏迷到這裏來可能和這人脫不了幹系。

周銘則手心冒汗,他當然希望對方說原諒,但結合以前發生的事情……好像很難原諒吧?

“哦,好,原諒你了。”陸虞不知道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就記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進過辦公室。

可他又擔心讓宋簡禮看出了不對勁,就選擇了口頭先原諒對方,上午發生了很多事,但除了自己以外,他怎麽也記不起另一位主人公。

他沒資格替記得周銘則的自己原諒他,所以原諒的話是違心的,如果周銘則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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