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最終，哈士奇還是跟着舒念回家了，它自帶口糧，邁着二五八萬的嚣張步伐，咧開嘴笑得像是一只二傻子。
李翠花準備的狗糧很多，生怕自家狗子在別人家丢臉。
哈士奇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通通送給小黃狗。
趁着對方嚼吧嚼吧時，開始灌輸夜晚即将舉行的重大儀式注意事項。
舒念站在一旁聽，越聽越迷糊：為什麽要等到月亮升到半空中時？為什麽要整個村子裏靜悄悄才能行動？為什麽……
“大花。”
舒念一把薅住狗頭，扯了下對方的毛，“晚上，睡覺。”
哈士奇一整只狗驚呆住，“念念，你不會以為我們狗子十八寨是什麽随随便便的組織吧？這麽重要的成立儀式，當然要集合整個村子的狗力啊！”
在農村，家家戶戶都熄燈入睡了，這個時候的村子是最安靜的。
也唯有這時，村子裏的各條大路小路，沒有車輛來往，就成了動物們的天堂。
而所有動物中，中華田園犬占據上風，成為主要勢力。
哈士奇給舒念科普農村狗子的自由活動時間，而後一臉無奈，“沒辦法的哦，狗子也不想在半夜舉行，但是我的狗兄狗弟們，就半夜得空嘞！”
按照哈士奇的想法，最好選個大白天，而且在人最多的村文化大禮堂，就那個小廣場上，得勁兒！
哈士奇在舒念太奶家只待了半小時，緊接着就離開，去籌備自己的大事。
臨走前，又叮囑一句，“念念，你晚上不要睡過去，我讓毛毛哥來接你。”
舒念的晚飯吃地心不在焉，一想到自己大半夜要偷偷爬起來，帶着小黃狗出門，一顆心就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這是做壞事吧？
做壞事，奶奶會不高興吧？
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麽辦？
舒念的潛意識裏，已然接受夜晚的行動，然而小小年紀的她，卻并不知道這一點。
甚至還在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晚上八點半，張桂花帶着孫女洗漱，而後将孩子安排在自己的房間裏。
舒念不肯走進去，眉頭擰成一團，心想：和奶奶在一起，晚上偷偷起床，被發現了怎麽辦？
張桂花卻以為孫女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想到孩子的特殊情況，很幹脆把房間讓出來。
“咱念念是大孩子了，勇敢的很，能一個人睡是不是？”
舒念擡頭，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沒聽懂。
張桂花整理好床鋪，拍拍枕頭，笑眯眯說：“你自個兒睡，奶奶去隔壁睡，晚上有事記得喊。”
頓了頓，又說一句，“我房門掩着，你要是睡不着，就直接推進來找奶奶。”
張桂花離開，舒念和小黃狗躺在床上，一人一犬大眼瞪小眼。
時間緩緩流逝，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
不知過去多久，小黃狗忽然耳朵動了動，從床上跳下去。
它跑到門邊瞅了瞅，回頭激動說道：“念念，來狗了！”
博美在小院外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人類幼崽和小黃狗走出來。
等對方走近了，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類小孩兒，竟然是穿着睡衣睡褲。
哦，腳上還是拖鞋。
“你這樣子，出去？”博美不确定問。
舒念看了眼自己，完全沒意識到問題，想了想問：“我，不能去嗎？”
去，怎麽不能去，你可是大花邀請的唯一一個人類見證者，那只蠢狗在一衆狗中，可是誇下海口了。
唉，算了，大夏天的，應該也不會着涼。
如果被蚊子咬，那就是小孩兒自己的問題，和狗沒關系。
博美想了很多，最後一句話沒說，轉身開始帶路。
舒念跟在後頭，走得很慢，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農村的夜晚。
鄉間的小路很安靜，沒有一點人聲。
鄉間的小路又不安靜，到處都能聽到蛙鳴鳥叫。
擡頭看，滿天都是閃爍的星星，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
在城市裏，舒念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星星。
在城市裏，她半夜醒來，偷偷拉開窗簾往下看，馬路上的燈一盞接連一盞。它們總是亮着，還有汽車一直開來開去。
黑夜，好像不屬于城市。
走啊走，走啊走，繞了一條又一條小路，舒念終于抵達舉辦儀式的小廣場。
就是村子中央的一座廢棄土樓，土樓是四合院的樣式，中間有塊空地。
空地延伸出去就是旁邊大馬路，正好有三個臺階，形成天然的高低水平臺。
此時，空地上已經站了不少中華田園犬，夜色下，它們的毛發顏色大多看不太清楚，但一只只的體型卻是一目了然。
都是成年犬，長得很壯碩。
別說小黃狗這麽一只奶狗，就是舒念站在一旁，也顯得瘦小。
“承蒙廣大狗兄狗弟不嫌棄，我在鄉下這些日子，與你們同甘共苦，這是我狗生中最難忘最愉快的時光……”
哈士奇站在臺階最高處，仰着脖子，慷慨激昂發表演講。
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說的頭頭是道，讓一衆中華田園犬信服。
“城市裏的狗就是有文化。”
“大花還是很聰明的，肯定得到張爺爺的真傳。”
“狗子十八寨有點意思，加入看看，村子裏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舒念聽到周圍這些狗子們的議論，它們說話聲音很低，卻又肆無忌憚。
直到，其中一只狗子，發現她的存在。
“人類幼崽？她怎麽在這兒？”
“村子裏丢小孩兒了？”
“好面生啊，哪家的小崽子大半夜迷路了？”
說話間，三五只狗子走過去，将人團團包圍。甚至湊上前，時不時嗅一嗅。
舒念頓時緊張極了，抱着毛絨狗手足無措。
小黃狗繞着小主人腳邊轉圈圈，沖眼前的大狗們低吼，“走開，走開！不準傷害我家念念。”
“喲，小狗崽子。毛都沒長齊，跑來參加儀式呢！”
“哪家的狗，不知天高地厚，小心長不大就被炖狗肉了。”
“哈哈哈，別這麽說，這狗崽子腳掌挺大，要是能活到長大，一準兒是只大狗。”
狗太多，聲音太雜，舒念并沒有聽清楚多少。
但那句“炖狗肉”，卻是實打實傳入耳朵裏。
舒念一把抱起小黃狗，緊緊抱住，眼神戒備極了，“不能吃。”
“人類幼崽還挺兇。”
舒念眉頭皺起，重複說道：“不能吃。”
“這孩子住在附近的吧？穿着睡衣就跑出來了。”
舒念感受到大狗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它們好像不知道，她已經聽懂它們的“惡毒”言論了。
這麽可惡的行為，一定要吓唬它們。
舒念喜歡毛茸茸，但不喜歡陌生的毛茸茸将自己圍住，那種被包圍的窒息感讓人很不舒服。
可是今晚，為了保護小黃狗，她忽然來了勇氣，與這些成年狗子們，展開“舌戰”。
大狗們後知後覺，終于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這個人類幼崽，好像能夠聽懂它們說話？
“這是人類幼崽嗎？”
“不，這一定是狗精，它悄悄變成人了。”
“大花說的對，我們老祖宗是哮天犬，是會法術會變身的神犬。”
“真厲害啊，原來狗能成精，就是變成人類幼崽，法力有點弱。”
哈士奇的開場儀式演講終于結束，正準備進入下一環節，卻被博美打斷了。
“大花，你的人類小朋友，似乎遇到了麻煩。”
博美是不願摻和這些的，今晚能來，也是被哈士奇纏得沒辦法。
哈士奇終于注意到空地角落的情況，尾巴一甩，大步奔跑過去。
它擠開一衆狗子，将舒念護在身後，大聲說道：“別吵吵，這是我的朋友，她和黃仔是來見證我們狗子十八寨成立的。”
“不是狗精嗎？”有狗子不死心。
哈士奇一臉懵逼，哪來的狗精？這裏所有狗加起來，也沒它一只聰明。
“沒有狗精，只有朋友。”哈士奇再次重申。
說完扭頭，毛茸大尾巴甩啊甩，“念念別怕，它們都太激動了，并不會傷害你的。”
經哈士奇調和，舒念終于得到一衆狗子們的認可，得知舒念和小黃狗是鄰村的，甚至開始熱情好客起來。
“鄰村來的嘛，早晚得回去，張家村的狗子不能耍橫，要團結友愛。”
“大花說過，狗子十八寨要源源不斷發展，鄰村早晚要成為自己的小弟，對待小弟，不能兇。”
“要留個好印象，回頭攻下鄰村，就有無數只小弟了。”
“狗子第一寨要樹立良好形象。”
一衆狗子各有想法，最後表現出來的就是，對人類幼崽前所未有的熱情。
舒念被一衆毛茸茸挨着，它們一只只的求蹭，還時不時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她很緊張，十個問句頂多回答一兩個，但這足矣讓狗子們瘋狂，繼而更加狂熱。
儀式的最後，舒念被一衆狗子推到高位，和哈士奇享受同等待遇。
“我宣布，今天，今晚！狗子十八寨之第一寨，正式成立！”
“我等狗輩，勢必要将祖宗的優良傳統發揚光大，愛護人類，愛護自然，守護和平，團結友愛！”
随着哈士奇的吶喊，空地上的所有中華田園犬，全部一起叫喚。
“嗷嗚～”
“汪汪——”
“汪——汪——”
“嗷嗚嗚——”
各種犬吠聲，聲聲不絕。
夜，更深了。
張家村的狗子們參加完儀式，很自然的散開，回歸到自己的地盤，開始為自家守夜。
舒念看了眼手表，時間顯示，二十三點十一分。
很晚了，要回家睡覺了。
她走過去，摸摸哈士奇的腦袋，算道別。
哈士奇此時渾身充滿勁兒，興奮得不行，“念念，你要回家咩？狗子送你啊！”
話說完，很幹脆半蹲。
舒念看不懂，站着沒動。
哈士奇又催促，“快上來，坐上來，狗子馱你回去。”
舒念之前坐過牛背，那只高大的毛茸茸，坐上去舒服極了。
她眼睛能看到的距離，也更遠了。
但除此之外，其他毛茸茸，都沒有坐過。
狗狗也可以坐嗎？
萬一坐壞了怎麽辦？
哈士奇好似心有靈犀，直接笑說：“別怕，狗子很厲害的，快一百斤了呢！你坐上來，我還能帶你跑！”
博美在旁冷哼一聲，“大花你別忘了，鏟屎官走之前讓你減肥的，快一百斤的重量，你還好意思炫耀？小心三高。”
“毛毛哥，你別嫉妒嘛，大不了你也上來。”
“你閉嘴吧！一天天就知道吃，早晚變成哈士豬。”
舒念對哈士奇實在好奇，坐上一只狗狗是什麽樣的感覺，真的太期待了。
于是順着自己的心意，當真坐了上去。
哈士奇站起來時，舒念吓了一大跳，立即俯身抱住狗脖子。
和老黃牛不一樣，哈士奇的毛發更濃密茂盛，坐上去的感覺，就好像陷入一團棉花裏。
随着哈士奇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感覺怎麽形容呢，好似有人在輕輕地彈棉花。
“舒服吧？我和你說哦，狗子第一次馱人呢！”
“我很想馱鏟屎官的，但是馱不動，鏟屎官一百多斤，壓死狗了。”
“狗子只有九十斤咩，比鏟屎官輕三十斤，鏟屎官馱狗子應該很輕松的，可是他就不幹。”
“可惡！我這麽漂亮純正的哈士奇，鏟屎官竟然不抱我，良心不會痛嘛……”
舒念聽哈士奇一路念叨，快到小院門口時，才将自己放下。
“念念，明天再找你玩兒啊！”
哈士奇說完，扭頭沖進黑夜中。
小黃狗跟着舒念悄咪咪回房間，一人一犬重新躺回床上。
到底是個孩子，玩了這麽一場，精神放松後，疲憊感頓時來襲。
舒念第一次感覺到困，很累很累，眼皮打架，幾乎睜不開了。
小黃狗窩在小主人懷裏，一直等到對方呼吸平穩，徹底熟睡後，這才睜開眼。
它的眼睛黑黝黝，濕漉漉，碧綠碧綠的，好像在發光。
瞅了好一會兒，小黃狗腦袋蹭蹭對方，輕聲說：“念念，等我長大，你就可以坐我背上了。”
今天晚上的儀式，小黃狗深受震撼，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弱小。
它要快快長大，長得比所有大狗都要大，這樣就可以保護小主人，再也不會讓她害怕了。
它要快快長大，長得比哈士奇還要大，這樣小主人就不用坐別的狗，只坐自己背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