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空氣似乎都寂靜了幾秒。
言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露出一點明晃晃的訝異。
話都說出口了，盛野反而淡定下來了，他垂着眸，濃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我要喝，可以嗎？”
言卿不知道該說可以還是不可以，更多的是說不出的奇怪，盛野為什麽要喝他的水，還是他送過來的。
言卿捏着礦泉水瓶的手收緊，遙遙看向操場的另一邊，經管系的同學在分發水，他們只抱了兩箱過來，盛野還拿了兩瓶給他們。
言卿覺得找到了理由：“你把自己的份給我們了嗎？”
盛野沉默了一秒，他們抱的水本來也是想打籃球喝的，是足夠喝的，但話到嘴邊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嗯。”
徐歡在旁邊驚呼：“原來你把自己的水給我們了？早知道我就不賣……”
他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幾乎是嘟囔了。
在場的幾個人卻都沒關心他在說什麽。
趙宣嬌看着面前的兩人，心裏打了個問號，這麽拙劣的借口不會有人信吧？
她在心裏瘋狂刷起了彈幕，就看見言卿把手裏的水遞了過去：“喝吧。”
趙宣嬌睜大眼，嘴唇微張，差點洩露出一聲驚呼。
盛野頓了頓才接過，看看旁邊的徐歡，又看着言卿：“那我隔着瓶口喝？”
男生間經常同喝一瓶水，有些講究點的會讓人隔着瓶口，不講究的直接對瓶喝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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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野覺得言卿肯跟他喝一瓶水就出乎他的意料了，大腦不轉彎說出來的話，竟然真的得到了同意。
他握着瓶身擡起手，正準備隔着點距離随便喝點，別倒太多，等會言卿還要跑步。
“都行。”言卿說。
盛野聽到這話，握着瓶身的手一頓，眉梢微揚，都行是什麽意思？他可以直接對着瓶口喝嗎？
……言卿剛剛碰過的瓶口？
腦袋裏劃過這個念頭，盛野眯了一下眼，感覺有幾分莫名的不自在，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言卿喝水時的樣子。
柔軟飽滿的唇瓣被浸濕，揚起修長白皙的脖頸，喉結滑動……
嘴唇碰到瓶口的那一瞬間，他的眸光下意識擡起，輕而短暫地從言卿的嘴唇上劃過。
水流進入嘴裏，帶着點甜味。
盛野只喝了一口就蓋上蓋子了，眸光掃了一眼礦泉水瓶身，暗暗在心底記下這個牌子的水。
他把水遞還給言卿，看着老師在叫集合，遞過去的水一頓，幹脆收了回來：“好像要跑步了。”
他頓了頓，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言卿：“有人站在終點給你加油，你會跑快點嗎？”
“……”
從來沒被問過這種問題，言卿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盛野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他的身影逆着光，模樣不甚清晰，笑道：“如果你站在終點給我加油，我會跑快一點。”
-
老師叫集合，男生跑一千米，女生跑八百米，跑完就可以自由活動。
這種跑步又不是比賽，基本沒人會當真，在老師喊完“預備，跑”後，還有人拖拖拉拉用老太太散步一樣的步伐跟在最後面。
言卿跑的不快不慢，混在隊伍中間，聽見身後的女生邊跑邊說：“快看，經管系那個大帥哥拿着水站在終點！”
“我夢想中的場景出現了。”
“姐妹們，我想起一個段子，跑八百米的時候想象偶像站在終點線前等自己，感覺到了嗎？”
“誰都別攔着我，今天就是一萬米我都跑定了！”
幾句話輕松讓慢悠悠跑在後面的女生集體打雞血，本來大家都跑的很慢，距離拉的也不遠，女生們打起雞血一沖就沖到了隊伍的中間。
好幾個男生都被追上了，一邊看着“嗖”一下跑過去的女生，一邊鬼哭狼嚎：“怎麽突然跑這麽快？跑到終點有獎拿？”
“不是，我以為大家都準備混過去的，你們這讓我情何以堪？”
落後的男生也跟着發狠的往前面沖，言卿原本跑在中間，被這麽一弄，瞬間變成了吊車尾。
趙宣嬌沒有跟着她們起哄，默默地跑在後面，前方就是言卿的背影，她在心裏激動吶喊：沖啊！沖到前面去啊！
有了女生打雞血的刺激，男生們本着再怎麽樣也不能輸給女生的想法，被激起了鬥志，一改剛才懶懶散散的樣子，看的體育老師在終點處不住點頭。
這樣才對嘛，年輕人就應該有點朝氣。
言卿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拉開一截的隊伍，連徐歡都起哄的跑到前面去了。
太陽熱烈，曬得人渾身都在發燙，再加上跑步讓他的心跳都變得劇烈，他眯着眼睛看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經從盛野身旁跑過去了。
女生跑八百米，只要再跑一圈，就可以去休息了。
對，跑快一點就可以去休息了，在太陽底下暴曬，很容易中暑。
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說不清道不明的，言卿驟然加速，加快的速度讓他感覺臉上都迎上了一股微風。
像是一道風一樣混進了人群中，在一衆奔跑的學生中，“嗖”一下刮過，連留給人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趙宣嬌看着那道不緊不慢的身影突然加快速度，朝着前方的人群奔跑而去，兩只手捂着心髒，激動不已。
她錯了，群衆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言卿很快就跑到了最前面的一批，他們已經在跑第二圈了，距離終點就只剩下半圈。
跑在他們前面的還有三個人，此時雙方之間還差着十幾米的距離。
或許是不想太拼命，也或許是覺得這樣也不錯，其他人都沒有再往前沖，非要争個第一的意思，畢竟贏了也沒有獎拿。
言卿眯着眼睛，額頭有汗水滾落，順着劃過臉頰，他望着前方三人的背影，距離終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毫無預兆的，言卿突然加速，朝着前方的身影而去，迅速跟身後的隊伍拉開距離。
“我去，怎麽一個個都跑這麽快？”
“是我對大學的體育課有誤解嗎？！”
言卿看着站在終點的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周圍的聲音都被抛在了腦後，一時間只有心裏的那個念頭變得清晰——
他想要第一個沖線。
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言卿發了狠地往前跑，十米、六米、三米……
在與跑在最前面那個人擦肩而過時，他感覺心髒砰砰砰的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
盛野看着那道向他跑來的身影，鮮活、漂亮，跑動的風帶起了他的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
即便在一衆跑步的人群中，他都像是一道帶着青春活力的風，讓人目光下意識地追随着他。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跑到老師身旁時，言卿腳步剎不住車，又往前跑了幾米才停下。
他停下腳步，半彎着腰喘着氣，氣息還沒喘勻，率先回頭，跟走過來的盛野對視上。
目光撞上的那一秒，言卿彎起唇角，眉眼間都是笑意，眼睛彎成了月牙狀，燦爛又明媚，他身後是學校的建築，置身在紅綠色的操場上，彎着唇角的樣子像是盛夏刮起的微風，能輕易将炎熱驅散。
盛野盯着言卿臉上的笑容幾秒，加快腳步，握着礦泉水的手收緊，一只手扶着言卿的手臂：“緩緩，慢慢喘氣。”
言卿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調整呼吸。
在他之後，又有人陸陸續續的跑到終點，累得連喘氣都快沒力氣了：“牛逼，我多久沒這麽跑過了。”
“夢回高中，不，高中體育課都在上課，是夢回初中才對。”
徐歡落後一些跑到終點，看着氣息慢慢平穩，直起腰的言卿，誇贊道：“你跑的也太快了吧。”
言卿抿了抿唇，克制道：“也還好，沒有很快。”
“先喝口水再說話。”盛野把礦泉水的蓋子擰開，遞給言卿，看着他拿着水對着瓶口喝了一口，咽下去後，才道：“确實很快，其他人都被你甩到後面去了，爆發力怎麽這麽強呢，果然腿長是有道理的。”
盛野的語氣不像徐歡那樣誇張，他臉上的表情很鎮定，像是在說一件實事求是的事，讓人信服。
言卿收斂的唇角再度彎起，弧度不大，盛野忽地上前一步，站在他旁邊，替他隔絕了周圍的目光，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點縱容：“我替你擋着，快偷偷驕傲一下。”
言卿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
盛野盯着他看，言卿即便是臉上露出點小驕傲也不讨人厭，眼睛亮晶晶的，是明媚的、耀眼的，不會讓人聯想到任何不好的詞彙。
等所有人都跑過終點，體育老師叫集合，言卿朝着集合的地方走去，走了兩步又轉身停住：“你之前……”
盛野安靜地望着他，等着他繼續說。
恰好盛野的同學終于意識到他們班的門面已經脫離隊伍太久了，有兩個同學小跑着往這邊來。
言卿笑了一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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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課結束，第二天就是休息日，言卿在洗手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宿舍裏全員都在，李一黎和葛儒在雙排打游戲，盛野坐在桌前看手機，李一黎看到言卿一大早就要出去，好奇道：“卿卿，你要出去啊？”
言卿猜到李一黎想說什麽，點頭：“攝影社有點事，不能幫你們帶飯了。”
剛開學，宿舍裏的幾人幾乎都各自加入了一個社團。
李一黎：“沒事，我們等會兒出去吃，你們社團這麽早就開始組織活動了嗎？”
“聽說是大三的學長修不夠學分。”
李一黎了然地點頭，一直沒出聲的盛野突然開口：“什麽時候回來？”
言卿想了想：“不确定，這兩天都要參加社團的活動，社裏想搞個攝影展，工程應該挺大的，你們晚上吃飯不用等我。”
每到周末，李一黎都喜歡組織聚餐，名為聯絡感情，實則去外面上網打游戲。
“那不行。”盛野望着他，臉上挂着散漫的笑。
“顯得我們宿舍關系不好，有好吃的我給你帶一份回來。”
言卿笑着應了一聲“好”。
他走在校園裏往攝影社走的時候，想到盛野說的話，覺得這樣好像加深了他的期待感，他現在就在想他們晚上會吃什麽了。
學校給每個社團都分配了教室做社團基地，言卿還沒去過，按照手機上趙宣嬌發來的地址往社團走，他們昨天剛加了微信。
等他一路順着地址找到攝影社時，就看到裏面放着一張長桌，長桌兩邊已經坐了十幾個同學了，首位坐着一個男生。
因為錦城大學關于社團的規定略有些不同，社團不像別的學校那樣會偶爾聚餐，大家都把它當成刷學分的工具。
所以這裏面坐着的成員，除了趙宣嬌，就只有兩個報名時見過的學長學姐，言卿禮貌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
坐在首位的那個男生看着言卿眼前一亮：“你們剛剛不還說光拍風景不吸引人，要找模特嗎？這不是現成的模特？”
學校給的規定是需要學生會讨論決定給不給學分，但像攝影社這樣的社團，學生分給學分的标準取決于他們拍的照片。
拍的照片質量好不好自然也不由他們說了算，而是學校的學生，反響越好，學分才能順利拿到手。
說話的人就是大三了還沒修夠學分的副社長，他明年就要實習了，再修不夠學分，真就要延畢了。
言卿走到桌前，找了個位置坐下，微微挑眉：“模特？”
“對，攝影社人不算多，想要辦個攝影展一人身兼多職是必須的，我們剛剛就在讨論能不能找點學校的帥哥當模特，好多吸引點目光。”出聲的是坐在下方的一個女生，也是個學姐。
言卿之前就做好除了拍照還要幹其他事的準備，沒什麽意見：“行，但我沒做過模特，沒什麽經驗。”
趙宣嬌：“這需要什麽經驗，你站在哪兒讓我們咔咔拍幾張，再放到論壇上引流，人不就來了？”
都這樣說了，言卿便不再說什麽了，坐在旁邊聽他們讨論。
“但是只有一個模特會不會太少了點，咱們學校帥哥這麽多，再多找幾個吧？”
“要是能把每個系的帥哥都找來就好了，那才是真的名垂青史，再過幾年學校裏都還流傳着我們的傳說。”
“你在想屁吃，你以為帥哥不要面子的嗎？越帥越高冷。”
聽到高冷兩個字，趙宣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飛快扭頭看了眼言卿，小聲嘟囔：“其實不用找太多帥哥，只要找對人，效果一樣不會差。”
“好了。”副社長發話道：“我們幾個在這裏想辦法，齊婉你先帶着我們的模特去化妝，搞搞造型，大家分頭行動，不要浪費時間。”
這個模特應該就是自己了，言卿驚訝：“還要化妝搞造型？”
這個陣仗比他想象得大啊。
趙宣嬌對他神秘一笑：“這是當然啦，玩攝影什麽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錢，攝影窮三代聽說過沒有？”
言卿：“現在聽說了。”
齊婉帶着言卿去旁邊的一間教室化妝，進去才發現裏面除了放着一排排衣服，還有一個搭的簡陋的更衣間。
喬婉解釋道：“本來副社長是準備到時候大家一起當模特，給每個人都拍兩張的，幸好你來了，我簡直不敢想我的照片被放在展覽上給其他同學看的場面，我會社死的。”
“快坐。”喬婉讓言卿坐在臨時化妝鏡前，熟練地找出各種化妝工具。
言卿第一次化妝，感覺臉上被塗了各種東西，化妝步驟很細致，化着化着齊婉突然嘆了口氣：“我在幹什麽，我為什麽要在女娲畢設上畫蛇添足？”
言卿真不知道這話怎麽接：“……”
就在這時，趙宣嬌走了進來，看到快要化好妝的言卿，捧着心口尖叫道：“我可以拍一張嗎？感覺不拍下來會很虧！”
言卿點了下頭。
趙宣嬌對着言卿的臉拍了一張，指尖一頓，想到了什麽，問言卿：“我可以把這張照片發到論壇上嗎？這樣的盛世美顏爛在我的手機裏是種罪過！”
言卿記得論壇上本來就有不少他的照片，況且本來就是要當模特的，猜到趙宣嬌想引流，沒理她誇張的說辭：“可以，發吧。”
趙宣嬌得到許可，把照片傳到論壇上，心機地配了一段标題：【報！！！漢語言專業的系草要和攝影社的帥哥美女們一起合拍照片了！】
【超多帥哥美女貼貼！攝影社這次玩好大！！（震撼我全家）【圖片】】
發完這條論壇趙宣嬌就鎖上手機屏幕，外面的紛紛擾擾與她無關。
化好妝，齊婉和趙宣嬌捂着胸口，齊聲尖叫了一會兒，才讓言卿去換衣服，她們則退了出去。
言卿進了臨時更衣間換好衣服走出來，正在系領帶，有人敲了敲門，言卿頭也沒擡：“進來吧。”
門從外面打開，言卿系好領帶，以為是趙宣嬌她們，下意識擡眸：“這樣就可以……”
他的話音頓住，看着面前的人。
盛野似乎一路趕來，呼吸還有點急促，身姿挺拔，一只手握着門把手，他身後是燦爛的驕陽，逆着光而來，看不清表情。
“盛野？”看清眼前的人，言卿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怔愣：“你怎麽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