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丢三落四

丢三落四。

蘇程一覺醒來,陽光明媚,天色大好,看來林北匆忙之中想起來自己還是個神,已經成功找回自己的使命。

他怔怔地平躺着,盯着窗外的晴空萬裏,突然眉頭一皺。

靠,不對勁,為什麽一點兒也不累。

我是不是又睡過了!

他連忙轉過身,去推熟睡中的小封,小封哼唧兩聲,無動于衷,不知道是真困還是要故意賴床。

牆上挂鐘的時針指在八到九之間,還好,在可控範圍內。

手機鈴聲如平日驚雷,聲波化為實質,破空而來,鑽入蘇程耳朵眼兒,一下子吼醒了仍在愣神的他。

“喂,老板?趕緊下樓!我給你倆帶了早飯!”

林北的聲音興高采烈,火藥味十足,像是從今早六點直到剛才,一直在源源不斷地抽鞭炮。

十分鐘之後,蘇程和小封洗漱完畢穿戴整齊,鑽進面包車裏。

“飯呢?”

兩人異口同聲。

林北一腳踩下油門,破面包車漂移出去:“後備箱。”

兩人一齊扭頭,注意到後備箱那琳琅滿目的外賣盒子,大致一掃,有廣式早茶腸粉,有胡辣湯和油條,有炸醬面和豆汁,熱幹面和豆漿,酥油茶肉夾馍......簡直是彙聚了全國各地的著名早飯大合集,豐富多彩各具特色,最重要的一點是,十個人來也吃不完。

蘇程接過小封遞來的肉夾馍:“平時怎麽不孝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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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駛出地下車庫,林北扯了個墨鏡戴上,嘴角的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住:“我今天非常高興,當然要感謝一下我最最親愛的老板。”

小封挑眉看着他,身上穿着蘇程的衣服。

“哦對,還有小封秘書,你倆我都要感謝。”

蘇程聽着依然一頭霧水:“到底怎麽了,你夢裏夢見打敗我前夫了?”

小封不知為何在旁邊冷哼一聲,林北則撅撅嘴,眼中滿是激烈燃燒的鬥志,幾乎要從中蹦出火星子:“要揍他,哥們兒必須要在他當年全盛時期揍,不然還有什麽意思,贏了也勝之不武。”

“那?”

“他昨晚約到趙峥雪,去湖邊吃燭光晚餐。”

小封淡淡開口。

林北憋不住笑,噗嗤一聲,感覺比打敗死神還要得意。面包車在早高峰的擁擠車流中飛快穿梭,見縫插針,娴熟無比。整輛車的游走順序也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般,飄飄然。

“我可沒見老趙跟誰單獨出去吃飯過。”蘇程意味深長地笑着,錘了一下駕駛座沙發的後背:“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動搖了萬年冰封鐵樹的心?”

林北搓搓自己的寸頭,言語間有些羞澀:“其實沒有怎麽動搖。我們就只是單純吃頓飯,後面又去看了場電影,最後她披上我的外套,我倆一起回員工宿舍而已。”

“這難道不是約會的正常流程嗎?”蘇程樂了。

小封耳朵微動,雙眸一亮,接着神不知鬼不覺地湊過去,像個吸鐵石一樣粘在蘇程身側:“老板,咱們也去吃飯吧。”

“好啊,咱們中午就去吃。”

“真的!那我現在就定位子。”

“定什麽位子?”蘇程納悶地掃他一眼:“咱公司食堂那麽寬闊,直接去不就好了。”

“......食堂。”

“對,昨天總廚給我發了張表格,說他們開發了新菜,強烈歡迎我去品嘗,正好咱倆一起。”

小封眉毛頓時耷拉下來。林北的嘲笑聲響徹雲霄。

有誰會在食堂約會啊!

......

午飯時間,幾個主神又湊在蘇程身邊,不顧小封秘書的冷眼相對,熱火朝天地吃飯。

“老板,你結婚戒指呢?”

本來趁午休時間争分奪秒看股票的趙峥雪,目光順便一掃,瞧見蘇程那只緊握筷子的手,無名指上竟空空蕩蕩,順口問。

蘇程一聽,停下筷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好像少了點什麽東西。

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太久沒有關注過這個,戒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丢了。

蘇程頓時有些緊張,但又沒那麽緊張:“額,可能放家裏了吧,我回去找找。”

趙峥雪撂下手機,伸手探過去,消瘦的指尖點在蘇程右手無名指上,那較之別處都白一些的位置,是常年戴戒指的人才會留下的痕跡。

蘇程自從結婚之後,為了表示對丈夫的尊重,從來沒有摘過戒指,就連洗澡都戴着,把它看得跟心尖兒一樣重。

什麽時候不見的?蘇程凝神思考片刻,他完全記不得了,上一次見到戒指,也不曉得是在什麽時候。

更加離奇的是,一向以記性好出名的他,居然對昨晚自己到底是怎麽回家這事兒完全想不起來,所有細節都被一層又一層朦胧的布罩住,他站在記憶的外圍,眼神兒再好也探不清楚深處的故事。

蘇程此時此刻,只記得自己昨天冒雨去了趟家附近的酒吧。那家酒吧叫什麽來着?店裏生意怎麽樣?裝修的如何?有沒有其他客人?酒保長什麽模樣?他喝了幾杯?完全沒印象。

他越想越不對勁,一切的疑惑從趙峥雪蹭一下站起來之後,直接翻倍膨脹。

一向冷靜自持,對世上所有事漠不關心(除了守時)的她,指尖顫抖着:“......老板,我感知不到你戒指的方向了。”

有誰的飲料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花四濺。

蘇程一下子慌了神:“不會吧,這戒指就算順着下水道流到太平洋,難不成還能莫名其妙跳出三界嗎?”

“那可是死神的心......信物!”

一圈人裏,只有小封沒有慌張,他的表情最為和緩,只不過死死皺着眉頭,左手兩指戳在自己太陽穴上,屏氣凝神不知使了什麽法術,在一陣陣驚慌失措中,他淡淡地開口:“暫時還沒出大亂子。”

“廢話,要是真出亂子,你就!”

蘇程看向說話的人:“他就?”

“他就......他就也得幫忙找。”

楊廣陵弱弱地補充。

趙峥雪調整好呼吸,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不那麽蒼白:“您上次看到戒指,是在什麽地方?”

這才是蘇程最疑惑的地方,他根本不記得,這段記憶,好像被什麽無法改變的行動抹除得幹幹淨淨。

大家午飯暫停,幹脆也不享受休息時間了,一齊坐上那輛破面包車,争分奪秒地駛向小區附近。

蘇程打量着大家的表情,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自己的結婚戒指,為什麽他們這麽緊張?就好像那東西對于天庭,堪稱傳國玉玺一般貴重。

不過下一刻,他就打消了這一疑惑。畢竟是死神明面上的唯一信物,死神人不在,拿着信物的人就自動代表着死神,死神在三界的名聲如雷貫耳,在天庭更是擁有着極強的號召力,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傳國玉玺?

面包車急停在小區附近。

腳程快的,諸如林北和陳袖,已經三步并作兩步飛上高層,親自去蘇程家裏翻箱倒櫃找戒指了。動作稍微慢點兒的,比如楊廣陵和趙峥雪,陪着蘇程下車,在家附近四處尋找昨晚他去過的酒吧。

蘇程緊閉雙眼,努力撥開記憶中的迷霧,卻好像進入了迷宮,怎麽走也走不出來,倒是白費力氣。

幾個人把家附近五公裏的幾條街都找了個遍,也沒看見有什麽酒吧。

一切的一切都太玄乎了。

蘇程自從暫任天帝之後,見過的世面遠超過去數百倍,曾親身下地府捉拿曠工的員工,又拿着避水珠潛進深海之中,借坐羲和神君座駕在雲層之上俯瞰大地,九重天上又有多少風光都盡收眼底,也算是上過天入過地、上過山下過海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心慌不安。

戒指能去哪?誰會當着他的面摘走,又拿去做什麽?

萬一是不好的事情,那就糟了。

蘇程轉頭,對趙峥雪道:“現在,向全天庭所有部門人員發布緊急通知,如有人借着死神信物,要逼迫咱們的人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全部駁回。若能當場拿下握着信物的人,我有重賞。”

“遵旨。”

趙峥雪點點頭,掏出手機開始聯系工作人員。

“山神。”

楊廣陵湊上前去:“請您吩咐。”

“對司法部門發布緊急通知,此後除非死神親臨,否則,任何人給的任何信物都不要相信。那群人此生最看重死神,萬一有人借着信物差遣那幫一根筋,後果不堪設想。”

“是。”

蘇程說完這一通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卻如何也化解不掉那一股莫名的緊張:“都怪我,如果我好好看護着戒指,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小封倒是看得極開,像是曾經歷過許多磨難一般沉着冷靜:“沒關系,命中該來的事總會發生,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有些東西避無可避,我們總要面對。”

蘇程知道,小封的心是好的,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悲觀,他都明白。只是,他這個人,總是不能接受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發生不好的事情。

就像當年,如果他在全家遭遇車禍的那天早上,不賴在家裏收拾餐具,而和家人們一起出門買菜,說不定那時候就會和他們一起死掉,哪還有後來的痛苦茍活。

如果他提前發現,前夫哥比他想象的還要忙上好幾十倍,并且掌握着世間的生殺大權,對待自己,已經比對其他人要溫和許多,他或許還會繼續等待下去,不再那麽患得患失,最後主動離開。

如今了解一切後,站在原地回頭望,比當年的自己明白許多事情的因果,他才能清楚該如何規避,讓他的諸多人生大事,不像脫軌的火車那樣直直沖下懸崖。

但是沒有如果。

他對命運的操縱無可奈何,對別人又不忍苛責,所以到頭來就只能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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