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江燃不見以後,席明淵瘋了。
這是段潮、喬宣、傅野、段溪等人一致的看法。
最開始,席明淵瘋了這件事情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他們輪流守着,害怕他做出什麽傻事。
公司裏有傅野強撐着,董事會的人只知道席明淵生了場大病,需要靜養。席家那邊偶爾有人來問話,段潮勉強應付了過去。
大家都知道再這樣瞞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瞞不住。可是席明淵如今的狀态,也實在是不敢讓外人知道。他們以為,等再過段時間,他肯定能好起來。
誰知道,席明淵不但沒好轉,還更瘋了。
傅铮有一套位于城郊的別墅,簡霖天休息的時候便和傅铮一起住在那裏。
有一天,簡霖天正在花園裏曬太陽,享受着春天平靜安寧的氣息。
突然,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撞破了大門口的鐵栅欄,直沖進花園,将簡霖天辛辛苦苦從各地收集來的奇珍異草都毀了個幹幹淨淨。
簡霖天大驚失色,以為是傅铮道上結的仇家,今日是來取他性命的。
他悄悄地從躺椅上起來,一點點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牆角。那裏有一個隐藏起來的紅色按鈕,他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霎時,整棟別墅都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這時候,黑色越野轎車裏下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絲質睡衣,腳蹬兩只不同顏色的脫鞋,臉色蒼白,瘦弱得看起來能被一陣風吹倒。
他頂着一雙血紅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了簡霖天面前。
簡霖天怔住了。
兩個人對視良久,簡霖天才确信了,面前這人是席明淵無疑。可是不過短短幾個月沒見,他怎麽變成了這樣?
就在這時候,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镖沖了出來,将別墅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圍了起來。
保安隊隊長舉着喇叭大吼道:“這位先生,請你離開離開簡先生,我們可以保證不會傷害到你。這位先生,我再說一遍,請你立刻離開!立刻離開!”
席明淵壓根聽不見這些聲音,也聽不見耳邊刺耳的警報聲。他的世界裏只有一個聲音——找到江燃,找到江燃。
保安隊隊長的耐心很快便耗盡了,他向下屬使了一個眼色。下一秒,數十支麻醉槍的槍口瞄準了席明淵的後脖頸。
簡霖天見狀,立馬喊道:“都把槍放下,放下。這是我的朋友,你們不要傷害他。”
“朋友?可是簡先生,他他...他怎麽會是您的朋友呢?”保安隊隊長皺了皺眉頭,并沒有讓下屬放下槍。如果簡先生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傅總一定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簡霖天一把拽住席明淵的胳膊,往屋內走去,并且他勒令所有人都不許進來。
他知道傅铮的這幫手下能做出來什麽事情,席明淵如今的狀态,保不齊會被他們打成篩子。
半個小時後,傅铮趕回家,他推開大門的一瞬間,便看見了一個令他後半生都會心悸的場面。
席明淵趴在簡霖天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質問着“江燃在哪兒”,同時一拳頭又一拳頭地砸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傅铮驚恐地沖了上去,一把拽開了這個瘋子,解救下受驚的簡霖天。
他看着地板上的一灘血跡,太陽穴突突直跳,額頭上青筋清晰可見。
我放在手心裏都怕碰壞了的老婆,被你這樣毆打,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铮一邊摟着簡霖天安撫,一邊吼道:“席明淵,你他媽怎麽敢?怎麽敢?!”
他轉頭瞪了一眼姍姍來遲的保安隊隊長,喝道:“來人啊,把他給我往死裏揍。打死了打殘了,都算我的!”
簡霖天拼命地搖了搖頭:“別別別,你別打他,他沒有打我。”
傅铮這才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簡霖天除了脖子上有一個手印外,身上一點兒傷口也沒有。
簡霖天指了指席明淵的右手,說:“是他的血。”
傅铮看着席明淵血肉模糊的右手,太陽穴又突突跳了兩下,這他媽真是個瘋子!
“你打個電話叫人來把他帶走吧。我看他狀态很不對勁,今天的事情要不就這樣——”
“不行,不能就這樣算了!”
傅铮眉頭皺得很深,看着老婆修長纖細的脖子上留下的手印,就氣得牙癢癢。
他繼續吼道:“叫你們動手,你們是聾了嗎?給我往死裏打,狠狠地打。”
若非簡霖天趁亂給傅野發去了一個消息,又拼命地攔下了暴怒的傅铮,席明淵今日可能真的會被打死在這裏。
傅野和段潮趕到別墅的時候,席明淵已經被打成了個豬頭,神志有些不清楚了。
哦不,他的神志就沒清醒過。
傅野和段潮要把席明淵帶走,傅铮不同意;他們替席明淵道歉,傅铮偏要席明淵親自道歉。
事情就這麽僵着,簡霖天在一旁怎麽勸都沒用。
傅野看着席明淵的氣息斷斷續續,知道再不送去醫院這人可能真要沒了,急得差點要給傅铮跪下了。
好說歹說後,傅铮最後高擡貴手把人放走了。畢竟席明淵要是真死在了他的地界上,席盛林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
但這口氣絕不能忍!
他老婆被吓成這樣,心愛的花園也毀了,不狠狠報複回去,他就不是傅铮了。
第二日,A市叫得上名字的媒體上都在最醒目的地方刊登了同樣一則新聞,直指明亦娛樂集團的總裁得了精神病,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
雖然這則新聞在半個小時後就撤稿了,但還是在圈內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段潮和傅野沒有這樣的能量可以擺平這麽多家媒體,這件事情最終還是由席老先生親自出面壓了下去。
自然,席明淵瘋了的消息也瞞不下去了,他被帶回了席家老宅,由最專業的醫療團隊親自照顧。
當晚,席家老宅裏雞飛狗跳。
席盛林對着這個不争氣的兒子,已經氣得無話可說。
而席夫人看到兒子被打成這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要哭暈過去。
席明華被一個電話叫回家裏,一進門,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這回不僅席盛林罵他,就連席夫人也怨他。他只能乖乖地挨訓,心裏頭默默委屈。
席盛林對着二兒子出完了一通火,心裏頭通暢了不少,這才去找段潮和傅野了解事情的起因經過。
段潮和傅野對視一眼,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下去了,便全部交代了。
半個小時後,席盛林氣勢洶洶地從書房出來,一見到坐在客廳裏“無所事事”的席明華,又是夾槍帶棒的一頓臭罵。
席明華被罵懵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段潮和傅野從他身邊走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裏都是憐憫。
攤上席明淵這麽個兄弟(朋友),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咯。
*
等段潮他們再見到席明淵,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彼時他的狀态已經好了很多,面色不再是駭人的青黑色,就是瘦掉的二十多斤肉,再養回來得好些時候了。
席明淵回到公司後,一頭紮進了工作中。他一邊要安撫董事會,一邊要處理積壓的事務。
雖說傅野和段溪幫他處理了不少,就連和TYG資本的合作,傅野也一個人談了下來。但是有幾個項目一直由他親自負責,如今已經落下了不少進度,必須盡快處理好。
段潮從傅野口中得知席明淵已經回公司工作了,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往裏邊一探頭,感慨道:“席明淵,你他媽終于正常了。”
段潮見到席明淵的第一眼,就确信了他從前那個兄弟,回來了。
席明淵頭也不擡地道:“有事嗎?”
段潮大步走了進來,拉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說:“席明淵,你這人真不仗義。我們幾個照顧了你這麽久,你病好了也不來見見我們。”
“我現在很忙,等過段時間吧。”
“忙忙忙!”段潮不高興地直哼哼,“聽你說句‘謝謝’,比人類登月都難。”
席明淵放下筆,向後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說:“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照顧我。”
“這還差不多。”段潮挑了挑眉,心裏頭卻笑開了花。
沒有什麽事情能比席明淵恢複正常,更令他高興的了。
段潮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放下了二郎腿,一臉認真地道:“哦,對了,前段時間賀奕然聽說你病了,想來看看你,不過你那時候狀态不好,我們就沒讓他見你。現在你病好了,要不然?”
“要不然什麽?”席明淵冷着臉道。
段潮一愣,問道:“你倆不見一見嗎?”
“不用了,上次見面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一想起這件事情,席明淵的心又是一陣鑽心的疼。如果那一晚他沒有赴約,而是早早地回了家,是不是就能趕在江燃離開之前攔住他,留下他?
我的燃燃......
“噢噢噢。”段潮見席明淵臉色不對,連忙停住了這個話題,不再繼續。
他其實也有些搞不明白了,在席明淵眼中,賀奕然和江燃到底誰更重要?他為這兩個人都發過瘋,而且一次勝過一次。
“好了,我也不打擾你了。你悠着點身體,不要太辛苦。”
段潮走到門口,席明淵又叫住了他。
“我記得你有一個朋友,在公安那裏說得上話?”
段潮點了點頭:“是有這麽個人。”
“拜托他幫我找一個人。”
“誰啊?”
席明淵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向段潮,目光堅定。
段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席明淵,他已經走了,已經走了!大海撈針,你上哪兒去找?”
“一個月找不到,就找兩個月。一年找不到,就兩年三年......我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他的那一天為止。”
段潮來之前以為,他認知裏那個冷靜理智的席明淵回來了。現在看來,過去的那個席明淵随着江燃的不告而別,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從前,他縱着席明淵睹人思人,想了賀奕然十年之久,如今他們都嘗到了惡果。現在,他絕對不會放任席明淵再這麽瘋下去。
“席明淵你瘋了,你真的瘋了!”段潮高聲喊道,“我告訴你,我不會幫你去找他,我們幾個兄弟誰都不會幫你去找他。”
“不管你們幫不幫我,我都會找到江燃,我的江燃。”席明淵笑得執念,眼裏的光令人害怕。
段潮搖了搖頭,摔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