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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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挽着他臂彎的指尖驀地松開, 垂放在身側，顯然是被撞見戀情後的驚慌失措。
商遇敏感察覺到這一點，跟孟如畫不平靜的反應不同, 他僅輕掃孟榮川一瞬, 再垂眸盯着她看。
孟如畫才慢一拍意識到不該如此, 她擡眸剛對視上。
男人反牽住她的手，闊步往停車場走去, 薄唇輕啓:
“怎麽, 當我女朋友這麽心虛。”
“……沒，你別多想, 我是沒想到會碰見孟榮川。”孟如畫沒底氣解釋。
得到的回應是, 商遇輕扯了唇，她被拽到車前。
孟如畫一言不發麻利上車，坐下後她思緒還沒拉回來，腦海中反複回響剛才孟榮川和小男孩的對話。
“商遇，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孟如畫迅速推門下至地面, 她順着這條商業街往前走。
很快捕捉到一大一小身影, 她快步走他前面擋住了路，盡量平靜地看着依然陌生的孟榮川。
“小畫。”孟榮川一愣：“你怎麽，找我是有事嗎。”
“嗯。”孟如畫低頭, 從包裏掏出錢包也沒數, 把僅有的一沓錢遞過去：“這些錢你先拿着用吧。”
“不，這怎麽行。”孟榮川推拒搖手。
孟如畫直說:“給小孩買點吃的。”
孟榮川臉色閃過驚詫, 閉了嘴默默接過了錢緊攥着。
或許是世事無常, 令他嘆口氣，自責說：“我已經欠了你商叔叔和商遇很大的人情了。”
“這些年也沒盡到父親的責任, 沒想到你會願意幫我。”
孟如畫不想過多煽情，她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商遇？”
“對，他，他沒跟你說過？”孟榮川滿面愁容：“唉，都怪我，當初欠的債我實在沒能力還上了，才回來找你的，我是沒安好心。”
“那天我見你不想認我，我就沒開口，後來第二天商遇突然讓人請我和他見了一面。”
“然後他幫我把欠的債都還完了。”
孟如畫努力維持好的面部表情，劃過一絲難以置信和錯愕。
“起初我還不明白他的用意，剛才看到你們在一起。”孟榮川:“我才想清楚，估摸着是因為你。”
“當時他問我回來想做什麽，我說是想找你幫幫我。”
周遭一切行人和對話被消音般，孟如畫如同被定身了。
晚風吹打在臉上都變得刺骨寒冷，又火燒般發疼。
“小畫。”
“小畫？”孟榮川接連喊了好幾聲，孟如畫驚醒，她深呼吸:
“我先走了，你以後好好生活吧。”
她魂不守舍地拎着包轉身，每一步都比來時更沉重上幾分。
“爸爸，剛才這個漂亮姐姐是誰？”男孩咬了口雞腿。
孟榮川欲言又止:“是，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女兒。”
“女兒是什麽？”
孟榮川愧疚地沒有回答這個疑惑。
……
在回家的路上，孟如畫一改反常萬分沉默，對比她平時不安分的性格，這種反差更讓人不适應，以及擔心。
駛過紅綠燈路口，商遇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又松弛了些，沒看她：
“孟榮川跟你說了什麽？”
孟如畫看着他的側顏，張了張唇瓣:
“閑聊。”
猜到她不想多說，商遇也沒再詳細問下去，說了別的事：
“最近我們可能要分開一下。”
她一驚擡睫。
“我要出差。”
“好吧。”孟如畫失落，他還沒走她就開始想念了:“又要走啊。”
商遇側眸掃她:
“不舍得？”
這種調情開玩笑的時候，往常孟如畫一定會傲嬌的搖頭否認。
但這次，她突然想坦率一點，點點頭：“嗯，我想你怎麽辦，你能随時跟我開視頻嗎。”
商遇:“……”
“我有空就打給你。”
孟如畫不情願哦了一聲。
見她不滿地微撇嘴，商遇嘴角勾了下，說:“不然我帶你一起去”
“好——”孟如畫擡起的眼睛光亮剎那消失，然後搖搖頭，口不對心說:“算了吧，我又幫不上忙。”
“不需要幫我。”商遇:“你負責玩和買就行。”
卻沒想到孟如畫意外堅定:“不了，我還是在家等你吧。”
駛進車庫停下，商遇扭頭看了她幾秒，沒再非讓她去。
她自然是不舍得，不過她不能表現出來，連帶着第二天孟如畫自願抽出時間送商遇來到機場時，她還想裝作賢惠懂事地等他回來。
在小劉站在一邊看着手表，拉着行李箱提醒:“商總，我們該上飛機了。”
見女人還緊緊摟着他腰身，商遇擡起的掌心在她毛絨腦袋上拍了三下，喉結輕滾動:
“別抱了，一會兒誤機了。”
“不要嘛，再抱一分鐘，最後十秒……”孟如畫閉眼默數數字倒計時。
他便沒有再催，大手摟護住她的後頸。
靜等了會兒，她果然耍賴了，遲遲沒有松手的打算。
小劉欲要催促，但見商遇氣定神閑的樣子，他又活生生憋了回去，麻木地看向別處。
老板都不急，他一個打工的急也沒用。
臨近分別的關頭，孟如畫臉貼在他的胸口，靜靜地渴望能記住他心髒的每一下跳動，可能是最後一次擁抱了。
她鼻音悶悶不舍地說：“你要記得想我。”
商遇低眼看她。
“嗯。”
“要記得每天報備。”
“好。”
“要每天都發一條親親的語音。”
“……”
她擡起眼皮，可憐巴巴望他。
商遇面色動容，低頭在她耳垂親了親，無奈道：“知道了。”
被親孟如畫也沒半點開心：“我也會這麽做的。”
她不甘心地松開手，轉過身縮着肩膀，孱弱又堅強的回:
“你走吧，拜拜。”
見女人難得戀戀不舍，商遇竟動搖了出差的決定，産生或者推遲幾天的想法。
他向前一步，剛擡起的手還沒觸碰到她。
孟如畫毫無所知，果斷的先邁出步伐，她離得愈來愈晚，連回頭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也當然不知道，從她進入洶湧的人群中消失。然後直到看不見她薄瘦的背影，男人才肯離開。
走出機場，孟如畫抿着唇線，她仰起頭看向萬裏無雲的天空。
然後放平心态去上了車，一路開到目的地停下。
站在別墅花園裏，孟如畫醞釀着遲遲止步不前。
好半響，她才鼓起勇氣進到客廳，沈繡春恰好拿着平板，翻着美甲款式，見她過來稍微訝異:
“小畫，你怎麽來了，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商從嚴也坐在一邊玩着消消樂，兩位長輩都在，孟如畫差點打了退堂鼓，語氣都弱了:
“我，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什麽呀。”沈繡春拍拍身邊：“來先坐我這，幫我看看哪款美甲好看。”
商從嚴笑呵呵插話：“她啊，不相信我給她挑的款式，把我臭罵了一頓。”
“你眼光差還不讓人說。”沈繡春白眼。
孟如畫擠出一絲笑，她實際上緊張得不行，然後努力集中目光看了半天，選了一款:"這款吧，會襯得您皮膚特別白。"
“是嗎，我也特別喜歡這款，本來還拿不定主意，你也覺得好看，我就放心了。”沈繡春問：“小畫，你有什麽事要說？”
孟如畫頭一次這麽膽怯:“……我。”
沈繡春；“怎麽還支支吾吾的，別怕，你說出來我聽聽。”
商從嚴也被吸引了：“是啊，一家人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我跟……”孟如畫垂下的睫毛顫啊顫，緊扣着指甲：“我跟商遇在一起了。”
一陣寂靜。
昨天從孟榮川那得知的事情，讓孟如畫反複會時常想起，遺忘不掉。
商遇本身沒有責任替孟榮川還債，但，本質還是因為孟榮川說要找她幫忙。
按照她心軟的個性，肯定不會冷眼旁觀。
他才瞞着她幫了。
在這段感情中，孟如畫猛然發覺商遇一直在依着她的想法戀愛。
她不想公開，他就尊重她的選擇。
好像是太不公平了，商遇為了她簡直什麽都能答應，什麽都能做。
他對她這麽好，讓孟如畫意識到她不能再逃避了。
連一段正常的感情都無法給予，不想再不見天光了。
反正遲早會有一天要說的，那不如，她來說。
她不能總讓商遇為她阻擋和解決一切，也不想當菟絲花了。
說完的這一秒，孟如畫一點也沒有感知到輕松。
長久的沉默讓她根本不敢去看兩位長輩的面部表情和反應。
怕是沒有希望了，她心髒一沉，不像她性格地争取道：“我，我不是有意瞞着你們的，但我是真的喜歡他……”
“等一下，小畫，讓我先緩緩。”沈繡春手一擡制止到，然後疑問：“這件事為什麽是你來跟我們說的？商遇呢，他這也太沒有責任心了。”
孟如畫大腦懵了一秒：“他去出差了，之前是我不讓他說的。”
“那也不像話。”誰料，沈繡春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又問：“你們談多久了？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
孟如畫後脊背都出了一層薄汗，被吓得:“挺久的了。”
商從嚴笑了兩聲：“瞞得竟然這麽好。”
孟如畫問：“你們不生氣嗎？”
“這說得什麽話，不過我還真有一點生氣。”沈繡春百思不得其解：“你看上商遇什麽呢？他多無趣。”
孟如畫眨眨眼:“……”
“唉，實話跟你說了吧，之前我也想過讓商遇跟你在一塊，可是吧。”沈繡春：“這孩子有時候太悶了，我就想找個活潑的，能跟你聊得來。”
“不然你平時跟他說個話，他反應冷淡，多掃興，我以為你會看不上他，就沒再想這回事。”
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孟如畫好幾秒才緩慢地接受。
她被接受了。
沒有她想的那樣，會被趕出去。
不過沈繡春的話讓她的确深有感受，有時候表達愛意，商遇是很冷淡。
她後來就想通了，估計商遇在心底是很喜歡的。
不對，緊接着她又回憶想到在床上時的商遇，話倒是會多一點。
這點，她自然不敢當着兩位長輩的面說出來。
商從嚴不贊同：“你要這樣說，我就要頂一句了，我兒子性格這叫成熟，你上次選的那個誰，周子帆，我就沒看上，能給小畫當弟弟了。”
“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那孩子那麽幼稚，你又不早說。”沈繡春生氣，然後又看向孟如畫，越看越滿意，開心拍了下手：“別說，這麽一看小畫跟商遇是很般配。”
她連忙拉上她:
“你快跟我說說細節，到底咋在一起的，誰追的誰”
孟如畫笑:“……好吧。”
*
這次來跟沈繡春坦白，孟如畫是抱着會被拆散的想法。
即使時隔多年，在她潛意識裏還是認為，她除了美貌，智商以外，在家境方面配不上商遇。
這導致她完全沒想到會進行的這麽順利，當天下午，孟如畫在辦公室，對着電腦寫完辭呈時，手機産生振動，她拿起一看。
男朋友:[你說了]
孟如畫裝傻:[嗯你指得什麽呀]
男朋友:[我剛下飛機，收到我媽的電話了。]
孟如畫表面裝淡定：[你媽媽說了什麽]
那邊靜了會兒:
男朋友：[讓我們盡快完婚。]
長輩果然都是等不及的，也孟如畫不免驚訝：[這就催婚了？]
叮咚一聲，彈出新的一則回複:
男朋友：
[嗯，我提的。]
她好幸福，是發自內心的，無法用任何來衡量的幸福。
孟如畫唇角微微揚起，她用手機捂着臉笑，然後又急跟商遇說了另一件事。
她想離開麥夢，然後獨自去開一家服裝設計的工作室。
主要還是因為，孟如畫想把商遇幫孟榮川還的債，再還給他。
這個打算當然是不能告訴商遇的了。
他說不定不會同意，而且還錢這種事是有點見外了。
所以商遇問起原因時，她就只說是為了歷練自己。
他沒太意外，還表示當初他說她在麥夢待不了多久，也是因為麥夢不适合她。
她有自己的風格，應該有更好的路，而不是局限在麥夢，當一個普通的服裝設計師。
遞交辭呈報告時，劉若剛進嘴裏的咖啡都噴出來了，然後瘋狂挽留她。
孟如畫毅然決然的走人了，然後她跟徐楚藝說了這件事，獲得了大大的支持。
還說可以免費給她做模特，孟如畫萬分感激。
入了冬，溫度驟降的同時，也無端讓人的思念變重。
原以為短暫的分別很好熬過，可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孟如畫心如刀割。
她是在某一天晚上，麻木地洗完澡，去撕了日歷看見日期，驀地想起來，商遇的生日快到了。
在明天，11月7號。
她想念他想到把日期都忘了，孟如畫先問了沈繡春怎麽舉辦生日。
沈繡春給出的回複是，她去跟商從嚴旅游了，都沒想起這回事。
而且商遇從小不經常過生日，久而久之，生日也就變成了平常的日子。
以前孟如畫也不在乎，可不一樣了，她跟商遇是男女朋友關系。
不能随便過，她當即就決定給商遇一個驚喜，短褲下兩條細長的腿迅速轉身，跑回到卧室。
精心挑了衣服一一疊整好，等她剛收拾完行李箱，摸出手機就看見一則消息:
男朋友:[明天下午我回來]
孟如畫：[咦？你幹嘛呀]
對面立刻發來一通電話，她接聽放在耳邊，商遇嗓音低沉，尾音輕輕上揚：“你不記得？”
“你猜。”
“……”
孟如畫忍笑：“你生日，我當然沒忘了，我都打算去找你了，機票都買好了。”
“我也買了。”
“”
商遇笑了聲，順着電流通進她耳中，道:“冬天太冷了，你在家等我吧。”
不管誰去見誰，總是要見面的，孟如畫驕傲：“好叭~，那你快點哦。”
“嗯。”
由于時間太倉促了，次日孟如畫幹脆讓周子帆來找她一趟，也把徐楚藝一起喊來了。
求助他們如何在一上午舉辦一場盛大的生日驚喜。
讨論半天也沒定論，兩人吵了不止一次。
周子帆雙手一攤：“拜托，生日就是要熱鬧，就來我清吧。”
“我讓我的樂隊唱一首充滿愛意的歌，還有的歌迷也能祝福商哥，多快樂。”
徐楚藝盤腿：“這一點都不好，聽我的，就在家布置得浪漫點，孟如畫你親手做個蛋糕，醜點也沒關系，咱心意到了。”
“晚上你們兩個再喝點小酒，啧啧，這感情能不升溫？”
周子帆：“你這生日過的沒意思。”
徐楚藝：“你有意思，我看你長得挺有意思。”
周子帆：“徐姐姐，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徐楚藝：“孟如畫，你說句話，我們兩個你選誰，呸，選哪個想法。”
孟如畫捏着牙簽西瓜，咬了一口：“我覺得都挺好的哎。”
“只能選一個。”
“嗯……我喜歡你的吧。”
徐楚藝得意:“弟弟，姐姐贏了。”
周子帆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說：“願賭服輸，你們倆讨論吧，我一會兒出點體力活。”
“我天。”他臉色随之一變，騰一下坐直了："飛機出事了。"
孟如畫一怔：“你說什麽？”
“你看看，這是不是商哥的飛機航班，說什麽墜落了。”
他遞給她，孟如畫心一緊，她捧着手機低下的目光在觸及到新聞标題時，大腦嗡嗡作響，她搖頭，輕出聲：“我，我沒問過他。”
“我要去找他。”孟如畫求助：“你能帶我去一趟機場嗎。”
周子帆二話不說拿起外套：“走走走。”
一路上，孟如畫的神經系統被拉扯到了最極致的狀态。
她給商遇打無數的電話時，手一次比一次抖。
全都無人接聽。
這種未知的恐懼讓她下車踉跄了一下，也顧不得腳腕鑽心地刺疼，孟如畫匆匆跑進機場內。
來來往往的人群彙聚在一起，也有看了飛機失事的消息趕來的男女老少，都有，幾乎全在哭喊。
這種視覺刺激下，讓不确定的事變得真實起來。
迷茫，恍惚，孟如畫目光一點點又迅速尋找着，眼圈漸漸紅了。
無助遍布全身上下。
周子帆也跑了過來，喘着氣彎着腰，撐腿勸道：“孟姐姐，你別急，我們在等等——”
他剛咳了一聲，艱難站起來扭頭就見孟如畫怔松的臉有了神采，泛着水光地眼睛一亮，迅速往前跑去。
“商遇！”
一道欣喜的呼喊。
小劉拉着行李箱跟在後面，看見這一幕走慢了。
解鎖手機，屏幕點進去看到三十多條電話，商遇敏銳地聽見聲音擡頭，掀了眼皮看清。
他眉梢頗感意外一擡，而後沒再走動，張開了手臂等着。
茉莉的香味萦繞上來的同時，女人柔軟的身子撲進懷中。
孟如畫穿得很薄，厚外套都沒穿，一件白色緊身上衣和牛仔褲。
她渾身侵着涼意，用胳膊緊緊摟住他。
商遇察覺到脖頸處一陣濕潤，是她的眼淚，他一怔，眉心緊緊蹙起川字，心髒被狠狠扯動發了疼。
他沒讓她這麽哭過，第一想法就是猜她受了什麽委屈。
下一秒，孟如畫哽咽又委屈的出聲：
“我以為，以為你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