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碎

破碎

“媽媽, 牽手!”

祝願和趙秘書在玩你追我趕的游戲,他跑累了又回到姜至面前撒嬌。

姜至幫他擦幹汗,握住他潮乎乎的小手。

還沒往前走幾步, 空閑的左手被一雙大掌包裹住,祝雲開端的是理直氣壯, “我說過,祝願有的,我也要有。”

這句話落入趙秘書耳朵裏,他面不改色地後退幾步, 給這一家三口留出足夠的空間。

晚飯就近找了家餐廳, 用完餐祝雲開又想起家裏的冰箱空空如也, 回超市采購了一波食材,大有要常住下去的架勢。

“這樣萬一哪天我不在, 你也可以多加點料, 吃得比較有營養,要是不想做就給我打電話, 我過來給你做。”

祝雲開甚至想請個做飯的阿姨,姜至強調她在這住的時間不多,他才作罷。

一下扶梯到其他樓層,祝願掙開姜至的手, 向前方跑去。

姜至跟過去一看,牆邊擺放着一架鋼琴,正在演奏的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學生, 手裏拿着書包候在一旁的應該是他的爸爸,語氣嚴肅地念叨着什麽。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 注意手型!手指頭要立起來,手掌拱起來, 手得是半圓形。”

一邊說着,手裏的紙張卷成筒,“啪”地一聲在孩子手背上打了下,紅了一片。

看有陌生人靠近才稍作收斂,嘴裏仍然不停,

“你知道鋼琴課一節多貴嗎?你還不好好學,都學三個月了還沒點長進,基本的手型都不對,我有這錢打發給路邊的乞丐,都比給你上課有用。”

孩子的頭越埋越低,手型是勉強做對了,手臂和肩膀十分僵硬且緊繃,彈琴的動作遲疑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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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預見的,彈出來的音幹癟無力,男人有些急了,上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按,“要放松要放松,你是塊木頭嗎?聽不懂人話?”

“本來還想着說你這次考得不錯,帶你出來吃頓飯玩一玩,我看你也別想着休息了,現在立刻回去好好練琴。”

“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不争氣的兒子,好了,別彈了,你給我下來,也不嫌丢人。”

小男孩幾乎是被半拽下來的,用手撐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畏畏縮縮地躲在一邊。

很顯然這樣的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是以小男孩有習慣性地緊張,對彈琴的害怕遠大于興趣。

姜至默默嘆了口氣,輕推了下祝願,“去吧。”

“嗯!”

祝願一看見琴就兩眼放光,已經迫不及待地上手彈了。

餘光裏男人和孩子沒急着離開,而是候在一旁,大約是好奇半大的小豆丁能彈出什麽,留在原地張望。

男人的表情從漫不經心逐漸正色起來,姜至從頭至尾都是淡淡的,不時給予正面反饋,“嗯,很棒。”

“你們家孩子幾歲?”

男人湊上來,迫于祝雲開就在一旁,沒敢靠得太近,鼓鼓囊囊的書包單肩有些挂不住,男人又往上提了提,重量壓彎了他的腰。

“三歲多。”

在姜至眼裏祝願仍是小小一團,得益于祝雲開的基因優勢,他的個頭比同齡人要大,四肢也更修長,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上一些。

“學琴多久了?一天上幾節課?”

姜至望向祝雲開,由後者來回答,“半年多點,工作日一天一節,一節課45分鐘。”

男人面部抽搐,大概是覺得有些沒面子,扭頭訓斥,“你看看人家,你連個三歲小孩都比不上。”

祝願偶爾有些不懂的地方,姜至直接上手給他示範一遍,祝願很聰明,一點就通。

“你也會彈琴?你家孩子的鋼琴都是你教的?”

“嗯,偶爾教。”

姜至答得很簡短。

男人有些語塞,大概是想到了剛剛自己說過的話,可他對鋼琴一竅不通。

“你是怎麽糾正你家孩子的手型的?”

男人叽叽喳喳惹得祝雲開煩得很,但姜至沒說話,他也只能勉強忍了下來。

“椅子的距離和高度合适,保持良好的坐姿。肩頸和手腕放松,手擺好姿勢,練琴的時候多提醒個幾次,他就會形成适合自己的發力習慣。”

“不需要太刻意,彈琴的過程中慢慢糾正就好,讓孩子對鋼琴産生抗拒就不好了。”

姜至能看出小男孩是喜歡鋼琴的,只是在父親的高要求下沾染了一絲恐懼,她沒資格插手對小孩的教育問題,只能間接提醒。

許是姜至說得太過随意,又或是都是些老生常談,男人撇了撇嘴,不太服氣。

周圍慢慢聚集了些圍觀的人群,男人觀察半晌,仿佛終于尋到了破綻,“我看你們家孩子的手型也不是很标準啊。”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見,專心彈琴的祝願投過來一眼,姜至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用管。

一向好說話的她耐心告罄,顯得有些淩厲,“首先,他才剛學不久,這個手型已經很棒了,其次,彈鋼琴最重要的不是手型,而是對琴本身的興趣,琴彈得好不好是其次,我更在意他開不開心,畢竟我們只是在當愛好在培養,并不需要他給我回報,最後,他好不好不由別人說了算。”

姜至的話說得不重,但句句都是在落他面子,男人的臉漲得像豬肝,再瞧見一旁冷眼睨着他的祝雲開,他只得帶着孩子走開。

“人家是有錢才能這麽随便,我們家可沒有這麽多錢讓你折騰,聽見沒?”

男人不放過任何一個說教的機會,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人群的另一邊,繼續旁觀。

流暢地彈完一曲,人們自發地鼓起了掌,大多是帶有善意的鼓勵。

“再來一曲!”

姜至看過去,又是剛才那個男人,混在人堆裏給了他底氣,“給叔叔阿姨們再表演一個!”

其他人或多或少跟着附和,祝雲開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姜至沒理會外界的聲音,俯下身來輕聲問,

“願願,你還想彈嗎?”

祝願搖了搖頭,他不喜歡這麽多人,實在是有些過分吵鬧。

姜至朝他伸出手,“那我們回去吧。”

“嗯!”祝願把手搭在她掌心,從椅子上跳下來,穩穩落到地面,另一只手伸向祝雲開。

一家三口手牽手離開了。

姜至仍舊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祝雲開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購物戰績提前送到家,三個人一起動手把新買的生活用品都換上了,祝雲開帶祝願洗完澡,回房間給他講故事。

姜至在客廳裏翻找着什麽,聽見祝雲開的聲音,頭也沒擡就道:“找藥呢,沒事,你先睡吧。”

每次收拾完都需要時間重新記憶物品擺放的位置,姜至拿起藥膏和棉簽回了衛生間,對着鏡子一點點地點塗到疤痕上。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姜至繼續塗藥,通過鏡子看向倚在門邊的祝雲開。

“祝願睡着了,我在等你,”祝雲開向她靠近,“需要我幫你塗嗎?”

後背上很難塗到,姜至每次都要花費十幾分鐘甚至更多的時間。

“不用,我快塗完了。”

姜至旋上蓋子,把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藥膏放回原位,祝雲開就這麽看着她做完這一切。

“你不開心嗎?”

“我能感覺從外邊回來你就不高興,”

藥膏很清涼,後背和手臂都涼飕飕的,姜至不想蹭衣服上,于是沒有立馬穿上外套。

鎖骨平直精致,脖子修長,手臂線條流暢,祝雲開見過沒有這身疤痕的她有多漂亮。

“是因為那個男人說的話嗎?你放心,祝願的自尊心沒那麽脆弱,三言兩語影響不了他,回來就立馬忘了。”

“更何況你在大庭廣衆之下維護了他,更不用擔心他會受傷。”

“我知道,願願被你養得很好。”

從祝願的臨場反應就能看出來,他對外界的評價不甚在意,在足夠有愛的環境下長大,給了他十足的底氣。

姜至将開衫披在肩上,拿起一串鑰匙,向祝雲開發起了邀請,“家裏門窗我都關好了,下樓走走?”

祝雲開還是頭一次穿拖鞋出門,頭發剛吹幹顯得有幾分淩亂,寬松T恤配沙灘褲,腳上是一雙十九塊九的拖鞋。

居民樓上家家戶戶都亮着燈,襯得路燈的光亮十分微弱,沒有燈光的地方黑黢黢的,擾人的蟬鳴隐匿其中,人聲混合着麻将聲,煙火氣撲面而來。

拖鞋質量一般,由于泡了水,走路的時候還會有尴尬的聲響。

以至于祝雲開走路的姿勢局促又別扭。

姜至忍住笑,“沒事,過一會就好了,明天給你買雙貴的。”

瞧見她眼裏的笑意,祝雲開慢慢松懈下來,把頭發往後抓了一把,幹脆由它去了。

這樣肆意的感覺,祝雲開活了27年,還是頭一次體會到。

姜至帶他去了小區的便利店,老板是個熱心腸的大姐,對住在附近的人各個都眼熟,看見祝雲開的第一眼眼裏就冒光。

“小夥子長得真不錯,這是你哥?有對象沒?”

姜至拿着兩罐啤酒到櫃臺結賬,大姐一邊掃碼一邊問道。

她經常來買東西,被搭話是頭一次,還是因為祝雲開。

“我有個侄女,名牌大學畢業,長得漂亮身材也好,家裏做點小生意,五套房兩輛車,要不要介紹認識一下?”

說是便利店,門店有幾十個平方,應有盡有,可以說是個小型超市,貨品擺放整齊有序,一點也不顯得逼仄,是以這話姜至是信的。

不等他們回答,大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我開玩笑的,誰看不出來你們是一對?”

“盤靓條順,你眼光不錯。”這話是對姜至說的,“姐姐我呀就喜歡看帥哥美女在一起。”

“再給我拿包煙吧,謝謝。”姜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笑了笑。

“好嘞,一共56塊。”

祝雲開自覺地掏出付款碼走上前,大姐一副上道的表情,拿起掃描槍一掃,“下次再來啊。”

風一吹,連帶着身後的聲音也不甚明晰,“啪”地一聲,易拉罐的拉環拉開,啤酒咕嚕嚕冒着泡,氣泡炸裂的聲音十分解壓,每個細胞都得到了舒緩。

下一秒,打開的啤酒罐遞到姜至面前。

清淡泛苦的味道化開,塵封了往事的盒子打開一個缺口,“灰塵”嗆得姜至一時說不出話。

指尖輕敲着鋁罐,伴随着爽脆的敲擊聲,姜至豪放地用手背抹了把唇部溢出的酒液,勇氣一點點積蓄起來。

“願願很勇敢,我不如他。”

“我小時候練琴,也會被說手型不對。”

姜至低頭盯着腳尖,街道被打掃得很幹淨,路邊偶爾有掉落的樹枝,踩上去嘎嘣響。

仿佛這樣就能掩蓋那顆早已破碎的心。

“明明是他們什麽都不懂,标準的手型是為了有正确的指法,指法是為了提高琴音的質量,彈出好聽的音樂才是最重要的,人又不是木偶,怎麽可能從頭到尾保持完美的姿勢。”

姜至一口氣說了很多,只是有些失落罷了,但祝雲開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易發覺的委屈。

“老師媽媽是音樂老師,從來沒有說過我的姿勢奇怪、手型不标準,她會反複告訴我,我彈得很好,還可以更好。”

“她離開以後,就沒有人跟我說這些了。”

姜至把啤酒罐給祝雲開,将外套穿好,系帶随意地打了個結,猛灌了一大口,沁涼沁涼的。

祝雲開就這麽陪着她,沒有說話,給她遞了張紙巾。

“不用,”姜至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記得那是一次酒會,蓬夏青很重視它,特意留出來一天,帶我去買公主裙和小皮鞋。”

面對母親突然的關心,小姜至不悲不喜,選擇了服從,像個木偶娃娃任她打扮,她很清楚,所有的禮物都有相應的代價。

果然,酒會進行到一半,姜至就被推了出去。

她營養不良,看上去偏小,卻有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在場的自诩上流人士,在音樂方面頗有造詣,自然能看出來她天賦有多高,再加上蓬夏青的面子,誇贊的話也不算是違心。

姜至習慣了被各種各樣的目光打量,有輕蔑有不屑,還有一種是同情。

起初姜至不明白,但很快她就懂了,她曾聽過旁人的議論,說她明明應該有不可限量的前途,卻只能被母親當作待價而沽的商品。

語氣是無盡的惋惜,很快就被其他事物吸引,輕易地換到下一個話題。

小姜至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她的任務只是完成一首又一首的曲目。

但總有些人要通過持相反的觀點來彰顯存在感,蓬夏青得罪的人不少,姜至就更成了被攻擊的靶子。

“我記得我彈的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周圍的人群裏有個男人,說蓬夏青自己不檢點也就算了,連女兒也要帶出來争寵獻媚,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骨子裏的賤種。”

“又說我這琴彈得也不怎麽樣,手型都不對,還敢出來演奏,一看就是趕鴨子上架,讓人笑掉大牙。”

經過一個長椅,深木色,黑色鐵藝支撐,姜至坐了上去。

“其實我很生氣,我想說我才不是半吊子,我三歲就開始學琴,經歷過專業的訓練,參加比賽我是那組年紀最小的,可我是第一名。”

“他怎麽說我都沒關系,但我的琴是老師媽媽教的,他不能這麽侮辱我。”

很明顯,她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根本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裏。

在場唯一和她有關聯的人是蓬夏青,很快這份淺薄的希望破滅,小姜至被粗暴地從椅子上拽了下來。

“蓬夏青和那人吵架了,她很生氣,不是因為有人說了她女兒,而是覺得自己沒面子,吵得挺兇的,就是沒有一句話是在維護我。”

成年人吵得面紅耳赤,差點動了手,小姜至則在一旁瑟瑟發抖。

“從男人說出那句話起,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到頭了,回去蓬夏青就讓我下跪,用藤條抽我的手心,說我琴彈得太差,讓她在外人丢臉。”

“要是還有下次,她就不讓我學琴了。”

啤酒罐見了底,姜至用力地将它捏扁,喃喃道:“她自己學過十多年的鋼琴,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我沒有問題,她只是拿我發洩。”

“蓬夏青也是犯蠢,她看不明白別人是因為看不起她,才會順帶貶低我,我彈得再好有什麽用?”

“她不會不讓我學琴,她需要我,我對她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蓬夏青小時候學過各種才藝,姜至想彈琴被她認為是理所當然,她沒指望她能彈出花來,就當個裝飾門面的技藝。

但姜至彈得好,能為她所用,這就不一樣了。

一方面,蓬夏青借着她出了不少風頭,博得了很多關注,極大地滿足她的虛榮心,另一方面,有人憐惜她一個人帶着女兒不容易,也會對她稍微寬容些。

“你不想祝願和你一樣,所以你立馬反駁了那個男人,選擇站在祝願這一邊。”

姜至一開口,祝雲開就立馬懂了她的用意。

“是,但我是有私心的,我在維護願願,又何嘗不是在幫助小時候的自己。”

“你做得很好。”祝雲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以示肯定。

過去種種都能從這裏得到解釋,姜至總是有無限的耐心,底下的人面對質疑也是她第一個站出來。

祝雲開年少不懂事,還暗中吃過醋。

資料裏姜至表演的照片,沒有一張是笑着的。

“她要是真不讓我學琴就好了,街邊賣藝的人能得到肯定和獎賞,我除了被打被罵還能得到什麽好處?”

“我有段時間,是真的不想學,音樂是很包容的,那個男人有句話沒說錯,唯獨不該被當作争寵的手段。”

“不光在外邊我要表演,回家了還要繼續表演,每次蓬夏青帶的男人回來都會跟我說,寶貝,給叔叔彈一個聽聽。”

姜至輕佻地模仿着男人們的語氣,這句話數不清聽了多少遍,她強忍着惡心,還要面對男人赤裸下流的目光。

每到這時候,姜至為了集中注意力,就會開始彈正在練習的曲目,越彈越順手。

也算是間接提升了琴技。

但那種黏膩的感覺,過了很多年還是會不時想起。

姜至只會彈一曲,彈完以後她就會立馬跑回房間将門反鎖,直到那道視線消失。

“有一次我還沒彈完,對方的手就伸過來了,他想摸我,明明家裏有女兒,卻對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孩有興趣。”

“知道懲罰會很嚴重,但我還是逃了,太惡心了。”

這樣的人姜至見過太多太多,蓬夏青還有最後一絲良知,沒讓她受實質性的傷害。

“我們要告訴願願,他永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他想做的事,不必為了任何人勉強自己。”

姜至撕拉一聲拆掉透明包裝,拿出一根煙輕輕嗅了嗅,茶香味的。

“你也是,姜至,過去的事情我難以改變,但我想讓你知道,再也沒有誰敢脅迫你。”

“你現在很厲害,你就是你自己的底氣,當然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底氣。”

祝雲開緩緩靠了過去,攬住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處,四周很安靜,遠處不時有歡笑聲傳來。

姜至耳邊是鮮活有力的心跳,令人安心。

“欺負過你的人,他們會有報應的。”

姜至以為祝雲開在安慰她,釋然道,“太多了,我連臉都記不清了,也許吧,不重要了。”

“重要的。”祝雲開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一個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形。

該回去了,祝雲開望着她手裏的煙問道:“不抽嗎?”

“不抽,我就聞聞味道。”

姜至撿起腳邊的易拉罐,精準地丢進了垃圾桶,祝雲開的沒喝兩口,咕嚕嚕地一口氣喝完,追了上去。

“我們什麽時候去看電影?”

“唔,下周一吧,我看了下當天有場次,願願——”

“這電影适合他看嗎?”

“不太适合。”

“那就成,他待在家該幹什麽幹什麽。”

夜漸漸深了,風中是清淡的草木香氣,燈光下的影子被無限拉長,交疊在一起,頗有些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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