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丢下我

第15章 別丢下我

“皮肉傷,死不了。”

季淩纾蹙了蹙眉,在水中泡了太久,眼睛幹澀不已。

江禦撕開他傷口旁已經被血色完全浸染的衣裳,才發覺大片的血跡都不是季淩纾自己的,

“兇獸已經死了嗎?”

“不然我們哪兒來的命爬上來。”

季淩纾被迫乖乖背對着江禦盤腿坐下,由着他幫自己處理傷口。

“好黑。岸上的地形完全變了,也不知道我們在水裏被泡了多久,師尊他們有沒有受傷。”

季淩纾仰頭張望了一圈,他們二人所處之處像是一層地漏洞穴,暗無天日,僅有那水池正上方一點縫隙能洩下來點點光亮。

“謝謝你來救我。”

江禦垂眼,用衣擺撕成布條把他的肩膀包了個嚴實。

“你一個無辜凡人,我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季淩纾轉了轉胳膊,問,“好了嗎?”

“說了要你別亂動,”

江禦按住他,

“你這傷傷到筋骨,一動就裂開,自己都不覺得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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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感覺到,”

季淩纾頓了頓,在江禦翻他白眼之前解釋道,

“之前沒和你說過,我天生沒有痛覺。”

“……什麽?”

江禦怔愣住,看看季淩纾平淡的表情,又看看他背上再次崩開血流不止的創傷,緩緩擡起手,扯住他頭發用力拽了一把。

“你幹什麽?”

季淩纾無奈地看向他,因為這一拽,兩人貼得很近,近得能看清江禦睫毛上濺到的血滴。

“真的不疼?”

“騙你幹嘛,從小到大我就沒感覺到過疼,你說我傷到骨頭,我其實也就只感覺到背上發燙。怎麽樣,是不是很羨慕?”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唔…”

季淩纾擡手擦去江禦眼睫上的血跡,江禦微微眯起眼,出奇地沒有躲開,而是專注于和他論證,

“你只是不會疼,又不是不會死……這樣不行,你們仙家人那麽多靈丹妙藥玉軸金笈,就找不到讓你恢複痛覺的方法嗎?”

“你覺得這是病?”季淩纾收回手,不覺冷笑。

“我只是覺得如果你感受不到疼,就沒法體悟到生命的可貴,更不會……”

“你怎麽和我師尊說一樣的話,”

季淩纾打斷他,

“聽了讓人心煩。”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姓江的都想要他感受疼痛苦楚。

“……”江禦聞言便閉上了嘴,咽下了那半句“珍惜你自己的命”。

洞底陷入沉默,只剩水滴從石筍上滑落墜入池中時發出的滴答聲。

季淩纾問,“血止住了嗎,現在我可以動了嗎?”

無人應答。

季淩纾又問,“我們等會兒是往上爬,還是往兩邊走?你覺得哪邊會有出口?”

江禦還是沒有說話。

季淩纾耐不住性子,直接湊到了他面前:

“你怎麽不吱聲了?”

江禦推開他的臉:“你不是嫌我說話煩嗎?”

季淩纾:“……你別提我師尊我就不煩。”

“我才懶得像你師尊一樣慣着你。”

“我師尊慣着我?放屁!他從來不慣着我。”

“不慣就不慣,說話那麽粗俗做什麽。”

江禦站起身來,

“既然你不覺得疼,那還不快起來找出口?總不能在這兒指望他們來找我們吧。”

“……你簡直比我師尊還要無情。”

季淩纾嘆了口氣,扶着潮濕的石壁站了起來。

他剛站直身體,眩暈感便兀然而至,視線中心的一團模糊墨色越來越大,頭重腳輕的感覺也愈發強烈——

噗通。

“季淩纾?”

江禦回過頭,只見季淩纾僵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季淩纾!”

他又喊了好幾聲,卻沒得到回應,季淩纾的呼吸反倒越來越微弱,唇色蒼白得不像活人,江禦去扶他,一伸手只摸到了滿手濕熱。

這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江禦把他拖到幹淨的地方,脫掉他身上的衣物,摸着黑重新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果然除了肩胛處的重傷,腰上背上甚至手臂上都還在流血,左手手臂上的口子尤其多,是為了護住他麽?

江禦輕輕嘆了口氣,從玉牌裏找出手帕和此前采摘的藥草,開始一點點認真幫季淩纾療傷。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認識這些草藥的用途,又是從哪裏學的止血包紮。

他名叫江禦,今年二十三歲,老家在沣鐵郡狗牙山,之前的人生都在狗牙山度過,和普通村民一樣,務農為生,這幾年旱災不斷,家中斷了糧,父親不得已只能将容貌昳麗的他賣給了怡宵塔塔主。

而他在怡宵塔只呆了一天,就被季淩纾強硬蠻橫地帶走。

他本該不知世事、孤陋寡聞,可他不是。

他知道許多狗牙山沒有,怡宵塔裏也見不到的事。

他到底是誰?

“唔。”

思緒被忽然撲到腿間的溫熱打斷,江禦垂眸,見是季淩纾昏過去也不老實,居然滾到了他腿邊,自顧自枕上了他膝間。

洞內不見天日,光纖昏暗,以至于江禦感覺到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蹭自己時着實吓了一跳。

他以為是栖居在洞穴中的什麽野獸,誰知一下手,悶哼出聲的居然是季淩纾。

“……?”

江禦剛好幫他擦幹淨了最後一處傷口,擡起頭仔細一看,才發現季淩纾居然長出了尾巴和耳朵。

抵在他身上亂蹭的就是那對兒灰絨絨的耳朵。

季淩纾好像确實是墨族來着……看樣子身體裏流的是灰狼的血?墨族雖然苦于聚馭神霧,但軀體卻強壯異常,獸化時有很強的自愈能力,想必季淩纾是無意識間化了原身,以加快傷口的恢複。

既然是墨族,那便無需擔心了。

江禦松了口氣,擡起他腦袋抽出雙腿,不太留情地找了塊冷冰冰的石頭給季淩纾墊上。

趁他失去意識,周遭又不會有旁人來打擾,江禦悄然抽走了季淩纾的佩劍,褪下上半身的衣服,拉起鎖在脖頸處的怡宵鎖,铿锃一聲朝着那細鏈砍了下去。

除了一聲悶響,什麽也沒有發生。

江禦“啧”了一聲。

這軟鏈看着稀松平常,竟真如傳聞那般無堅不摧。

他放棄直接斬斷鎖鏈的想法,轉而想要去把鎖眼處的那顆玉石給撬掉,按那塔主九尾狐的說法,鑲上這顆玉石後他才屬于季淩纾,如果玉石被毀,雖然還挂着鎖,但也恢複了無主的狀态……

江禦正打算這麽做時,季淩纾忽而從身後将他撲倒,死死壓在了潮濕柔軟的沙地上:

“你要去哪兒?”

“……”

江禦一驚,但看到季淩纾雙眼還緊閉着,懸着的一顆心才又放下。

他這是做夢了?

總之沒醒就行。

江禦輕輕推了推他,想從他懷裏鑽出去,不料換來的卻是更緊的桎梏。

季淩纾的聲音發啞,半張臉埋在江禦肩上,

“你別走行不行?”

“別丢下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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