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毀壞

第40章 毀壞

“仙君,您這是怎麽了?”

站在石穴外接應的月娘也注意到了季淩纾的反常之态,上前來幫江禦搭了把手,二人一齊将季淩纾從及腰的積水中拖了出來。

月娘手中的明火符躍曳着凝凝湛光,終于在季淩纾發散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點滴光亮。

那符紙也是季淩纾從金霞宗中帶出來的。師尊雖不願教予他如何駕馭神霧,在便于日常使用的符紙法器上卻從未虧待過他。

想到此處,季淩纾擡起手摸了摸耳垂上的雪柳花。

剛剛護他突破魇境的,是師尊嗎?

他透過火光看向正架着他往外艱難行走的江禦,不斷躍動着的火光将江禦的面龐映照得更加森豔。

注意到季淩纾的目光,江禦輕輕擡起眸:“剛剛還是天沼山招惹到的幻覺?和在荷花池邊遇到的一樣?”

季淩纾“嗯”了一聲,上次也是靠江禦及時按住了他的肩膀才讓他順利抽離回了現實,他正欲說聲多謝,卻見面前的人影又變得恍惚起來——

不是他視線變得模糊,而是越來越多熟悉的、一模一樣的面龐在他眼前重疊。

那一瞬季淩纾的表情變得分外難看,震驚、回避、憤怒,還有本應藏在深處卻再也按捺不住的心絞痛。

他看見江禦被用形形色色的方式亵渎玩弄。

捐輔屬體,披靡婉娈,師尊的墨發散開在宴床之上,淫聲澤澤不歇…季淩纾清楚地知道,這絕不是他曾膽大妄為做過的春夢,他在江禦遇雪猶清的臉上看不見絲毫歡好之意,面前的場景分明只是單方面的發洩。

粗鄙,歹毒,超乎季淩纾所持所學的君子禮數,更超乎所有因他的占有欲而悄然萌發過的卑鄙心思。

他看見江禦淪為濁盆,淪為美人盂,淪為溫柔椅,本該握劍的雙手被挑斷了筋骨栓上枷鎖,百藝莫解,唯餘淫泆……他還看見江禦痛苦地皺着眉,本如星燦般的雙眸裏只剩下薄涼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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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是誰在這樣對待江禦?

季淩纾屏住了呼吸,聚氣凝神想看清那背對着自己的男人的臉。

他的視線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直到那人似乎發覺到了身後的目光回過頭來,隔着什麽和他四目相對。

季淩纾的整顆心在剎那間如同墜入冷極的深淵。

在折磨江禦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分不清那被踐踏的是他師尊,還是此時此刻和他在一起的江禦,但他能夠确信,那正在大汗淋漓粗蠻頂撞的人絕不會是他。

好像有誰在套着他的皮囊,那眼裏的淩虐欲望不屬于他,能和他共鳴的只有那雙狼目深處被迫掩埋的悲傷。

越是思索,季淩纾越是感到怒火中燒,胸口中陡然升起一股破壞的欲望——不管他看見的是現實還是幻境,是預言還是陷阱,他只想把這輕渎江禦的一切全都毀掉。

“仙、仙君?”

月娘莫名感到脊背發涼,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身後的黑水,那裏一潭寂靜,只有注春玉神如瓦礫般的碎片順流而下。

隐姓埋名躲避道士追尋幾十年,月娘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定有什麽危險正在靠近她們。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張望了一周,察覺到壓迫感的來源後不禁驚覺出了一身冷汗。

讓她感到害怕的不是神像,也不是水下未知的存在,而是站在她身旁的季淩纾。

那是和她常年在明宵星君的神堂中所祭拜的神性完全背道而馳的一種……邪性!

“退後些——!”

江禦忽然低吼了一聲,在月娘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一掌将她往後搡開去。

只聽“咔嚓”一聲,季淩纾居然以極快的速度出劍,斬斷了月娘原本所站之處附近的石筍。

“他、他這是怎麽了啊?!”

月娘大驚失色。

那殺意是直沖她而來的。

不,甚至不僅是她,還有江禦連同這整個石窟,季淩纾想把這裏的一切都摧毀!

“先別發出聲音。”

江禦抓起月娘的袖子,帶着她再度躲過了季淩纾接二連三的揮劍。他身形輕敏如行雲流水,沒讓季淩纾的劍氣觸碰到他們半分,但即便如此,月娘還是低聲嗚咽了一聲,雙臂上竟是鮮血淋漓。

這不可能……江禦确信那不是劍道能留下的傷口。

季淩纾身上還有什麽難以名狀的力量……現在的他恐怕也正被那力量所主導,雙目嗜血狂暴,不甚清醒。

江禦長吸了一口氣,脫下外衫罩在了月娘身上,旋身掀起一連串的水浪朝季淩纾襲去。

季淩纾果然被他給吸引,提劍欲追,卻突然半個人影也看不見,只覺手腕一酸,再反應過來時佩劍已經到了江禦手中。

季淩纾的劍很重,江禦不得已用雙手握住劍柄。

這劍他在天沼山時曾使過一次,雖不趁手,但他卻有種熟悉感——只要是劍,哪怕是紙糊的,在他手中也能橫九野,拂玄穹。

锃——!

月娘擠住雙眼不忍再看,只聽水光轟然,劍光血影皆被江禦的外衫蔽隔住,待她再次睜開眼時,季淩纾已經被劍背打中後頸失去了意識,被江禦牢牢接住。

“仙君……!”

月娘怔愣一瞬後立刻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幫江禦接住季淩纾,她看見水中有血色蔓延開來,是江禦受了傷。

月娘慌忙掏出此前季淩纾給她的金瘡藥,卻被江禦推回:

“無妨,你留着用吧。”

“可你、你流了好多血……”

“舊傷複發,不傷筋骨。”江禦淡淡道。在他靠近季淩纾時,三昧真火在他身上留下的舊傷竟然生生複燃,好在他憑借身體的本能得手打暈了季淩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月娘不安地收回了手,和江禦一起把季淩纾給搬出了石窟,薄陽穿過林葉灑落在季淩纾身上的那一刻,二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月娘:“這、這是中毒啊……!”

只見季淩纾臉上青筋暴起,血管發黑,江禦随即扯開了他的衣物,更見他胸口上已經爬滿了黑霧。

“……我必須要帶他走了,”

江禦幫他又穿好了衣裳,将季淩纾背起,又從他口袋裏找出了一堆藥瓶塞給了月娘,

“抱歉,害你也受了傷,這瓶子裏裝的應該都是好藥,等我帶他解了毒,日後一定……”

沒等江禦把話說完,月娘按住了他的手腕,搖了搖頭,

“仙君莫要客氣,二位不聽村民讒言把我們當做妖物鏟除已經是救命之恩,還請你們全當此行為南柯大夢一場,讓這些姑娘們能在此處安享餘生,不被叨擾,便是功德圓滿。”

江禦點頭:“好。”

“仙君慢走,願您二位善心常存,武運昌隆。”

月娘朝他二人躬了躬身,雲袖一揮,林間竟出現了一條通往谷外的野徑。

江禦頓了頓,臨行前忽而問道,

“能得聖君顯靈庇護此處山谷,你們向明宵星君供奉了什麽?”

月娘聞言先是一愣,再次打量了江禦一番,緩緩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是孕育。仙君若是百年後再來,這片山谷便已回歸自然,再無人跡。”

“……多謝告知。”

江禦欲言又止。

最終只是背着季淩纾匆匆離開。

經過明宵星君的神堂時,他毫無敬畏之意地和那端坐于堂中的神像對視了一眼。

看來聖君也并非無所不能。

修築注春玉神,祈求孕育綿延的,恐怕就是那神堂中的聖君本人。

作者有話說:

江禦:你們最好別讓我拿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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