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人

家人。

小封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我明白......明白什麽?

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什麽?

這種讓我激動又痛苦的情緒......讓我生不如死又迫切渴望的東西,我真的可以擁有嗎?

你知道我的心沉寂了多久嗎?

“我、我明白。”

小封虔誠地說。

蘇程笑了:“你明白就好,我一直把你當做家人來看待。”

小封飄飄蕩蕩的心忽然從九天之上墜入地獄。

什麽?

“家人?”

“我知道這麽說有點兒唐突......你們神仙應該是不能和凡人扯上關系的吧,就連幾個主神都是內部消化,但我是真心拿你當家裏人看待的,我非常喜歡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

“我也喜歡......和你一起生活。”

“你能明白就好。”蘇程松了口氣,他心裏的一塊巨石總算放下了,這事兒總不能一直拖着不講,那樣多對不起別人:“其實有一件事,我誰都沒告訴,只跟你說。我好像一直都挺喜歡賀千楓的。”

小封眼神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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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有什麽資格?”

蘇程自己都研究不明白,但有時候愛情就是那麽的奇怪,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開始惦念着冷漠的丈夫,思念的情緒從看到賀千楓遺體的那一瞬間爆發出來,将他整個人吞沒。

“我不清楚......可能,那時候大爺急需一筆錢做手術,但我把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了,也沒湊齊。我已經想好把大爺拉回家,我倆找個山頭一起跳下去來着,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大爺這一輩子也不容易,我這麽沒用,讓他安享晚年的本事都沒有......最後賀千楓找上門,說要給我一筆錢,我當時恨不得把自己器官賣給他。”

小封的目光更加複雜:“只是因為那一點錢嗎?”

“你覺得幾十萬很少嗎?這錢可是救命錢,不止救大爺,也是在救我。”蘇程扯扯嘴角,苦笑道:“你們做神仙的,一個個高居廟堂之上,又能飛天遁地的,太久沒有接觸普通人,不知道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坐過飛機,有的人一輩子離不開自己的家鄉,有的人兜裏只有幾十塊錢,我大爺起早貪黑地種菜供我念書,一上午才掙十幾塊。舉個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那天早上,連買早飯的錢都是從以前衣服裏搜刮來的,不然我就得餓着。”

他嘆了口氣,揉揉眉心:“現在我日子是好了不少,每天都能吃飽飯,但我忘不了之前那些。你不知道,趙峥雪當時說賀千楓把一萬億的債都轉到我名下的時候,我有多想死。我這輩子從沒見我卡裏的錢達到六位數過。我當時聽完那個狗屁遺诏,真想立馬拎着賀千楓的衣領子去跳湖。”

小封緊緊攥着他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捏得蘇程生疼。

“怎麽這個表情,我現在好多了,畢竟公司真的在掙錢,大家也沒給我添什麽麻煩,我對大家而言也不是太大的負擔。”蘇程用另一只手輕輕覆蓋在小封的手背上,安撫性地拍了拍:“但是對于賀千楓,我的心情很複雜。我愛他,還恨他,但他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不能見到我了。我這些話,不能親口對他講,其實挺遺憾的。”

小封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已經将要把自己一口吞沒,他心中那個黑暗的自己正在瘋狂地叫嚣着,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表面的平靜,他心中那一潭死水被蘇程的這些話激起驚濤駭浪,尤其是蘇程正握着自己的手,那滾燙的溫度,要把他燒幹了。

沒人知道,他這會兒有多嫉妒賀千楓。明明只是一個化身,一個承載了他成千上萬年怨氣的軀殼,一個這輩子就沒幹過什麽好事的凡人,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一個什麽都不是的東西......憑什麽,可以得到蘇程寶貴的愛。

想當初,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止是天庭的戰神,整個上古時期不知道多少萬年歲月,唯他一人站在生命之巅,獨掌生殺大權。地府還不是如今這樣安寧時,不知道作了多少亂,是他帶着劍孤身下界,殺穿整個地府,妖魔橫行霸道,又是他一人面對數十萬奸佞惡棍。若無舉世無雙的絕對力量,有何資格就任死神一職,又有何資格做光明神的長徒,并率領司法部門呢。

只是,即便他有如此光輝閃耀的過往,面對蘇程的時候,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他寧願蘇程這會兒抱着等身定制版死神風遣鶴的抱枕,跟他說這個是他以後的畢生伴侶,他也不要蘇程牢牢坐在陳舊的椅子上,日日對着黑白照片裏的那個東西,緬懷感情。

他錯了,他錯得徹徹底底,他就不應該壓抑不住自己的思念和渴望,沖動下凡去。他這幾萬年的道真是白修了,什麽死神,什麽神王境,通通抵不過他心中生根發芽的扭曲愛意。

陳袖那天說得對,他就是不會愛人,賀千楓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可是現在又有誰能幫他倒流時間,挽回一切呢?

“好啦,你明天想吃什麽早餐?我去準備。”

蘇程從他身上挪下來,但為了輸送陽氣,仍然握住他的手腕。

就像當初賀千楓握住他的手腕那樣。

小封呆滞地凝望着蘇程的手。

末了,他緩緩開口:“我......我想喝排骨湯。”

......

“你們看見小封秘書那張臉沒,那家夥黑的,跟被炮轟過一樣。誰又惹他了。”

楊廣陵沿着碗邊喝湯,呲溜一大口。

“這年頭,誰敢惹他,命不要了?腦袋吊在褲腰帶上,沒事兒耍着玩嗎。”

林北說完,筷子戳了戳保溫盒裏的排骨:“等一下,不會是老板給咱們帶親手做的排骨湯,小封子生這個氣吧。挺護食啊他。”

趙峥雪面無表情地把電腦一合,護食這倆字,放那位大爺身上合适嗎。

她轉而開始飛快回複手機裏的消息,一面回,一面分心說:“昨晚直播法器看不到卧室裏的畫面,我就給關了。但監控心跳的設備異常活躍,照理來說,昨天卧室裏應該很精彩。這次,我也不明白他是為什麽。”

“一碗湯而已,大哥的氣量不至于這麽小吧。”陳袖用筷子靈活又娴熟地剔除骨頭,并把所有的蔥花都挑進楊廣陵的盒子裏:“親愛的,他一定是大姨夫來了。”

話音剛落,傳聞中大姨夫親臨的男人一腳踹開頂樓的茶水間,這個已經淪為主神們插科打诨下午茶的專屬地點,黑着一張俊臉,沖着林北直直走過去。

林北被他那充滿殺氣的眼神這麽一看,不由得倒退兩步,心裏一揪,他有一種看到自己列祖列宗在天上招手、熱烈歡迎他的幻覺。

他後背登時汗毛直立:“我、我可沒惹你啊!”

然而小封秘書只是沖他低聲道了句“借過”,手臂越過林北肩頭,速度如其劍風一般飛快掃過,拿起後面一個金屬盒子,從裏面挑出兩個茶包,提溜着它們快步離開了。

茶水間沉默了足足十秒鐘。

“借過......他說借過!老板本人可不在這裏啊,他他他......你們誰見他這麽有禮貌過?”

“聞所未聞。”

“自從聽說他主動給咱老板洗碗之後,我就看開了,還有什麽鬼沒見過。”

楊廣陵一仰頭,将剩下的湯一口悶了個幹淨,道:“不過他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趙峥雪何等聰慧,一聽他這意有所指的話,就隐約察覺到了什麽,畢竟,之前誰關心過老大的生死?只有她為了天庭的将來考慮,才監控他的身體機能:“你是不是知道點兒別的?”

楊廣陵擡頭看天,裝作沒聽見。

林北瞪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楊廣陵飛快把盒子一放,然後舉起雙手,供出主謀:“昨天小殿下賄賂我,讓我篡改大哥的病歷,并違心開醫囑。”

林大判官喝道:“吊銷行醫執照!”

帝溪弱弱地問:“......老楊有過執照嗎?”

趙峥雪用鋼筆尖指着楊廣陵:“行賄的數額有多少?”

“兩盒草莓。”

林北翻了個白眼:“這也配叫行賄的話,那我就是天天在行賄老趙。”

“對哦。”趙峥雪扭頭看向他:“你什麽也不問我要,就天天買東西送給我,到底是為什麽?”

其他人紛紛看向林北,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只有趙峥雪的眼神依然清澈無比,清澈中稍稍帶着一絲愚蠢。

林北通紅着臉:“老子錢多燒兜!”

這兩個貨完全沒救,大家聲讨的對象立刻換成陳某人。

“親愛的,我只是為了大哥和老板的幸福考慮。”陳袖攤開手,表情十分無奈:“才不是為了逃避和死神單挑。”

趙峥雪瞪大眼睛,她怎麽沒想到這一點:“我給你打五百萬,這份殊榮可以共享嗎?”

陳袖眯起眼睛,左手輕輕拉着她的手,右手指尖輕點自己粉嫩的一邊臉頰,眼神十分暧昧:“親愛的,你現在親我一口,我就說這主意是咱倆一起想出來的。”

趙峥雪迅速起身,挪到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上,開始宕機。

帝溪膝行至陳袖腿邊,眼冒金光,雙手開始殷勤地給她捏腿:“姐,我親愛的姐姐,我願意親你,我可以親好幾口。”

陳袖彈他腦門:“小溪溪,你已經是半步神王了,還是地府的掌權人,給我像個男人一樣支棱起來,不要總是逃避。”

帝溪迅速萎靡下來,抱着他姐的大腿開始抹眼淚:“......可我還是個寶寶,還沒結婚呢,我老帝家還沒有一個後,萬一我折在這次切磋裏,我家的傳承......”

楊廣陵趁機插嘴:“要是這麽算,我也是個寶寶。”

“老楊你已經快要與天同壽了,就算是寶寶,那也是究極無敵巨無霸號寶寶。”

蘇程打開門,吐槽完這句,目光掃了一圈屋裏的牛鬼蛇神,單獨沖着陳袖勾勾手指:“公主小妹,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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