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發愁
發愁
“你胡說, 你前面二十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怎麽過來的……你說呢?明知故問。”
祝雲開微側着身體,手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指節曲起輕輕刮過她的臉蛋, 就在要碰上唇的那一刻,姜至明白了什麽, 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拍開。
“嫌棄?你又不是沒摸過,要不先把你這雙手給剁了?”
“祝雲開,我看起來這麽好騙?”
“你?好騙?”祝雲開像聽見了什麽笑話,姜至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能猜到他淺笑着的模樣, 聽他用悵然若失的語氣道:“你不是好騙, 你是心軟。”
“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知道要用什麽方法, 才能離你近一點。”
祝雲開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身體曲線, 柔軟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他嗅着她身上清甜的味道, 生出病态的滿足,
“祝願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怎麽到了我這, 我想要點什麽就這麽難?還要被你無情地揭穿。”
“是你說要哄我,結果我想要你又不給,怎麽會有你這種言而無信的人。”
“招惹了又不負責, 提起裙子不認人。”
“我對願願是正常的關心,我是他媽媽, 這三年沒有在他身邊想補償他而已,被你說得像溺愛他似的。”
祝願只是小孩, 很晚才有自我意識,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最痛苦的始終是大人。
姜至未嘗分辨不出這是祝雲開以退為進的手段,用另一種方式達成自己的目的,但他說得對,她就吃這一套。
“我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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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都生了,你想讓我怎麽負責?”
“孩子是孩子,你說得對,我的确得好好想想。”
熱氣呵在姜至耳畔,她感覺到有些燥熱,祝雲開微涼的指尖沿着她的脊椎一路往下,停留在她的腰窩處。
“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祝雲開食髓知味,開了葷又憋了許多年的男人的實力不容小觑,給姜至折騰得夠嗆。
寧願自己憋得辛苦,也要顧及她的感受,姜至在心裏默念一句“傻子”,作為回應摟住了他的脖子。
殊不知這個小動作,給了祝雲開莫大的鼓勵。
姜至是從祝雲開房間裏出來的,起得比平時晚了點,喻溫茂接收到了這一信號,早餐又是豐盛的一頓。
熟悉的菜譜,乍一看姜至以為自己穿越回了過去。
喻溫茂再次給她盛了一碗粥,連表情都和上次一模一樣,姜至頭皮發麻,接過湯勺,“我自己來吧。”
看她臊得滿臉通紅,祝雲開毫不懷疑再這樣下去,她都要把自己點燃了,咳了咳正色道:“喻叔,下次別做這些了。”
“是不是早上沒胃口?是我考慮不周,下次中午做了讓趙秘書給你送過去。”
送去公司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補身體?祝雲開沒有透露隐私的癖好。
“不是,我不愛吃,再說……您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弱了點,我才27,不用吃這些。”
“是嗎?可是我看網上說男人一旦過了25歲……”喻溫茂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發愁,不想傷到他的自尊心,躊躇着道:“我也是過來人,你不用不好意思。”
“您少沖點浪,網上的話不能全信,也不是适合每個人的情況。”
“與其盯着我,您不如多給她補補,她比我虛得多。”
話是這麽說,姜至有專門的營養師,身體不像祝雲開一般耐造,喻溫茂也不敢自作主張,就是可惜了冰箱裏的食材。
姜至的頭越埋越低,感受到三道視線“唰唰唰”投來,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祝雲開抓着她不放,飯後追了上來,“喻叔說我要補身體,你覺得我需要嗎?”
姜至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俯瞰整個大廳,趙秘書就在客廳裏候着,祝雲開絲毫沒有上班快遲到的自覺。
“媽媽!”
到了上鋼琴課的時間,陳老師牽着祝願上樓,祝願撲過來抱住她的大腿,仰着頭笑得比花還燦爛。
姜至一下就被治愈了。
“媽媽爸爸,你們在說什麽呀?願願也想聽。”
“這個得問你媽媽了。”
姜至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不想他在兒子面前說不該說的話,“不需要,不需要行了吧。”
“我也覺得。”祝雲開心情不錯,揉了揉祝願毛茸茸的小腦袋。
“沒什麽,願願不是要學琴嗎?別耽誤了,快去吧。”
祝願想到這也許就是喻爺爺說的爸媽之間的小秘密,懂事地沒有多問。
“姜小姐,祝總,我帶願願上去了。”
陳老師朝姜至點了點頭,看到祝願如今的變化,她也是歡喜的。
“姜小姐?”祝雲開小聲地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在接收到姜至疑惑的眼神後,到底沒有說什麽。
*
“您好,可以刷工卡和刷臉進入,或者您有預約嗎?”
姜至下意識地就想去掏口袋,只摸到了手機,她忽然想到她早就不是蔣致,至于預約當然也是沒有的,她想給祝雲開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打招呼。
前臺一看她這樣就什麽懂了,微笑着提醒,“抱歉,如果您都沒有的話,您不能進去。”
姜至和祝願就這麽被攔在了一樓大廳的閘機外。
正是快下班的時候,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不時投來一眼。
姜至正要妥協,打算給趙秘書去個電話,祝願一把摘下口罩,踮起腳跳了幾下,以便接待臺後面的人能注意到他,“姨姨。”
“我來找爸爸,可以麻煩姨姨幫我刷一下卡嗎?”
“小太……小少爺?”前臺立刻精神了,私底下他們都叫祝願小太子,差點就把這個稱呼喊了出來,“當然可以。”
前臺能一眼就認出他,一方面是因為祝雲開經常把祝願帶在身邊,公司上下都很眼熟他,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他們父子倆長得像。
前臺在閘機前刷了下臉,“那……這位是?”
“這是我的媽媽呀,”姜至抱起祝願過了閘機,聽祝願迫不及待地想要介紹她,挺起了小胸脯,至少周圍五米範圍內的人都能聽到,“我和媽媽來給爸爸送晚餐。”
前臺來至雲工作的時間不長,只知道總裁夫人、祝願的媽媽曾是公司的副總,一時拿捏不準該叫她什麽,“太太好。”
她不懷疑消息的真實性,因為祝願的眼睛,像極了姜至。
待他們一走,前臺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機,對着背影拍了一張。
姜至剛進電梯,祝總太太帶着小少爺來公司的消息就在內部群裏傳開了,随之流傳的還有一張背影照。
照片裏姜至一手提着餐包,一手牽着蹦蹦跳跳的祝願。
【好瘦,頭發好濃密,光看一個背影就知道是美女。】
【那當然了,都說兒子像媽媽,願願長那麽帥,媽媽肯定很漂亮。】
【好看就算了,人家還很厲害,公司能有現在的規模,有太太的一份功勞。】
【可是我怎麽聽說太太三年前就去世了?是我記錯了嗎?】
【願願好可愛呀,好想組團去偷小孩……】
群裏聊得火熱,祝雲開可能是公司上下最後一個知道的,“怎麽不敲……”
他從文件中擡起頭,随即表情怔住,姜至把餐包放在茶幾上,“來給你送晚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是喻叔的意思嗎?你不用聽他的,趙澤語會替我安排。”
祝雲開嘴上這麽說,笑意早已掩飾不住,他放下文件,餐包裏飯菜的分量不止一個人的,有三份米飯。
“我和願願陪你一起吃。”
“不是喻叔讓我送的,是我提的。”姜至把餐盒都拿出來,祝願已經迫不及待了,盯着飯菜兩眼放光。
祝雲開看她的眼神,和祝願此刻沒什麽兩樣。
“上次你說秦文彥會帶着孩子們來公司陪亦瑤吃飯,我想也許你也想要這樣。”
“還是說我猜錯了?那我和願願回去了。”
姜至說着就要把餐具都收回去。
“你猜得對,”祝雲開按住她的手,“我來吧,”
喻叔準備了四菜一湯,都是新鮮現做的,正熱乎着,祝願胳膊短,沙發和茶幾之間有一定的距離,他夾不到菜,祝雲開給他拿了個小板凳讓他坐在下面。
“你下次要是加班的時候想吃家裏的飯菜就跟我說,我和願願給你送,如果我沒什麽事情的話,也會主動過來的。”
“好啊,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我說話算話。”
祝雲開就坐在她的左手邊,落地窗外景色依舊,在這裏吃飯一時間像是回到了過去,如果不是多出了個小團子的話。
祝願吃飯的時間很固定,今天因為要送飯,比平時晚了一點,他餓得不行了,吃飯狼吞虎咽。
祝雲開擔心他吃多了積食,沒讓他吃太多。
祝願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子,“好飽,嗝。”
打了個飽嗝他還不太好意思,摟着姜至的胳膊撒嬌,“願願最喜歡和媽媽爸爸一起吃飯。”
姜至直到現在還覺得很神奇,她竟然真的生了一個孩子,還長到了這麽大。
飯後祝願在沙發上玩積木,姜至就在一旁看着,祝雲開原本打算繼續工作,兩條腿不聽話地朝會客區邁去。
姜至被熊抱住,祝雲開在她頭頂輕蹭,姜至習慣了他像個小狗一樣嗅來嗅去。
她去哪,祝雲開都要跟着。
“心疼我了?”祝雲開很篤定,“為什麽?”
氣息噴薄在她的頭頂,姜至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語裏的自得,還能是什麽,遲鈍如她,也從日常相處的細節中,感受到祝雲開對她的在意,以及他很缺乏安全感。
而她只需要做一些小事就能彌補他的缺失,她想她很樂意。
姜至在意他的感受,只是她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因為別人有的你也要有,這是你說過的,而且,”姜至感覺有什麽飛快地閃過,快到她抓不住,“我不想你羨慕別人。”
“就這樣?”祝雲開似有些失望,很快他打起精神來,“也夠了。”
祝願看祝雲開黏着姜至,也過來要抱抱。
祝雲開覺得他礙眼得很,想把他撇開,但怕姜至不高興。
想到只有半個月他就要滾去上學,也不是不能再忍一忍。
“周五白天的時間你能留出來嗎?”
“我知道,要去看演唱會,答應你的事我都記得。”姜至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松散的丸子,幾縷頭發跑出來,祝雲開試圖給她重新挽上去。
“演唱會在晚上,白天是有別的事,一個下午就行。”
“可以,”祝雲開剛嘗了甜頭,也不問她緣由,欣然答應。
雨後的涼爽是一時的,姜至對夏天的一貫印象是沉悶而燥熱,身體也變得沉重,暈乎乎地提不起力氣。
周五就是這樣一個晴天,在入秋之前,太陽盡可能地釋放餘熱,輪胎卷起的塵土飛揚,街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
姜至從家裏出發來公司,祝雲開剛上車,她就對司機道:“我們出發吧。”
“我是趁願願睡覺的時候跑出來的,等會他午睡醒了肯定會找我,我們速戰速決。”
姜至一看手機,這會是下午一點五十,“現在過去剛好來得及。”
祝雲開的笑容收了一半,好不容易能和姜至單獨出來,她還念着祝願。
“我們去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姜至打量着他的裝扮,他早上剛開了一場會,穿的是正裝,為了演唱會準備的常服還沒換上。
姜至把他的領帶系正,捋平襯衫上的褶皺。
她則穿了一條小黑裙,少見地畫了個淡妝,珍珠耳釘泛着溫潤的光澤,簡單又不失儀式感。
祝雲開坐直身體,意識到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可能比較正式,對着車玻璃的反光整理儀容儀表。
“祝總,太太,到了。”
車停了,祝雲開打了個盹,漫不經心地擡眼望去,首先看到的是“婚姻登記”四個大字。
紅色為底,字體金光閃閃,端正又嚴肅。
姜至看他一愣一愣的,微微彎下腰,對還在車裏的他招手,“下來呀,愣着幹什麽。”
車停在樹蔭底下,陽光給視野所及之處覆上一層朦胧的光暈,姜至揚唇輕笑,笑意似要從嘴角的梨渦裏漫出來,美好地就像一場夢。
祝雲開機械地下了車,怔然地擡頭看着門牌,像要盯出一個洞。
姜至看他不說話,原本堅定的心有點忐忑起來,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的意見。”
“你要不要跟我領個證?我之前的身份已經銷戶了,要想結婚的話只能再登記一次。”
祝雲開如夢初醒,摸索自己的口袋,“我沒帶戶口本。”
“我帶了……”姜至拿出随身攜帶的小包在他跟前晃了晃,“從保險櫃裏拿的,密碼還是原來那個。”
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看來我下次得換個密碼,免得我不在的時候家都被偷了。”
“是不是太突然了?你要是沒想好的話,那下次再說。”
姜至轉身,被祝雲開拉了回來,單手箍住她的後腰,“跑什麽?”
“就今天,”陽光從縫隙中鋪灑,勾勒出他臉龐清晰的棱角,祝雲開眼裏是明晃晃的笑意,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姜至臉熱,“不然都對不起你今天這麽充分的準備。”
“樂意至極,進去吧,不然你還想被他們看多久?”
姜至和祝雲開在門口一番拉扯,又都是出衆的長相,自然容易吸引路人的目光。
好奇、欽羨,但沒有惡意。
自動門一開,冷氣撲面,來登記的人不多,祝雲開去取了個號,按照排隊的情況很快就能輪到她們。
“人這麽少,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啊?今天不适宜領證?要不要讓喻叔幫忙挑個別的日子?”
“不用,還是說你後悔了?”意識到語氣有些淩厲,祝雲開盡量讓自己聽上去溫和些,“我不信這個,只要是你就好,別的都沒關系。”
上一次領證的時候,喻叔對着日歷千挑萬選,還特意請大師算過,結果落得那樣的結局。
可見這些并不重要。
“到我們了,走吧。”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流程走得很快,他們重新拍了一張登記照,不同的是在領證之前要宣讀結婚誓詞。
每個地方規定不同,上回并沒有這個環節。
很快兩張熱乎乎的結婚證就拿到了手。
“你說剛剛工作人員盯着我們看幹什麽?”
“可能是看我一個二婚的,把你給拐跑了,為你打抱不平吧。”
“胡說什麽?”姜至嗔怪地看他一眼,把他手裏那本結婚證抽走,到時候一并放進保險櫃裏。
手機彈出一條語音,祝願的聲音夾雜着濃濃的睡意,他在那頭打了個哈欠,“媽媽,你去哪兒了?”
姜至一邊聽一邊拽着他往停車場走,“你快回去上班,願願醒了,我也要回家了。”
“兒子重要,我就不重要了?”
“還不是因為晚上要看演唱會沒法陪他,我才答應下午和他多待一會。”
車後座的擋板沒放下,祝雲開靠過來,姜至怕他當着司機的面做什麽,“你別鬧了。”
祝雲開只是吻了吻她的發,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幸好,兩次都是你,我們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溫存片刻,祝雲開又坐了回去,恢複吊兒郎當,“這次先放過你,晚上見。”
順便在姜至額頭上彈了一記。
祝雲開走的時候腳步都是輕快的,趙秘書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流轉,愣是沒想明白祝雲開心情突然好轉的原因。
姜至也不是心血來潮,她最近一直在琢磨怎麽樣能讓祝雲開更安心,送晚飯只是一小步,直到在網上看到一條:跟她領證結婚。
網友的建議是站在男生的角度,放在姜至和祝雲開身上同樣适用,他們結過一次,當時她是蔣致,他們的婚姻關系随着她的離世而消亡。
姜至原本覺得這不重要,他們之間有祝願這層連接,不管怎樣,他們是祝願的父母,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但她又想不出別的法子,那就再領一次,沒什麽大不了的。
也許一開始的糾纏非她本意,但這一生,她沒想過會和其他人在一起。
祝雲開的反應告訴她,他是樂意的。
姜至拉上包的拉鏈,心情一陣輕松,手機震動,來電顯示“柏思”兩個字。
“柏老師。”
對面的聲音空曠而嘈雜,此刻距離演唱會開始不到五小時,姜至猜到他就在現場。
柏思問她坐在幾排幾號,需不需要額外給她安排,讓專人帶她進場。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再說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等結束了我去後臺找你。”
“提前祝你演出順利。”
若是別人考慮得這麽周全,姜至會很吃驚,但放在柏思身上,就合理了起來,他一直像個大家長一樣照顧着所有人。
這也提醒了她,姜至傾身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先去一趟花店。”
晚飯依舊是姜至和祝願到公司和祝雲開一起吃的。
姜至和前臺混了個臉熟,笑着和她們點頭,她已經不需要別人幫忙刷卡了,手上的工牌是祝雲開給她的。
依舊是熟悉的工號,只不過名字變成了“姜至”。
祝雲開讓趙澤語重新給她辦理,交給姜至的時候她表現得很詫異。
“有卡在公司更方便。”
預約會議室、使用打印機等都需要刷卡。
“或者你可以理解為,倘若有一天你想的話,公司随時歡迎你回來,姜副總。”
後三個字重重地敲在姜至心上。
從前是迫不得已,加上休産假那段時間,姜至都快四年沒有接觸過公司事務,不說她是否願意回去,董事會那邊同不同意還是另一回事。
“我不……”
“我開玩笑的,”祝雲開笑着打斷她,“就算你想,我也舍不得你那麽辛苦。”
“公司本來就是我的責任,當初不得已拉你入局,現在有我就好,你盡管做你想做的,我會是你堅強的後盾。”
“股份轉讓手續我讓趙澤語辦好了,本來就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